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他们伸伸指头碾死你 " 我总要等对方的确认不是?" 沈列解释。 何洛猛然意识到弄错了发泄的对象,赧然道歉:" 啊,不好意思,你这么帮 我,我还乱耍性子。" " 现在把火发光了也好," 沈列说," 回去就能心平气和了。" 何洛颔首。二人打车赶到车站,连跑带颠,在火车出发前五分钟挤上餐车。 " 我走了,路上小心。" 沈列说,又冲何洛挤眼睛," 吃饭倒不用担心,免费晚 餐,敞开肚皮哟!" 他一直拎着行李跑来跑去,额头上渗出汗珠,在鬓间亮晶晶 的。何洛心中感动,又是歉疚。 他或许是有难处的。何洛记得沈列的话。章远脸色阴沉,他不多讲,她就不 多问,紧张和关心时不时跳到嘴边,又强压下去。城中新修复了一座上世纪的全 木教堂,路过时见到白布长裙绣花马甲的俄罗斯艺人在广场上载歌载舞,手风琴 奏着欢快的波尔卡。 何洛想让他感染一些热烈气息,说:" 我们过去看看吧。" " 算了,我不喜欢太吵的地方。" 语气疲惫冷淡。 何洛提议:" 那去江边好不好,过了江,新公路桥那边比较清静。" 章远也不想去。野旷天低树,不想提及的话题都无处躲藏。他最近忙得焦头 烂额。三十日他正收拾行装要去北京,忽然听说傅鹏酗酒滋事被带去市局。拘留、 罚款、通告学校,一项都不会少。章远问清缘由,某家公司抢注了傅鹏的专利, 还诬告他剽窃,傅鹏一怒之下砸碎对方门市部的玻璃墙,将赶来制止的项目经理 头上打出一道口子,缝了七针。 章远眼中,傅鹏亦师亦友,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他先找了在市局的小学同学, 请他拜托同事不要刁难,又通过父亲的人脉疏通,终于在午夜时分将傅鹏毫发无 损的带回寝室。 傅鹏胡子拉碴,义愤难平:" 我当初就说要去注册,他们非说那个化简算法 是哈夫曼树的变形,专利局不会通过。靠,那是我预备博士论文答辩的课题,是 不是哈夫曼我还不懂?只不过我本来就不是为了专利什么的虚名。可他们居然私 下申请,又做在数据库管理系统里卖给别人。等我给别人设计了类似的软件,就 跳出来说我侵权。良心都让狗吃了!" " 这些人只有黑心没有良心。" 章远故意说," 谁是主谋?要不要我找些道 上混的兄弟打他一顿?" " 别,千万别把你牵扯进来。" 傅鹏大喝一口水," 砸了我一个人的名声也 就算了,你千万别去惹事,麻烦大了。" " 你也明白麻烦很大。" 章远说," 以后就不要那么冲动!这些人做到这一 步,上面都有保护伞的,你打了他们,他们伸伸指头碾死你。" " 你又教训我了。" 傅鹏气极反笑," 我这不是平安出来了,好歹我也在业 内有些薄名。" 但公安局里谁知道你是哪棵葱?章远哭笑不得,说:" 你应该庆幸,好歹我 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萝卜。" " 官官相护,我真失望。" 傅鹏说," 不,我心灰意冷了。我决定去美国做 博士后。人情人情,最有中国特色的就是人情、裙带关系。" 章远尝试说服傅鹏:" 那是因为在美国中国学生谁都不认识,当然觉得那是 没有人际关系的国家,其实更难做。" " 就当是我鸵鸟吧,我不屑于和这些人争,正好有研究院盛情邀请我。" 傅 鹏说," 小兄弟,你也加油,到时候我游说他们也录取你。" " 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章远说," 我觉得国内发展机会更多,不能白白便 宜了那些人。我要证明给他们看,我们不是这样容易被踩扁的。" 但这些,章远并不想对何洛说,告诉她也不能改变现状,只是让她更加烦心。 可以什么都不问么?他只想坐在何洛身边,静静握着她的手,好像握着全世界的 希望。 租了一辆双人自行车,何洛要掌舵,不一会儿又说比单车难控制,要到后面 偷懒。章远说:" 三分钟热度,真是小孩子脾气。" 骑上一道缓坡,转弯,金色 的林荫道倏然出现在面前。 " 停下来,停下来。" 何洛嚷着," 看,那道阳光。" 她指着,路边斜斜一 排白桦栅栏,里面齐整的二层俄式粗木小楼,墨绿屋顶,浅黄墙壁。金灿灿的斜 阳透过两株钻天杨枝丫的间隙,投射在菱形的花窗上,千万纤尘飞舞。 " 丁达尔现象,有什么好稀奇的。" " 什么丁达尔?" " 光路啊。" 章远说," 你忘性还真大。高中讲的。" " 高考之后我都就饭吃了。" " 应试教育。" 章远说," 学的东西都是死的,成绩再好,为人处事也太单 纯。" " 怎么又说到这个,这是个人差异,和知识教育无关。" 何洛耸耸肩,憋了 几天,终于忍不住问," 其实,你是受了傅鹏的影响吧,认真回答我,你是不是 想要毕业后直接工作,而不是考研?这也好,工作后再回顾,如果有缺憾,对症 下药重新学习,大公司的培训机会都很多。 " 是的,我想工作。" 章远将车停在路边,走下江堤坐在草地上," 但是是 想走自己的路,像傅鹏现在一样,他的经验教训都在,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 你不要把创业想的那么容易。" 何洛说," 你认为自己有技术,但是人际 关系呢?我爸爸当初就是从学术转经商,靠的也是当初积累的人脉。这些你没有 的。" 章远说:" 是啊,这就是我们社会的弊端,所以有人去了美国就不想回来。 " " 美国也如此。有人的地方就有人际关系。" 何洛蹙眉," 还有,你听说过 没有,他们的信条是Winnertakesall,同情弱者只是中华民族的美德。" 她担心 章远偏执,语气间不免有些呵责的味道。章远听来句句都是说教的口吻,似乎自 己成了无知孩童。 何洛何洛,你看世事时如此剔透一颗心,为什么却质疑我的视野和眼界?不 要和我说这些,我的想法和你并没有不同。章远不言语。 何洛兀自举着从亲友同学处听来的实例。这些章远都不想讲。何洛跺脚:" 我说了这么半天,你就什么都不想说么?" 章远望她一眼:" 哦,讲了这么多口渴么?要不要我给你买瓶水。" " 每次说到这些话题你就会躲避。" 何洛愤愤," 你心里很多事情都不肯告 诉我。" " 说多了不累么?我们可不可以这样静静坐会儿。" 章远说," 我只是很累, 真的。" 他闭上眼,仰面躺成一个大字。及膝的蒿草都已经枯黄,风一处哗地倒 向一侧,起来,再倒过去,绵延的江畔草甸,起伏如金色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