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晓丹拿着一个U 盘走进我办公室的时候我正在往手枪弹匣里上子弹,我把七颗 黄澄澄胖嘟嘟的7.62毫米手枪子弹一粒一粒的推进弹匣,她问我,“高哥,干吗磨 刀霍霍的。” 我说,“我同学上学的时候就我枪法不好,这几天哪天有空我想去打打靶。” “好啊,”晓丹说,“我在分队打靶成绩可是属一属二的,去打靶的时候别忘 记带上我,我可以辅导你。” 我笑了,“那好吧,”我指着她手里的U 盘问,“里面是什么。” “你不问我都忘了,”晓丹把U 盘放在我的桌子上,“里面是我写的演讲稿, 为了写这个稿子我可是忙了好几天呢,查资料跑戒毒所的,高哥你可要请我吃饭啊。” “好,好,没有问题。”我把U 盘插在电脑上,晓丹的文笔真的不错,而且写 的层次感分明。 我看那篇演讲稿的时候晓丹问我,“高哥,我有一个问题。” “哦,你说吧。”我一边看那篇稿子一边说。 “微微的案子刑警队那边有结果了吗?”晓丹问我。 我把目光由电脑上转移到晓丹的脸上,“应该快了吧。” 晓丹迎着我的目光,“那要是暂时抓不到王林我们这个案子怎么办呢?” 我说,“走一步看一步吧,这就要靠运气了。” 晓丹想了想说,“高哥,最近我发现你对那个案子不像起先那么认真了,也不 组织我们继续调查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笑了,晓丹目光真挚,我看得出刚毕业的她有一种渴望战斗的心态,我想像 晓丹这样心思细密的女生应该不会是老陆指示来我这里探听消息的,我说,“等等 再说吧。” 我离开支队的时候浩然问我带枪了没有,我说带了,他告诉我如果有事情马上 给他打电话,我说好。下了几场雨之后市政府广场上的草坪长的飞快,大部分草已 经甩出了籽,工人推这割草机修整着草坪,割草机发出隆隆的轰鸣。 到田蕾他们学校附近那片树林的时候我看见了树林边上的田蕾,我把车开过去, 反手推开后门,田蕾和躲在林子里的阿龙快速的上了车。从倒车镜里我看见了阿龙 的脸,那张英俊的脸庞因为逃亡生涯比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沧桑了许多。我开着车子 在街道上转了半个小时,这些年清河改造拓宽了不少街道,我在确定没有人跟踪我 的时候我把车子向我家的方向开去,因为我觉得我的家相对来说安全一些。 我不得不承认,同样作为年轻人,我很同情阿龙,有一种直觉告诉我,阿龙是 个正直上进的年轻人,而且有着一个优秀的女生在爱着他,等待他的本来应该幸福 的未来,他使得我回忆起我和陈璐恋爱的季节。但是我是一名警察,阿龙是一名逃 犯,无论他是否选择配合我,最终等待他的依然是高墙里面的那片狭小的天空,我 想我会亲手把他送回监狱的,当然如果他配合我的话我也会通过领导向法院如实陈 述他在案件侦破过程中的作用,对他适当的减轻量刑。 上楼之前我最后判断一下没有人跟踪我们,坐在沙发上我对阿龙说了第一句话, 我都觉得奇怪自己为什么用这句话开始了我们之间的交谈。“你还好吧?”我问阿 龙。 “还行吧。”阿龙低着头,面对从云南把他抓回来的警察,他始终有着一些不 自然和恐惧。 我努力打破不自然的尴尬气氛,“田蕾说你想找我谈谈,是吧?” “恩,”阿龙抬头看了我一眼,回答的很简洁。 我问:“你现在还和毒贩有接触吗?” 阿龙又恩了一声。 “微微遇害是你让田蕾告诉我的,是吗?”我尽量笑笑,好让阿龙放松一些。 阿龙说,“是我让蕾蕾告诉你的。” 我对田蕾说,“蕾蕾你在客厅里面看电视,我和阿龙有些话想单独谈谈。” 我站起身,阿龙也站起来,动作有点机械,随着我走进书房。 我关上书房的门,示意让阿龙坐下,等他坐下之后,递给他一支烟并给他点燃。 然后我问他,“我们聊聊吧。” 阿龙拿烟的手在抖了一下,“高警官,我见到你第一面就觉得你是个好人,尤 其是在看守所里你和我说的那些话,我觉得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我现在真的很 后悔,我知道自己错了,所以我甘愿到监狱里面去赎罪,我感觉自己最对不起的就 是父母,还有蕾蕾。可是……”他停顿了一下,“可是监狱里面的日子是难熬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在监狱里度过自己的青春,在监狱里我感到孤独和恐惧,那些日 子简直把我折磨疯了,开始的时候我还在告戒自己,这是自己应该受到的惩罚,但 是我越来越难以忍受那种孤独和恐惧的感觉,真的,我实在受不了那种感觉。”阿 龙的声音显得有些哽咽,但是他的泪水始终没有流下来。 阿龙毕竟还是一个学生,但是由于自己过失使他承担了太多本来不应该他来面 对的事情,他逃亡、被捕、入狱、越狱、再逃亡,对于警方来说他是一个难以应付 的犯罪分子,但是在他的亲人、师长和朋友的眼中,他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应该坐 在宽敞的教室中聆听教授们授课的孩子。 一分钟之后阿龙平静下来,他继续说,“高警官,当时我逃到云南去的钱是王 林给我的,他让我出去避避风头,等清河这边风平浪静之后再回来,可是等到的不 是他的消息,而是你们。其实我觉得王林这个人还是很仗义的。”阿龙知道我会对 他对王林的评价感到反感,他补充说,“不过我知道我触犯了法律,当你们把我按 到招待所的床上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要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但是当然包括后来 我一直也没有供出王林,因为我觉得他对我还是很够朋友的,我愿意为自己的罪行 付出代价,但是我不愿意出卖自己的朋友。后来我知道王林没有被捕,而且你们也 结案了,我由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你们连王林都没有抓就结案了,何况王林背后一 定还有老板。本来想自己这辈子就这样完了,判几年就在里面老老实实的待几年吧, 可是到了监狱我突然感到了害怕。在监狱里的那段孤独的日子里我整天胡思乱想, 妈妈来看过我一回,爸爸没有来,高警官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我的父母会因为感到 耻辱吗?”我点点头,他接着说,“妈妈的话很少,只是哭,我知道爸爸在恨我, 嫌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给他丢人。每天晚上我对着日光灯都很难睡着,那段时间是 我这些年最难熬的一段日子,我拼命说服自己要坚持下去,但是最后我实在忍受不 了那种失去自由的日子,我想我得跑,跑出去再说。” 我轻轻的的对阿龙说,“我和你的老师、同学,还有田蕾都谈过,他们说你是 一个非常不错的学生,大家都为你感到惋惜,当然也包括我,但是你已经是成年人 了,你应该为自己的过失承担责任,这些话我以前也和你说过。” 阿龙的身体在发抖,“是,是的。当我跑出去之后我才真正感觉到自由的可贵, 不过我也知道无论自己跑到天涯海角都逃避不了法律的制裁,你们迟早会抓到我的。 但是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不把这个案子继续查下去,还有很多人没有抓到。我 去找了田蕾,她告诉我你还在查这个案子,她说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警察,我因为 犯罪而受到惩罚,但是有人比我的罪行更大,他们为什么没有受到惩罚?田蕾让我 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你,那次就在学校外面的树林里,她说如果我协助你破案也许会 减刑,但是我很犹豫,我不想再回监狱,再有我也不想出卖朋友,就在那个时候你 来了,我下意识的跑了。” 那次阿龙逃脱我是有责任的,可是这次我和他面对面的坐在一起,我却不是为 了返回上次的责任,因为我的肩上有更大的责任。我说,“你越狱后去了哪里?” “出来的时候我就去找了王林,王林看见我很惊讶,他安排我去黑龙江避风头, 后来又安排我回到清河。我一直在想田蕾和我说的话,想我妈妈看我的眼神,有位 老师说过知耻而后勇,我想我应该用自己的行动来洗刷身上的耻辱,虽然这样做无 法减轻我以前的错误,但是我知道田蕾说的对,我应该这样做。我让田蕾约你出来 就是想告诉你,如果你还在查这个案子我愿意协助你。” 生活有时候显得光怪陆离,但是精神始终是生活的绝对动力与坚实支柱。阿龙, 一个在逃的罪犯,如果他没有参与作案那么他现在应该在欣享大学里最后的一个暑 假时光。生活是充满诱惑的,幻惑的后面往往是丛生的荆棘,只要偏差一步那么就 会改变整个命运。我想,阿龙应该是值得我信任的,他既然决定协助我们,那么这 种想法会在一段时间内支配他的行动。 我说:“是的,我还在查这个案子,如果你愿意协助我,我很高兴,在案件侦 破后我会向法院做出陈述,按照法律对你减轻量刑。” 阿龙的眼睛里闪烁着晦暗的光,我想是我的话使他想到了监狱,但是无论结果 如何,他必须回监狱服完剩下的刑期,也许会很漫长。 我问,“王林现在还在清河吗?” 阿龙说,“在,我现在就和他住在武汉路一个租住的公寓里。” 对这一点我多少感到有些意外,因为我和浩然还有其他人都以为王林已经外逃 了,但是他居然就潜伏在我们眼皮底下,我想他留下来一定是有事情要做。我问阿 龙,“他现在信任你吗?” 阿龙点头,“他应该信任我,因为他知道我被抓之后什么也没有说,而且他把 我留在身边,说早晚有用的到我的地方。” 我接着问,“杀微微的凶手是谁?他为什么要杀微微。” 阿龙说,“这个我不敢肯定,可能是王林也可能是王林指派别人下的手。我只 是听见王林打电话时候提到这件事情,那个电话应该是挂给黄辉的,他在电话里说 微微已经做掉了,可是没有找到东西。微微我认识,以前我在那个歌厅也呆过一段 时间,她好像和黄辉关系不错,但是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微微。” 我想阿龙提到东西应该是那三百克毒品,我问:“你知道王林后面的那个老板 是谁吗?” 阿龙摇头,“不知道,王林说应该我知道的时候我就会让我知道。” 从掌握的线索和刚才与阿龙的谈话中我完全可以判断出王林是吴文成集团的核 心人物,他冒险留在清河肯定是吴文成对他有特殊的安排,也许就在最近,我问阿 龙,“最近王林有什么异常吗?” 阿龙说:“这几天他出去比较频繁,话里话外说上次被警方扣了不少毒品,王 林说损失一大笔钱是一方面,更严重的是在圈子里损害了老板的信誉,如果不把上 次的货补上,那么老板在以后生意上会遇到麻烦的。他说他为老板完成这个心愿之 后就去国外,而且不会扔下我这个小兄弟。” 我的神经本能的兴奋起来,诚实的说我没有想到阿龙会给我带来这种立竿见影 的效果,我抑制住兴奋,说:“如果王林有什么行动的话你一定要设法通知我,争 取弄清楚他们交货的时间和地点,还有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阿龙点点头,“高警官你放心。”我想我能感受到这个青年心里的那种感觉。 我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和浩然的手机号码都告诉了阿龙,然后教给他一些简单的 反侦察的技巧,最后我抓住阿龙的手想说些什么,但是始终没有说,我只是使劲的 摇了摇阿龙的臂膀,他点点头,有些沧桑的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 我和阿龙从书房出来的时候,田蕾拿着遥控器一个台一个台的来回调着电视。 阿龙对田蕾说,“蕾蕾,我先走了。” 田蕾站起来,迟疑了一下,说:“阿龙你要注意安全。” 阿龙轻轻的点点头,极力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这是我认识阿龙以来第一次看 到他笑,尽管他笑的有些勉强,但是笑的依旧那样灿烂。 阿龙先离开我家,半个小时之后我送田蕾回家,这半个小时时间里我和田蕾都 很少说话,因为我能感觉到田蕾对阿龙的感情。我们静静的走下楼,我启动了车子, 田蕾问我,“高哥,你爱陈璐吗?” 我迟疑了一下,“当然。” 她轻轻的哦了一声,“两个人相爱就一定要以婚姻为结局吗?” 我知道她在想她和阿龙这段可能不会再有结果的爱情,阿龙出事的时候他们都 在读大三,不过现在她马上就是大四的毕业生了,而阿龙不可能再完成他没有完成 的学业,不可能继续的还有他们的爱情。面对一个即将涉足社会的女孩子,在学校 所了解的一切在工作之后都会变得极其苍白,我想开导这个女孩子,因为我尊敬她 的父亲,而且我感觉到自己也很喜欢这个貌似羸弱的女孩子。 我说,“蕾蕾,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很多自己预料不到的事情,比如说你和阿龙 之间如果不出那样的事情你们会继续你们甜美的校园爱情,可是当事情发生的时候 你应该坚强的面对已经发生的事实,虽然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很高兴我看到你做 到了,你是一个坚强的姑娘,我为你的坚强感到高兴。” 田蕾静静的听着,眼睛中有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若隐若现。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