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娟娟的出现 花卉妈刚对陶华哭诉完身边除了她和糖糖就没其他亲人了,亲人就来了。 这天晚上花卉妈因为和陶华把话彻底说开了,心情似乎特别好,上菜市场买 了陶华最喜欢的大闸蟹,并且上桌时给她拎了最大的一只,糖糖看奶奶和妈妈关 系好转,也非常开心,在几个大人之间跑来跑去,一家人尽享天伦之乐之时,门 铃响了。 花卉爸喊着来了来了,就跑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女子, 可能因为长途跋涉,头发散乱着,衣服也皱巴巴的,脚上一双布满灰尘的解放牌 跑鞋,一条裤子可能已经穿了很久,看上去已经辨认不出颜色。 花卉爸辨认了半天,未看出来人是谁,正呆愣着,花卉妈见半天没动静,就 从里屋走出来,边走边问是谁啊。 门外那女子冲着花卉爸喊,花大哥,你认不出我来啦? 这声音一出,花卉爸和花卉妈同时脱口而出,是刘娟娟啊。 这个叫刘娟捐的女子见对方认出她来,两行泪水就如同开了闸似的夺眶而出, 花卉妈连忙把她搀扶进来。 娟娟啊,你这是怎么啦,怎么这么个时间来了,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张姐,我……我半天没我出来个所以然,花卉妈冲花卉爸使了个眼色,花卉 爸心领神会进厨房盛出一碗饭来,端到刘娟娟跟前。 先别说了,来娟娟,你肯定饿了,先吃点东西。 刘娟娟似乎真的饿了,她端起碗来几乎没吃菜几分钟之内就把那碗冒尖的饭 全部灌到了肚子里,然后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她由衷的感叹道,张姐,你家 的伙食真好,我们家一年到头都吃不到这样东西。 那你倒是吃啊,怎么光吃饭不吃菜呢,你也来的巧了,平时我们也挺凑合的, 今天偶尔吃顿好的,刚好你赶上,你看你多有口福啊。 张姐,这是花卉媳妇吧,花卉呢,还没下班回来啊? 全家人哑了口,刘娟娟还想追问下去,赫然看到了墙上花卉的遗象,她突然 象被谁打了强心剂一般从凳子上蹦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张姐,你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花卉妈的眼泪被她一下子勾了出来,然后变得泣不成声起来,花卉爸也低头 不语,陶华更是被戳到了痛处,坐在凳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空气中弥漫着一 股子哀伤的情绪。 刘娟娟跑过去,在遗像下的灵桌上上了三支香,又拜了拜,然后半蹲在花卉 妈的脚下,张姐,告诉我,卉卉是怎么走的? 花卉妈好不容易平静了心情,把事情的经过讲了,刘娟娟半天不语,良久才 说了句,卉卉是个好孩子,小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在花卉妈和刘娟娟断断续续的讲述中,陶华大概明白了来者的身份。 当年花卉妈和花卉爸一起下乡插队时,当时就住在刘娟娟的家里,那个时候 刘娟娟的父母一心想把女儿嫁给高大英俊的花卉爸,刘娟娟也对花卉爸一见钟情, 有些非君不嫁的意味,当然,刘娟娟的父母还有个私心,就是想让女儿嫁给一个 城里人,然后让自己也顺其自然的成为一个城市户口,最好的结果是将来把他们 这两个老人也接出去享享清福,他们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了,还从来没见过城市 的繁荣和车来车往。 但是很不幸运的是,他们不知道在花卉爸和花卉妈下乡之前,两个人就已经 暗生情愫,你情我愿了,并且在插队后的不久,两个人在高大浓密的玉米地里暗 渡陈舱了。 在刘娟娟坚持不懈的编织幸福美梦的同时,花卉妈很不幸的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在当时的环境和年代无疑是不被允许,甚至是荒唐可耻的行为。 花卉妈一筹莫展之时,花卉爸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回了城,刘娟娟痛苦万分, 找花卉妈诉说衷肠,却发现花卉妈剧烈的妊辰反应,以为她是吃坏了肚子,让父 母去抓点药,却被眼尖的娟娟妈发现了端倪,一针见血的指出了病症之处。 当时花卉妈和刘娟娟都吓坏了,特别是花卉妈,花卉爸不在身边,她连说 出孩子父亲是谁的勇气都没有,当时是连死的念头都有了,娟娟父母有些疑惑, 不由的怀疑起已经回城的花卉爸,认为他是临阵脱逃了,这样的女婿不要也罢, 彻底断了把女儿嫁给他的念头。 幸亏不久之后的几个月,花卉妈也及时回了城,临走时刘娟娟嫁给了村里的 一个支书,除了好些好赌之外,其他条件还说得过去,刘娟娟当时也有些破罐子 破摔了,她爱的人伤了她的心,她已经不再对爱情抱任何幻想,嫁谁不是嫁呢。 花卉妈回城后嫁了花卉爸,两个人顺其自然的结婚了,并且生下了那个孩子, 也就是花卉,看似一切都平静如水。后来刘娟娟到城里也来找过花卉爸妈,看望 过花卉,后来就多年不曾有联络了,如今她却一身落魄的找来,不知发生了何事。 刘娟娟吃饱了饭,气色开始有所好转,但身上一身肮脏的衣服还是觉得与周 围的人格格不入,花卉妈放了洗澡水让她先洗洗去去乏。 刘娟娟把自己洗干净了,换上了花卉妈的衣服,看上去比来的时候年轻了许 多,本来她就不老,虽然神情间有些憔悴,但还能看出当时年轻的她有几分姿色。 张姐,你家的房子真大真漂亮,连厕所都有这么大的镜子,真好。 娟娟啊,我们家在这个城市里可不算好的,好的你还没见识到呢,我们啊, 只能算一般家庭。 不错了不错了,刘娟娟边参观边啧啧赞道。 晚上临时在书房搭出一张钢丝床来,让刘娟娟睡,花卉妈在自己衣柜里找了 些换洗衣服,递给刘娟娟,刘娟娟一件件在身上比划着,很是高兴。 张姐,你的衣服真漂亮,你看这料子,是真丝的啊。 你要喜欢就拿去穿吧,这些我都穿不上了,这几年肚子上的肉一圈圈的长, 很多衣服都是挂着看,不能穿啊,你来了,刚好都派上用场了。 娟娟,你还没说呢,你怎么这时候上我们家来了。 张姐,刘娟娟前几秒钟还在能为试这么多衣服而高兴的忘乎所以,后几秒钟 竟然就咧着嘴大声哭起来。 怎么啦,别哭啊。花卉妈有些慌了。 张姐,他打我,往死里打,你看,你看,刘娟娟撂起胳膊,一条条细长的青 色印子赫然入目。 还有这里,她又拉起裤管,这里,这里,都是。 他不是对你挺好的吗,前几年你一直说他都对你挺好的啊。 是啊,刚结婚那几年,是挺好的,可是后来他老是去赌,赌输了就拿我撒气, 还骂小军,说他是前世造孽来的讨债鬼,为此,小军离家出走了好多次,后来我 把他找回来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打骂他,小军初中没毕业就走了,去深圳打工 去了,几年才回去一次,回去了也不喊他爸,呆几天就又走了。小军一走他就变 本加厉的把气撒我身上,说是我指使小军,离间他们父子关系的,我一还口他就 打我,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只能逃出来,那个家我是一天也不想过了,张姐,你 帮我在城里找个工作吧,什么活我都能干,只要不让我回那个家。 那你怎么没想着去找小军呢? 小军那孩子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行踪不定的,我去深圳了,没找 着他,他那几个老乡说是他去广东了,没留下地址,只有一个电话,打过去是个 公用电话,没能找到他,实在没办法,我就上你们家来了,张姐,你不会嫌弃我 吧。 哪的话,娟娟,我还得感谢当时你们家收留我们呢,你放心吧,张姐帮你在 城里找个家政的工作,就是帮人做做保姆,打扫打扫卫生,带带孩子之类的,一 个月最低也有五六百,还管吃,你看行吗? 真的啊,五六百这么多,那太好了,张姐,明天你就帮我去找吧。 看你急的,没事,多住几天吧,大姐不嫌你。 张姐,我知道你会收留我的,说着刘娟娟的泪又出来了,渗进了花卉妈的睡 衣领口。 陶华当天晚上因为刘娟娟的到来,延误了洗澡时间,又加上做一份报表,上 床时已经将近凌晨一点,第二天醒来,已经快到上班的点了,她心急火燎的起了 床,冲到卫生间,卫生间没倒是开着,马桶上却坐着刘娟娟。 上厕所怎么不开灯啊,陶华闻到一股外人的排泄物味儿,有些嫌恶的捂上鼻 子恩了一声带门出去了,这一捂鼻不要紧,捂走了刘娟娟那可怜的自尊心。 她坐在马桶上鼻子酸酸,眼睛涨涨的,她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打扰她们的,花 卉妈不嫌弃她她已经很感激,陶华这一举动让做了一宿美梦的她,彻底清醒过来 她在这个家里是不格格不入的外人。 正郁闷伤心时,又听得花糖糖在门外喊,奶奶,我要拉臭臭。 那就去吧,小宝贝。 妈妈说卫生间里有人,臭死了,我不要去,奶奶,我要你拿盆把着我拉。 什么孩子这是,花卉妈嗔怪着跑阳台拿盆去了。 刘娟娟再也蹲不住了,她迅速拿纸擦干净屁股,把马桶彻底的洗涮了一遍, 然后拉开窗子通风,过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异味了,这才拉开门走出去。 张姐,不好意思啊,我用的时间长了点。小华,你去用吧,没味儿,真的, 我洗了两遍了。 这孩子,花卉妈撇了陶华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刘娟娟笑笑,娟娟,没事, 小孩子说话就是没遮没拦的,你别在意啊,真是,谁拉大便没味啊,没味的肯定 是有病。 陶华被尿憋得心急火燎的,冲进卫生间关上门,蹲下去之前又冲了一遍,并 且拿手纸在马桶边缘来来回回擦了好多遍。 这一下子的冲水声又让刘娟娟的自尊心狠狠的受了一次伤,她想,我都洗过 两遍了,就差拿舌头下去舔了,她还是这么不忌讳我存在似的,这么嫌弃我。 花卉妈也听到了,她微微皱了皱眉,这孩子。出了房间假装无意的对刘娟娟 说,娟娟啊,花卉他媳妇有洁癖,你别介意啊。 啥叫洁癖咧? 就是,就是一种强迫症,是一种病,总希望自己特别干净,哪里不干净就浑 身不舒服,不得劲。 哦,怪不得。刘娟娟若有所思。 陶华去单位的路上,不知怎的,越开越觉得“小帕”没劲了,怎么使劲踩油 门都觉得车子在滑行,而不是正常行使中。直到最后,“小帕”的发动机被陶华 踩的直呻吟,却发不出威力来。 她把车缓缓的滑行到辅道上,下车查看,但研究了半天,仍然不知道问题出 在哪里。一会儿带着红袖章的城管就过来了。 怎么回事,这里不让停车。 同志,对不起,我车抛锚了,开不了了。 那你赶紧的,让修理厂来拖去看看,这里不让停,你也不看看,这可是公安 局大门口,瞧你停的这地儿。 哦,陶华抬眼一看,东城区派出所,花卉的工作单位,她的脸刷得一下子红 了,赶紧钻进车,不是怕别的,她担心花卉的同事认出她来,她不想和他过去的 同事或朋友有过多的照面,她总觉得花卉死了,她没有颜面再见他周围的人。 她不知道这样的想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怕人家用一种同情的眼光在她 身后指指点点,说她可怜,年纪轻轻就死了老公,拖着年龄尚小的女儿,还得看 公婆的脸色过日子。 她是个独立好强的人,宁愿自己苦守着失去亲人的痛苦,也不愿意让自己在 人家的眼光中逐渐变成这种小媳妇的可怜角色。正一筹莫展间,有人敲车窗,抬 眼一眼,是花卉的同事兼哥们许君,无奈她下了车。 怎么了嫂子,我看这车牌号眼熟,一看果然是你。 不知道怎么回事,车开半道开不动了。 我看看,许君一猫腰进了驾驶座,发动了车子,然后笑着出来对陶华说,嫂 子,这车你光顾着开啊,没油了你都不知道加。 啊,陶华赶紧钻车子里一看仪表盘,真的啊,你看我笨的,怎么就没想到没 油了呢。怎么办,我打车去加油站买点油过来。 不用了,嫂子,我这里就有,还有上次花卉……许君想说上次花卉应急用的, 还有一半没用完的,话说了一半又缩了回去。 唉,你先用吧,回头我再给单位补上。 这,那谢谢啦。 许君帮陶华把油一点一点灌进油箱,陶华一发动,“小帕”立刻发出了酒足 饭饱的悦耳的轰鸣声。陶华左一声谢谢右一声谢谢感谢完了一脚油门走了。 到单位才发现自己整整迟到了一个钟头,王姐在她柜台忙的不可开交,见陶 华进来。赶紧把手里的活推给她,小姑奶奶,怎么才来啊,你看这排队的人,快 点,我那边的事还没弄完呢。 唉别提了,车子没油开不动了,我还以为坏了呢,幸亏碰到熟人,要不今天 恐怕来不了了,谢谢你啊王姐,老大没说什么吧。 老大还没顾得上查考勤呢,你赶紧的吧。 陶华这才放下一早上的不快,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来。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