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在看守所里我住了半个多月,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发霉,我在极力保持着自 己灵魂的纯洁,这也是我唯一能够做到的,也是我维持下去的唯一动力,每天我都 期盼着自己能够重新获得自由,但是本应该属于我的自由却显得那样的渺茫与遥不 可及。 警察们开始对提审我失去了兴趣,我躲在囚室的角落里,呆呆的望着那扇小窗 外自由的天空,直到有一天警察把我提出去,在看守所的办公室里我见到了省厅的 何处,他脸上挂着微笑,久违的同志般的微笑。 在我越狱之后,省厅发布了通缉令,省台和市台的新闻栏目也报道了我杀害两 名看守警察,夺枪越狱的电视新闻,并提请广大市民在见到可疑人员的时候拨打报 警电话。 我知道当我的父母和爱人看到这样的新闻那种心碎的感觉,但是我没有办法去 安慰他们,甚至没有办法再去偷偷的看他们一眼。 我仓促的离开了清河,展转着踏上了赶往云南的路,上一次我去云南是和老陆 一起去抓捕阿龙,那次我们是坐飞机去的,而这次我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路上躲 躲藏藏的,到昆明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我选了一家简陋的招待所住下,我不曾想过自己会以逃犯的身份再次踏上云南 的土地。 晚上有人敲门,我摸了摸身上的手枪,开门的时候外面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她问我晚上需不需要有人陪,我说不需要,她不甘心说那是一件花不了多少钱的事 情,我说我真的不需要,她离开的时候显得有些失望。 在昆明我躲了一些日子,然后买了一张长途车票,一路颠簸的向一座边境小城 赶去。那是一个少数民族聚居的小城镇,城镇的名字带有明显的少数民族色彩,建 筑是以竹子和木头为主的。 我找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小店住下,从我到的那天开始天就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而且雨一直在下,远处的山笼罩在朦胧的雨雾当中,这里的生活是恬静的,仿佛没 有任何罪恶。 小店的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说她是傣族人,我站在柜台外边和 她搭讪,她问我从哪里来,我说我从北方来,并且给她描述大城市的繁华和喧嚣, 她呵呵的笑,说她这一辈子连昆明都没有去过。 住了几天和她比较熟悉之后我问她有没有出境的办法,她警觉的看着我摇头, 我恳求她说,大姐,我必须出境,你就帮帮忙,说着我塞给她三千块钱。她看见钱 显得很为难的说那好,我帮你想想办法。 夜里我躺在竹床上听着外边滴答滴答的雨声,心中挂念的远在清河的陈璐和在 鞍山的父母,他们这个时候也在思念我吗,父母年纪大了,他们能够承受这样的打 击吗,我给他们带来了莫大的耻辱,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当我的房门被人踹开的时候我被惊醒了,我从床上跃起来,在黑暗中我能够感 觉到至少有三个人冲进我的房间,我踹倒了其中的一个人,当我向另一个人扑去的 时候,我的腰间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住,来人低声吆喝,“别动,我们是警察。” 我知道那个东西是手枪,我放弃了挣扎,“我没有犯法,你们没有权利抓我。” 在黑暗中我听到了笑声,“高志强,你越狱杀人,难道我们抓错人了吗?” 我辩白,“我不是什么高志强,我叫张国梁,我身上有身份证。” 其中一个人点燃油灯,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见屋子里站着三个穿着警服的人, 每个人手里都握着手枪。 其中一个人从我枕头底下翻出我的手枪,他在我面前晃晃,“这是什么?” 我的脑子飞快的转着,其中一个人问我,“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不再说话。 他们簇拥着我走出旅店,旅店的女老板躲在柜台后面,神情紧张的看着我。 他们把我塞进一辆汽车,汽车启动之后在寨子里七转八转,大约半个小时车子 停下来,我知道在这样的寨子里根本不可能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他们一定是带着我 在寨子里兜了圈子。 下车之后我发现一坐傣式竹楼,他们把我带进竹楼,在竹楼里我看见我了原来 的领导田唯清。 田唯清微笑冲我点头,“志强,我们好久不见了。” 我恶狠狠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小伙子,怎么了?”他的样子从容就像在他侦缉毒 支队的办公室里一样。 我咬着牙根说,“没什么。” “你还生我的气吗?”田唯清笑呵呵的问。 “我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都是你害的。”我愤然的说。 “志强,我并没有害你,难道你忘了在缉毒支队我是怎么对你的吗,我是喜欢 你的,我想你也能够看得出来。”田唯清不紧不慢的说。 “可是现在你是一个通缉犯,你逃不掉的。”我说。 田唯清摇头,“志强,你别忘了,你现在也是通缉犯。” 我愣了一下,“不,我是被冤枉的,我和你是不一样的。” 田唯清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但是你杀人了,不是吗?警方能放过你吗?” 我沉默不语。 田唯清把肥胖的身躯靠在竹椅上,燃了一支烟,静静的看着我。 我想了想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田唯清慢悠悠的反问我,“你不是也在这里吗?” 我垂下头。 田唯清说,“不信任你的是老张老何他们,不过我一直都很欣赏你的机敏,我 现在可以告诉你你是一个好警察,如果没有我的话,老吴兴许会栽在你的手里。” 我扬起头,“那现在他不是也栽了吗?” 田唯清叹了一口气,“我们也是百密一疏,不过我们手里还有举足轻重的砝码, 要不你想想老何他们会轻易让我们离开清河吗。” 我问他,“原来我想都不敢想你会和贩毒分子搅在一起,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 这样做吗?”我不知道金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魔力使一名老干警放弃自己肩上的神 圣职责,和自己的敌人同流合污。 田唯清轻描淡写的说,“做个缉毒警察枪林弹雨的一辈子能赚多少钱,你甘心 吗?如果不出这次的事情的话,我会安安稳稳的从处长的职位上退下来,在大家眼 里我还是缉毒英雄。”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说,“可惜不遂人愿。” “难道你就不管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了吗?”我鄙视的看着他。 “今天我和你说的太多了,夫妻本事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难道你还期待 着你的女朋友能够等你一辈子吗?”田唯清说。 我的心好象被针次了一样,“你放我走,我们各自走各自的路。” 田唯清摇头,“志强,我说过我是喜欢你的,我知道你也到了这个寨子,别人 都劝我不要找你,但是我还是找到了你。” 我看着他不说话。 “你知道老吴这次为什么栽了吗?”他问我。 我摇头。 “在你向我汇报之前我就知道你在侦察老吴,因为我太了解你了,可以说我让 你准备演讲或者准备考研一方面是为了栽培你,一方面是为了把你的精力从这个案 子上转移过来,但是你还在查这个案子,后来你向我汇报的时候我想好了,我们可 以利用王林给阿龙一个假的情报,然后通过阿龙误导你,我让老吴在同一天在其他 地方交易,但是我也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你和我提到过老何让你停止查这个案子, 当时我也想到了他们可能对这个案子另有安排,但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在老吴 身边安插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卧底。” “是吗?这个人是谁?”我惊讶的问。 田唯清笑了,“从清河跑出来的人除了我和老吴还有什么人?” 我想了想,“黄辉?” 田唯清说,“是的,他们放我们离开清河是另有目的的,但是老何低估了我, 可能是急于求胜的新态让他下了一步并不高明的棋,他虽然在安排黄辉出逃的细节 上非常巧妙,但是这一切怎么会瞒得了我呢,就是这个黄辉让老吴功败垂成,亡命 他乡,而且老何还想继续把他安插在我们的身边。” 黄辉,当初我们去劲舞歌厅的时候见过几次,我始终能够记住他那张斯文而且 带着笑意的脸,但是以前我一直以为他是吴文成集团的骨干,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警 方的卧底,在吴文成案的侦破过程中他功不可没,在心里我向这位已经殉职的同志 默默的致敬,他用年轻的生命诠释了人生的内涵,我知道他是云南方面派入贩毒集 团的卧底,我也知道这个案子的重大意义不止于抓捕一个吴文成。 “好了,”田唯清站起来,“你刚到昆明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到这里的时候 我也想过要不要找你,老吴说怕你是警方派来的卧底,就像黄辉一样。”说着他盯 着我的眼睛。 我镇定的看着他。 我们对视了大概半分钟,田唯清说,“我认为你不会是卧底,的确是我影响到 了你,你被调离缉毒支队,然后又从你家里收出了毒品,我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你是 清白的,但是他们不相信你我也没有办法,但是你错就错在不应该杀人越狱,这样 你就要和我一样浪迹天涯了。” 我看着他不说话。 田唯清把我的手枪丢给我,我问他,“我可以走了吗?” 他看着我说,“怎么你不想留下来吗?” 田唯清还是原来的那个田唯清,胖胖的脸上写满着挚诚和憨厚,但是在我心里 他已经由神话变成了魔鬼,一个被金钱迷失自我的可耻可怜的魔鬼。 我说,“谢谢你以往对我的照顾,不过今后我们自己走自己的路,我不想再见 到你。” 田唯清叹气,“好吧,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你。” 在我离开那座竹楼之前我问他,“能借我点钱吗?” 田唯清笑了,他从一个皮包里掏出四摞捆的密密匝匝的人民币丢给我,“拿去 吧。” 我轻声的说了一句谢谢,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