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桐的寻觅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初到丽城的欢喜和梦想着春天就要来临的孟丽桐,却在时 间的推移中变得愈加迷茫和惆怅。啊!偌大个丽城,她的亚珂在哪? 接下这样一个公司,一大摊事令她废寝忘食。这使她心有所托,可闲暇之余, 思念亚珂的情缘直叫她对着丽城发呆。当初她怎么就把传呼机给卖了呢?很简单, 为了生存不能不这么做啊。如今手机、小车都不在话下,但她却找不到她的亚珂。 生活就是这样捉弄人的吗? 她依稀记得亚珂给她说过,工作难找,想先在迪吧干一段,等找到合适的工作 就离开迪吧。的确,人离不开饭食。可是,这么长时间了,他有可能还在迪吧吗? 想到这里,她抓起电话。 “喂,散儿姐吗?我是丽桐。” “啊呀,我们的孟总经理啊,可想起给我电话了!” “散儿姐,别孟总孟总的叫,多别扭啊。你今晚有事吗?” “好好,算我没说。有事没事你就说吧!” 丽桐说,要没事的话想约她出来一起吃个便饭。散儿知道,丽桐没有来过她的 公司,因此便让丽桐在公司等着,她开车来接她。这样于人于己都方便。 散儿的热情更加激起了她心中寻找亚珂的欲望。可是她又拿不准该不该让散儿 知道。毕竟散儿与干妈十分熟悉,而这件事她还不想让干妈过早的知道。犹豫之中, 散儿已到。 散儿自认为对丽城了解,就全权做主,把她带到一个比较偏僻、临海的一家海 鲜酒店。这是一家中上档次的酒店,因地理位置所限,海鲜既实惠又价格便宜。恰 恰是那种花钱少、又能往请客者脸上贴金的地方。 她们选择一个靠窗的长方形餐桌面对面坐下。天还未黑下来,透过玻璃窗可以 看到起伏不定的波浪。是在悠闲荡漾,还是在诉说着心中的忧伤?她的亚珂在哪? 美啊!散儿望着丽桐侧目看向大海的样子,内心顿时产生一种羡慕和喝彩。瞧 人家的模样——粉红的脸颊裹着圆润的下巴,一张小嘴鲜红欲火,眼睛像蓝天一样 纯,又像大海一样含着无限的情韵。这张脸仿佛被蒙上一层淡淡的哀愁,给人的感 觉似乎在用月光罩着,这就更增加了无可言说的魅力。真让人嫉妒!瞧那边两个没 出息的男人,偷眼得口水就要流出。红颜薄命!一想到这里,散儿的心里总算得到 了某种平衡和满足。 可是,散儿敲了敲手中的菜单,见丽桐毫无知觉,仍在向大海望去,便起身走 到丽桐身后,拿起手中的菜单,在丽桐的头上轻轻一敲。 “我的大美人,大海固然能点起人的一串思绪,可空着肚子的滋味也不好受啊! 点菜啊!” 丽桐乍然一惊,接着就笑了。她看着走过来的散儿说:“哎呀散儿姐,今个儿 原本是要好好招待你,可不知咋的……你不介意吧?” “想白马王子的人都这样。” “啊呀散儿姐,哪有的事啊,人家是无聊啊。” “看你,一会儿‘哎呀’,一会儿又‘啊呀’的,哪像是无聊?倒像是怕人偷 走你的白马王子似的。”说完,散儿先自忍不住笑了起来。 “散儿姐,我都无聊成这样了,你还有心取笑?真不够姐们儿!”丽桐佯装生 气说。 “真的很无聊?” “真的。” “那好,吃过饭我带你去迪吧蹦迪,如何?” “好啊!”丽桐暗自喜悦,正中下怀。 菜上来了。一盘,两盘! 正当两人专心吃着海飞蟹时,散儿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星期六晚上刘珍 要为你干妈和你接风洗尘!怎么,你不知道?” “刘珍是谁?” “你没见过啊?”散儿猛然想起那天请刘珍吃饭的事,止住不语。真怪!菜都 放凉了,半拉子却要给人接风洗尘。 “说啊。” “一个很壮的女人,有点像——大猩猩!” “真可怕!” 迪厅里边非常昏暗,里面的人看上去一个个都像傀儡。灯光之下,有如太阳底 下人影,在躲躲闪闪。蹦迪还没有开始,大家都坐在那里低声交谈或观望。通过人 们面前燃烧的红蜡烛,你就会瞧出那一双双眼睛里的神情——像是戒备,又像是渴 望。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领着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走过来,坐在他们侧面的圆 桌边。两人不知何故,都穿着大红上衣。那少年这边瞧瞧、那边望望,满脸一副紧 张好奇的神情。 散儿望望丽桐,似乎想对丽桐说什么,却见她东张张西望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这时出现了一阵骚动。原来是两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外国长发小姐,除了三点式 遮住不知是叫人还是她们自己害羞的地方,身上白花花的肉全都露在外面,在昏黑 暗淡的光线下越加富有光泽而迷人,正微摆着腰肢走进舞池,令在座的男士无不馋 眼观望。据主持人介绍说,这是今晚特意邀请的外国金发小姐,免费为顾客合影留 念,过期不候。 正当大家都在暗暗寻思是不是圈套之时,只见一个男子大步走上去,很潇洒地 一边搂着一个金发小姐拍下了第一张。他的大胆行为,立即引起了一片唏嘘和响动。 如果从“创意”的角度来说——嗯,也许是,就像是那男子帮助许多人撕去了挂在 脸上的“遮羞纸”。随即有人你推我拉地走上去,半羞半美地搂着小姐合影! 孟丽桐留心着在他们旁边来往的每一个服务生,却没有看到她所希望看到的身 影。也许他不在这个迪厅,也许他已找到适合他的工作了!她张了一眼舞池,见到 那个穿着大红上衣的五十多岁的男子,正夹在两个小姐中间拍照。不知出于什么原 因,她又朝那个穿大红上衣的男孩看去。男孩子瞪着一双忽灵灵的大眼睛,在对着 眼前的红蜡烛发呆。他们是什么关系——父子?还是……她的眼睛又转向舞池,心 里却不由得想起自己初到南方,不得不到夜总会卖唱的那些日子。她痛恨那段时光, 对那段经历耿耿于怀,觉得那简直就是人生的耻辱! “女子卖俏,天经地义!又不是不给你钱,你装什么装!”在那里,男人们赤 裸裸的贼脸至今叫她不寒而栗。这样文明的话语,比起那种直白的叫你避之惟恐不 及的男人来,尤其令人难忘!女人,难道女人生来就是卖俏的吗?可是,看看歌厅 舞厅的女子,你还能说什么?难怪人们看不起歌厅舞厅的女子,她们是在自暴自弃。 如此一想,就更为自己在夜总会的那段经历羞耻,而迪厅最能勾起她的伤心史。她 闭上眼睛。如果不是为找亚珂——她的亚珂啊! “你不舒服吗?” “哦,没有啊。”孟丽桐睁开眼睛,对散儿说。 一阵忙乱过后,金发女郎开始退场。突然间,摇滚乐震天而起,轰鸣得人心都 要跳出来。这时,丽桐看到一个男孩登上舞池边的领舞台上,很潇洒地跳起来,并 不断地招引着人们。她瞪大了眼,但不管从身材还是从模样上,明显地看出不是她 的亚珂。实际上,她的内心很矛盾;一方面她希望见到亚珂,另一方面她又实在不 希望亚珂真的还在舞厅干。的确,她对舞厅看法不好,这是骨子里的东西,没法给 人说。 不行,她不应该再这样耽搁下去。她与散儿耳语一句,就起身向吧台走去。 这样热切地希望来迪吧的丽桐,竟然不为摇滚乐所动,而且向外走去。她到底 想干什么? 散儿仰靠在椅背上,一双因细而显得略长的眼半合拢,瞄着桌上的红蜡烛。煽 情的红蜡烛散射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在向人们炫耀它就是情圣,是情的灵魂之展现 ;是情的火;是情的眼。音乐依然带着明快的节奏,轰鸣地震响着,舞池里那些高 高低低的红男绿女们,随着音乐的节拍在疯狂地摇晃着头颅、摆动着腰肢。在他们 跳动的时刻里,他们就像是失去灵魂的木偶,世界全都像在他们脚下才变得真实可 靠起来。 那时,她虽然喜欢来舞厅坐坐,但并不一门心思都在跳舞上。就像一个人虽则 好端端地坐在那里,灵魂却远远在一旁躲着,渴望而又窥视着!的确,她一直渴望 着一个会动的“玩偶”。这个“玩偶”必须在她心爱的计划里毫不知情,自觉自愿 为她的目的服务。穆亚珂的出现,使她感到她的计划真实而又可行。的确,自从她 实现了这个心爱的计划,并把计划中的关键人物穆亚珂招进她的公司后,她就把迪 吧抛在脑后。迪吧这种地方,啊哈——太乱! 那时候的日子虽然说不上多美,却也让人怀念。她总叫穆亚珂为“小帅哥”。 “小帅哥,想什么啊?” “散儿姐,我现在啥都不想,只想钱!”这位小帅哥不加任何掩饰的赤裸裸的 欲望,虽然令她心下骇异,但也让她全无了顾虑。如果不是穆亚珂满脑门子都是钱 的话,真难说她的计划有多大的可行性。她才是个具有高度金钱意识的人啊。 钱!有些人就是这样全心地在为金钱奔波忙碌,为钱哭泣,为钱颤抖乃至发疯! 钱的确是一件叫人不能忘怀的东西。人类社会形成之始,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哪 一场战争不是因为钱?当然得给它披件外衣,不管什么名堂,尤似亚当夏娃醒悟羞 耻,发现自己赤身裸体有碍观瞻,便找来树叶遮掩一般。如果势力大的话,就是弄 件“皇帝的新衣”穿穿又有何妨。现代的人更明白包装的道理,何止明白,简直是 孙悟空再世——包装钱!把钱包装好了,他就可以弄来更多的钱,就能更深刻地掌 握包装钱的真谛和妙用。“有恩不报非君子”是中国的一句老话,所以,他就可以 得到钱的包装——包装得他背直胸挺,下巴高抬,一路乘风破浪,一路升腾、升腾、 再升腾,直至紫气东来,华光四射! 照时下时髦的话来说,哇噻!钱多了真好! 道理就这么简单!所以,她有理由谆谆诱导她的小帅哥来按她的思想行事,为 她的目的服务。 散儿忽然想起老早以前,她搭乘一家单位的小车去办事(那时她还没有买车)。 在路上,车内的人们因无聊,议论起挣钱的种种烦心和苦恼。男人说起,作为一个 男人,被逼无奈,非得拿出男人应有的刚强之色,来担当起家庭和社会赋予的责任 和义务时,表现出的那种苦不堪言的神情,让一直没有说话的她觉得甚是可笑。大 约是她一直在窃笑的缘故,司机忘了她的存在(当时车内只她一个女的,坐在后面), 突然扬声大发感慨说:“下辈子说什么我也要托生个女的,松松裤腰带就什么都有 了。哪像我们男的,活得真他妈的累!”及至被人暗示出车内有女的时,司机才伸 伸舌头闭住嘴巴。 然而,要与亚珂说“你松松裤腰带什么都有了”的话,不但不对路,而且还俗 不可耐。绝对不成话!面子和里子她得面面俱到,这样才能使她设计的游戏显得更 “实在”。 是啊!在当今社会,你要会设计游戏,不管谁钻进这个游戏当中,就会在不知 不觉中,为游戏的设计者送上报酬。她的心血没有付诸东流,她成功了!报酬至今 还源源不断,源源不断啊。的确让她开心! 话又说回来,这不能全怪散儿。全都是——照刘珍、刘大董事长的话来说“出 去散散心——打打‘猎’。”散儿当然知道这个闲不住的黄脸婆娘的全部心思,就 理所当然投其所好了。 可美色在这个世界上到处游荡,稍不留心就会把你卷在里面。一段时间里,她 由于把持不了美色对人的巨大诱惑,而穆亚珂似乎又占尽人们所喜爱的自然之美, 要她差一点就把这个“玩偶”实实在在装进自己的“口袋”,深藏起来。可是这样 就不合她的游戏规则,与她原有的主张相抵触了。对于金钱的占有意识,这是一种 手段,是严格的哲学思辨与执行。所谓的事业,就是对财产的占有度,惟有理性的 制约才能使“财产的占有度”牢不可破。否则,生活之中的强者将很难属于她。 及至她把穆亚珂推荐给阎董事长,看到她的小帅哥那种洋洋得意之相,实实在 在唤起了她心中久已泯灭的良知。上帝怎么就制造了这样一个尤物呢?真叫人恶心! 幸亏她没把他装进自己的“口袋”,若果真如此,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嗯,丽桐去哪儿了?迪吧可不是个好地方,这个小妮子要乱闯的话,会弄出事 来的,就无法向阎董事长交待了。她赶忙起身,也随着丽桐刚才的方向走去! 孟丽桐来到吧台前,“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穆亚珂的人?”她问吧台 里的一位服务小姐。 “穆亚珂!没、没有啊。” 孟丽桐望望她,仿佛在研究她的灵魂似的。接着,她掏出一张发着红光的百元 大钞,从吧台上推给服务小姐。服务小姐眼睛一亮,觉得自己有责任帮助她,便说 :“我刚来这里上班!这样吧,你稍等一会儿,我给你问问。” “你找穆亚珂?” 丽桐望着被找来的一位打扮得挺性感的小姐,点点头。可看着这位小姐望向自 己的眼神,老叫她心里产生不舒服的感觉。真是,哪都别扭! “唉,那是八百年前的事啦!两年前,人就从这儿飞了。人们都叫他小帅哥, 那可不是一般的帅——直到现在,迪厅还有小姐为他害相思病呢!”这位小姐笑笑 地说。 这话让丽桐听得真不是滋味,但她还是坚强地问:“他去哪了?” “去哪了,我哪儿知道!不过,据说是让一只手戴六个戒指的富婆带走了!” 她实在会胡扯,哪有一只手戴六个戒指的?但有一条可以肯定,亚珂确实在这 个迪厅干过。可亚珂到底去了哪儿? 她怀着一颗沉沉的心,转身缓缓向里走去。 虽然一只手戴六个戒指的事不可信,但“富婆”二字究竟让人不好消受! “丽桐,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散儿转过弯,就见丽桐病恹恹的往回走, 急忙关心地问道。 “哦,我没事!这儿太吵,吵得心里发慌。” “早知这样,就不带你到这儿来了。这儿乱糟糟的,我也不大适应。要不,我 们走吧!”两人说着,就这样走出了迪吧。 晚上的风有些冷,可星星看上去很美。冬天已经来临,冬天过去就是春天。春 ——天!唉!丽城这样大,找亚珂就跟大海捞针一样,谁能够帮她啊!她的春天在 哪里?她瞥了一眼散儿,犹豫着要不要散儿帮她的忙!不行。可是,指望自己吗? 她很茫然很无奈地望望天上的星星! “散儿姐,我想跟你打听个人。”她没有去看散儿,而是低了低了头,低声说 道,仿佛高昂一点,大声一点就能惊走她的希望似的。 终于来了。她早就猜出她肯定有事,原来是在找人啊。可是个什么样的人儿, 能叫她这样牵肠挂肚啊!吃饭时失神走样,迪吧里只看不跳! “谁呀?”散儿说着的同时,把一听易拉罐啤酒送往嘴边。 “穆亚珂。” 穆亚珂!一没留神,她呛了一口,咳嗽起来,啤酒吐了一地。地上的啤酒泛着 白沫,顽强地在提着抗议。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