期货“祖师爷” “敬业者有责任心,赚钱者有欺诈心。”看着小肖在营业部的长茶几上摊开图 纸,一笔一画地画着期货价格走势的蜡烛图,细心算着平均移动线等其他技术指标 的数据,把它们标在图纸上,不知何种原因,散儿的这句话竟莫名其妙地在朱子强 的脑海里突然涌现了出来。自1995年进入期货市场,到现在的2002年,业已七八年。 虽然自己画的图和小肖的有所区别,但一笔一画里,无不透着他对金钱的追求!赚 钱与责任,赚钱与欺诈。散儿是在真诚的夸赞他呢,还是在骨子里嘲弄他呢?的确, 他没钱,而散儿的资产接近千万。他无力得糊里糊涂! 休市已经接近半个小时,客户大多已经离去。小肖画好了走势图,正在对着图 纸发呆。小玲与另外两个马甲在议论着什么。时间过的可真慢,他真想一下子就到 四点半,好让他下班到家,去完成自己的图。他发觉许多做技术分析的,大都醉心 于各种各样的技术分析,但忘却了价格走势。他希望透过期货价格来分析市场价格 的趋势,而不是靠各种技术指标去套出市场价格。也许,读懂价格走势图,透过价 格来分析市场,远比套用各种技术指标困难得多,且不易读懂。无怪乎做几天期货 或者股票的人,便都能懂得一点技术指标,但却很难赚到钱。 这时小玲来到他对面,趴在他的办公桌上,拿过笔就在一张白纸上画了起来。 朱子强仍旧挺靠在办公椅上。 “画啥啊?” “画无聊。” “画无聊?无聊啥样?” “画成啥样就是啥样呗!真笨!”说完就是一阵笑。 朱子强独自笑了。这个鬼丫头,全身哪一点都散发着灵气,简直叫你防不胜防。 忽然,他心里一动,“你说,穆亚珂还能叫刘珍再投一百万吗?”就他自己而言, 很是怀疑。 “只要穆亚珂说能就能。” “为啥?难道刘珍是个傻子?” “他们两个啊,谁都不傻!这叫各取所需。懂吗? ” “不懂!”瞧这个丫头片子!朱子强有些闷气。 “你可真是傻得可爱!这叫花边哲学。”小玲低低一语,尔后“咯咯”一笑, 飘然离去。 朱子强鼓起眼球,望着离去的小玲,却不由得想起穆亚珂第一次领着刘珍来营 业部开户的情景来! 他们来开户的那天下午刚刚闭市,几个马甲都在场。 也不知是现在的人富于想象,还是时代逼得人自然有这种联想,总之,一个帅 哥能让一位既有身份又有地位的富婆对他百依百顺,就肯定有来头。是啊,穆亚珂 要有赚钱的本事也好说,可明摆着没有这个本事,能不叫大家猜疑? 男的帅得就像温室里一朵娇嫩的鲜花,媚气十足地开放着自己可爱的形象。比 巴掌大不了多少——一只小巧玲珑的银色小挂包,从他的肩上斜斜挂下来,像女孩 子那样满是可爱气地挂到自己的胯骨前。和他那一米八几的个头形成鲜明的反差! 几乎和他一样高的刘珍,带着满身的珠光宝气和神气十足的下巴,却遮不住她那粗 大的腰身——有点像一只肥肥的大猩猩。无怪乎有人要给她起一个“原始长”的绰 号。这俩人待在一起,的确有点——嗯——的确有点妙不可言! 几个马甲像发现稀有宝贝一样,不停地拿眼在亚珂和刘珍身上瞟来瞟去,一脸 的兴奋。 “哇噻!这年头真是美女傍大款,帅哥爱富婆啊!”穆亚珂和刘珍签了合同刚 刚离去,小李就蹦出来。 “瞧你没出息的样,眼热了不是?”小杨插话道。 “好办好办。趁现在年轻赶紧赚钱,等将来老了也能养个小帅哥,跟穆亚珂一 样的啊!”小王说。 “不不,我才不要那家伙,没一点男人味!”小李说得跟真的似的。 “哈!条件够高的!” “哈哈!” 一直没有说话的小玲这时也插言道:“你们说的都没劲。要年轻傍大款,老来 有帅哥,那才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啊!” “谁同意?同意的举手!”小李闻听此话,从座上一跃而起说,同时高举起自 己的右手。 “我同意!”另外三位姑娘叫唤的同时,一齐伸出自己的右手。 “胡说啥呢!人家来签个合同,却惹得你们这样浮想联翩,瞅你们没出息!有 没有是人家的隐私,不许乱说。”看着几个马甲越说越带劲,朱子强忍不住训斥道。 “隐私?老土!都二十一世纪了,现代人谁不知道现代人的哲学。” “啥哲学?”朱子强穷追不舍。 “啥哲学!”小李一时语塞,急拿眼向身边的姐妹求救。这时小玲对着她的耳 朵低语一句,她立刻眉开眼笑地冲朱子强说:“花边哲学。” 花边哲学!朱子强板着的面孔霎时被击得支离破碎,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 的女孩真是穷凶极恶,还一个个都是大学毕业,真不知叫你说什么好! 花边哲学!现在仔细想来,的确有些嚼头,就像牛腱肉一样耐嚼咬。 据说新上任的总经理是个很年轻的女子,而且长得非常之美,照他们的话来说, 就是美得你都无法形容。但是呢,说话可是很有分量,有点狠,跟她的长相恰巧相 反。刚上任还没坐到老板椅上,就炒了两个人的鱿鱼。唉!谁叫人家有来头呢?有 人说她是董事长的什么什么女儿,也有人说大约是董事长未来的儿媳妇。谁知道啊! 可新来的总经理到任已经几天了,就不见给他们营业部一点动静。受强行平仓 牵累的那些客户,肯定会不依不饶,总部当然是官司缠身了,她或许正在忙吧。好 的是他这里还比较平静,这对他来说也是莫大的安慰。如果在这档里,穆亚珂再给 他拉来一百万的资金,在新到任的总经理面前,他总还抬得起头来!花边哲学!又 来了,就像正在吃一碗香喷喷的饭,碗里突然横着一只绿头苍蝇,正在对他笑。 他站起身,看到一个大块头堵在营业部门口。 “刘董事长,你好。亚珂,来。”朱子强一见是他们,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便快步迎了上去。照例是握手,冰凉不冰凉,各自心里有数。 他把刘珍一行带到自己办公桌前的办公椅上坐定。这正好符合刘珍的心思。她 那身板要坐在低矮的沙发上,弯下腰都很麻烦。 “入户。”亚珂说。 “多少?”朱子强望望刘珍,看上去她好像很累,累得都不想说话。 亚珂撇了一眼刘珍,伸出一个指头对着朱子强说:“一百万。” 朱子强又望了一眼刘珍。她半张着眼,就像在望着一面墙。 “珍姐,你怎么了你?说话呀?”亚珂看着刘珍。 刘珍依旧没有说话。她舒出一口气,拿过手提包,从里面掏出一本空白现金支 票。当她填到金额一栏,犹豫一下,但最终还是写上了一百万。 亚珂得意地露出笑容。笑容里满是舒心和骄傲。 朱子强接过支票看了看,让出纳兼马甲的小王到银行去进账。穆亚珂这小子还 真的有能耐,源源不断啊!如果他的营业部能有几个像穆亚珂这样的人,何愁资金 不来! “花边哲学”就像苍蝇一样围着你“嗡嗡”不断!的确,小玲他们的猜测是对 的。刘珍图的是一个“色”字,亚珂图的是一个“钱”字,当然一拍即合。可是, 这明显不合他的口味。他皱了皱眉,就跟吃了一个自己消化不了的皮蛋似的! “珍姐,经过上次的教训,我已经有些经验了。何况这次还有朱经理给我帮忙。 他可是我的老乡啊。” “做为公司的客户,我们都将尽其所能,向你们提供可靠、有价值的信息,更 不用说你亚珂了。可你要学技术分析的话,还得找他!”朱子强说着的同时,手指 向坐在沙发上独自沉思的小肖,“也许他能更好地帮助你。” 亚珂向小肖那边望去,肚子里却在猜测朱子强究竟是什么意思。刘珍却将这一 切全不放在眼里。实际上,自打进营业部,她就看见了小肖和他的图纸。但这跟看 见一条晒干的咸鱼没什么两样,决计提不起她的胃口。什么技术分析,纯粹是说得 好听的名字,实质都是哄人的玩意儿,谁信?如果技术分析都能够赚到钱的话,那 要他们这些庄家何用?期货哪里有什么价格,期货价格都是他们这些庄家打出来的。 当初的红小豆、绿豆还有胶合板等,所谓的价格不都是他们给定的吗?只要他们把 价格给定了,“土豆”也能叫它变成“金豆”,“金板”也能把它砸成“纸板”。 瞧瞧现在这些人,弄不懂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弄个技术分析来瞎折腾,不累死他们 才怪呢! “他到底怎样?”穆亚珂不常来营业部,做交易大都在外打电话下单,因此对 小肖知道很少。 “还可以。” “还可以是什么意思?”亚珂不得要领地望望朱子强。 “听说你给散儿赚了不少?”刘珍终于说话了。这时,朱子强才从她的眼里看 到一丁点儿亮光。 “哪里哪里,都是散儿的运气好啊。”只要多少赚点钱,总能被传得神乎其神。 大概穆亚珂心存私念,在刘珍面前没少夸大其词。 “朱经理很谦虚啊。散儿说你在期货上干过几年,经验很是丰富,值得称道。 希望你能帮帮亚珂。你这个老乡可是只会做赔钱的买卖啊。”她什么时候这样给人 说过话了,在她眼里,这简直是拍马溜须,实在让她有些不适应。当然,谁都希望 赚钱。要不是穆亚珂死缠硬磨,就是赚钱,也休想要她这样低三下四求人。可不是, 第一个一百万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没了,也不知便宜了哪个小子。这次呢?穆亚珂还 当她不知期货,净拣好听的说给她听。她之所以装聋作哑,实指望把他哄高兴了, 能让自己更开心一些。但开心没领略到,麻烦倒是一大堆!这次的一百万要再赔的 话,决不会再给他一分钱让他糟蹋!人家花一个钱买两件东西,还是欢天喜地得开 心。她呢,花一百个钱买一件东西,还是如此要她焦心。如果他这次依旧赔了呢, 还死缠着跟她要呢?她心底茫然!老实说,她离不开亚珂。这才最最令她难以忘怀! 好再她有上亿的钱财。想到这里,总算给她的心里平添一丝安慰。 “就我而言,当然希望我们的客户都能赚到钱,而且越多越好。你是做大生意 的,应该知道市场的风险。尤其期货市场,更不同于其他行业。虽然我在期货市场 待了几年,但对于行情,谁也不可能是神仙。我只能说尽力而为吧。”看着刘珍, 朱子强小心翼翼地说着每句话。 “听得出,你很实在。”刘珍最讨厌讲话不着边际的人。 不知何时,小王已经进完账回来,把对账单给了朱子强。朱子强接过一看,随 之递给了刘珍。 “小肖,过来一下!这是刘董事长,穆亚珂。”朱子强介绍说。 “刘董事长你好。啊亚珂,见过。”小肖说着,便不由自主地眯缝起两眼,笑 了,虽然这笑是无声的。 这笑怎么这样怪里怪气,真让人不舒服。刘珍想着,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左手 上戴的六枚戒指。刘珍哪里知道,小肖就是这德性——跟谁笑,谁都会疑心他不怀 好意!尤其是他感觉好笑之时,便会更明显。朱子强似乎见惯了他这种笑,但对小 肖的不分场合,确也不满。 “小肖,给你说正经事啊,别皮笑肉不笑的。”朱子强认真地说,“平常有空 的话,多给亚珂说说技术分析,行不行?” 小肖收起脸上的笑,不快地说:“朱哥,行是行,不过……”接着,他把脸转 向亚珂,“各种技术分析指标的使用原理,我可以讲给你,但赚不赚钱可是你自己 的事。” 原本穆亚珂对技术分析一窍不通,见小肖画的走势图加上标的各项分析指标都 非常中看,就觉得技术分析很神秘。一听朱子强把小肖介绍给自己,心下暗自高兴, 因而说:“哎,小肖,你不要这样谦虚啊!我穆亚珂知道好坏,会感谢你的!要不 这样,今晚我先请你!” “哼!”随着不轻不重的“哼”声,心内别扭的刘珍立起身,“朱经理,我还 有事,得先走一步。”话语虽然客气,却带着凉意,同时没忘记把单子塞进包里。 朱子强知道,这都是小肖的“笑”惹的祸,便急忙说:“刘董事长,平时你忙, 难得来一回,今儿就在这里吃顿便饭吧。” “谢谢你的好意,就不麻烦了。”说着就顾自走去。刚刚走了两步,她又止住 脚步,似乎刚才的“哼”声不足以表达心中的愤怒。“技术分析!哼!九三年我在 期货市场坐庄那会儿,哪有你们的事?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拿什么不中用的 技术分析来卖关子?说白了,期货哪来的行情?价格是我们打出来的,技术分析也 是我们打出来的。可以说,在期货上,我就是祖师爷!”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