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彤非陪了林黎大半天。午饭之前的那段时间,她强迫林黎跟自己出去散了好一 段时间的步。两个人慢慢地沿着河边走,走出去很远。林黎显然体力并不好,但她 也还是接受了彤非的这个安排。河边有她不少的记忆,不久它就要被改造了,心里 自是有几分留恋,也就还想再看看那儿的景物。走到实在累了,她们就近随便吃了 点东西,然后打车回家。 下午,彤非让林黎睡会儿,并找出她最喜欢听的那盘恩雅放进音响,让声音似 有若无地在屋中弥散。那辽远而纯净的声音,使人仿佛置身英国古老庄园中绿荫浓 郁的草地林间,也仿佛是来自苍穹以外的天籁之声,林黎安静得像个孩子。听着那 超时空的神秘歌声,彤非倚靠在床上陪她散漫地聊天,她们先聊了林黎那上高中的 女儿在国外读书的近况,而后说到自己的儿子,看林黎有些累了,她不再说话,开 始翻读林黎的日记。 生命像一种飘忽不定的云雾,聚聚散散,难于定格,难于把握。我似乎已习惯 了这样的一种际遇,觉得是因自己曾经得到过太多,所以上苍要做一种调整,收回 一些什么,再制造一点磨难。因为它不能把所有的好都给一个人,否则别人又怎么 活呢? 所以,我不抱怨。 考验一个接着一个。有些我似乎容易应付,比如面对世俗的生活以及人们在意 的那种荣辱得失;而有些是我难以承受的,比如爱随着潮流漂浮而去,比如爸爸走 了也带走了懂我的那份感觉。那么,我活的意义在哪儿?我付出的一切是否有价值? 我不知道生命孕育之初,我的基因密码是否就编错了程序?我感到一种迷失。 作为独立的生命个体,我出生在我的那个年代,无法像今天的人们一样正常地 读书,甚至再大谈眩目的“身价”。我并不以为羞惭,哪代人没有自己的无奈与苦 难呢?不管是谁,他都只能是一个先存在而后消失的印痕,时代总会朝前走,历史 也总是会不断演变的。那么,生而为人,就不能虚无缥缈地存在着,在现实中总得 做些有益的事情。然而,生命的本质是什么?精神、情感、心灵难道可以也如现实 一般现实吗?我觉得这是两个世界,需要有不同的观念,需要有不同的滋养,一个 形而下,一个形而上。对于形而下的现实,我们可以尽力,同时也可以超越;但对 形而上的部分,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不是人有追求就一定可以如愿以偿。这常常 造成人精神的郁闷和痛苦。 可以承受现实,不是说现实就都那么容易轻松面对。有谁能做到庄子般的真洒 脱——妻死竟“鼓盆而歌”?恐怕那只是一种神喻的境界,是一种让人面对泥淖而 不至深陷的提醒。所以,我并不排斥自己因现实而苦恼的知觉,我知道那是我与现 实的一种联系,是一种特定时空下,造就生命时磁场对“我”形成的局限性控制的 证明。我不能活得如神仙一般,我的心智还达不到那样一种大智慧的层次,由此我 就必须面对不断而来的挫折、不公、恶意中伤等等撕扯、纠缠的心理体验。朋友们 以为我是潇洒的,其实潇洒只是我面对现实时最终做出的选择,他们看到的只是一 个结果并非过程。站在现实与妄想之间的人,想都想得到,痛苦只有更多,心理只 可能更难平复。 不过,我真的是因自己而欣慰。我付出了许多,而我没有辜负给我生命的人在 最初时就赋予我的那个生命意义。我努力了,也验证了一种生命能承受的压力和该 拥有的坚强。我不再在乎这个社会该给我什么或是剥夺什么,我似乎悟到了一种超 越现实的修为之道。我想,我该适时地调整自己的人生座标了。 …… 今天,有一件小事值得记录,那就是给新认识的一个人发了封mail。虽说本意 仅仅出于一种礼貌,但对我而言,它意味着对自己生活空间调整的开始。我已太久 把自己封存于一个狭小的空间而不自知,生活的意义好像被局限和固定在一个特定 的场景,所思、所想、所为都围绕这一场景展开,以致忘了世界很大、风景很美, 忘了自己原本还具有一种欣赏美的能力。 开始恢复记日记的习惯,感觉有点奇妙。能与自己交谈,这应该是一个为“好” 而努力的开始吧。 昨天写了很久以来的第一篇日记,今天不知从哪下笔。 想到以往,“日记”从来都是一种心灵的袒露,既纯且真,但也让自己走得太 过封闭。 似乎应该让生活动起来,不管是好是坏,该面对的就不逃避。所以,我要学着 从身边的事记起…… 今天,我要开始记下自己的故事了。无论经遇、思考还是情感,我都将写在这 里。 彤非看了这个开头,想想第一篇日记,似乎一下悟到了林黎为何坚持让她自己 从头读这本东西,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去用语言直接地告诉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一 个太复杂真切的“过程”,怎么能够用一个“结果”简单代替呢!她下意识地翻动 了一下日记本,厚厚的一大本,竟满是她的字迹。看看日期,从2 月末到8 月的第 一天,半年不到的时间,她竟写下了足有20万字的东西。难怪一个擅长说话的人, 都无法再用三言两语来描述自己的情状。 真够难为你的,林黎。彤非心中默默感慨了一句,她开始接着往下读。 上班后,习惯性地打开电脑,查阅有无工作交往的电子邮件。近年来这几乎变 成了一种常规,现代办公设备的确为效率提供了一种便利和条件。意想不到的是, 见着了一个陌生而眼熟的邮址——是昨天发出mail的复函。 说意外,是因为我没指望那个“礼貌”会有回报,至少没期待它如此迅速,仅 在我发出邮件后的两个小时!从某种角度说,当今的官员们很少有像搞业务的人一 样,会对电脑有种使用的习惯和依赖,不少的人不过是把它当成一种摆设而已,任 何功能的使用甚至文字的录入、打印都需要旁人代劳。所以,这让我有点新奇,便 先点开来看。 主题是“认识你很高兴”。那百十字的回复,一如我发出的邮件一样简短。不 过,除了“初见印象深刻”这样一些礼节性的客套话外,他说在机场见到了我社出 版的一本书,从选题到装帧印制感觉都很好,并说“我老是以为,书如其人,社如 其人。从这本书,我感到了你的出版理念和对出版的执着”。这句话让我有点别样 的感触。我从不曾低估过现在的官员们,但如此欠矜持地对一个陌生者直抒其见, 这似乎反映了更多“人”的色彩而非“官”的习性。有意思的是,他并不刻意掩饰 “认识”的高兴之情,结尾的一句“以后多多联系”,使我在感觉上觉出其中少了 客套的成分,显然比我当时说“欢迎有机会来苇城”的礼貌邀请要真诚多了。这也 令我不禁回味起北京一面的那次偶然。 一个多星期之前,参加全国“百佳”颁奖会。那时,我和别的获奖者情绪不同, 悻悻的心情无以排遣。要说跻身全国“百佳”本是件快意之事,从程序的严谨到评 奖的过程,都预示着一种成绩的规格。但是,出版局从一开始就把这件单纯的事情 变成了一种人际需要的交换,以致从推荐之初我便以陪衬的身份参加着这次“选拔”。 类似的事情看多了、经历多了,早已不太介意这种扭曲。更有一层让我心安的 因素是,这次最终报送的两人中,另一位是我一直钦佩的文艺社社长古剑。这位老 大哥对出版颇为钟爱,而且桀骜不驯,做人硬朗。他的阅历被大家公认是做局长的 最合适人选,但个性如此鲜明,这又是官员们不太放心或说不太认同。曾经在安排 了别的人之后,出于安抚,想给他个副局长的名分,但他宁可在底下做实实在在与 书打交道的事,并不惜得那个名衔。这一次,似乎是出版局要刻意地给他一个交代, 可我们这位社长大人,又似乎是没太拿这个当回事,草草地应付着。 出版局为了把事情做漂亮,不惜三番五次地派人进京,叮嘱上方务必达成此议。 并说此人若评不上,苇城就一个不评。因了这层意味,我也自始至终没把这事太当 真,这倒不是认同局里的做法,而是觉得老大哥当之无愧。为此,我曾向相关人提 出过要撤下对自己的推荐。但是,大概领导们认为单打一太扎眼吧,何况做了周密 铺排,相信不会出什么岔子,所以没有同意我自动放弃的请求。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百密一疏。国家评委有自己评审的准则,会上一位评委提到文艺社不久前出过一本 有争议的书,认为该对公正性负责。于是,阴差阳错,我最终还是成了不该出头却 出头的椽子。 这个结果无疑让出版局大为恼怒,这也就酿出了一壶让我置身尴尬的苦酒—— 领奖成了一件再“堵心”不过的事。 其实,自去年新班子调整后,我一直低调行事。眼见关系胜于事理的现实,一 件件关乎事业前程的行为都被非理性地扼杀,我已成为一种背运的“焦点”。偏偏 今此之事,又违拗了主要领导的意图,这岂能不更令其耿耿于怀?想到了那个让一 切走向悖谬的发端——骤然翻盘的班子任命,我的思绪不能平静。 那是一年多前,风华社新班子即将揭晓,任命公布的前三天,局组织部长方敏 代表局党委正式与我谈话,决定由我接任社长兼总编辑,并说班子搭配也顺应民意 做了适当调整。可三天后宣布时,却发生了令所有人意料之外的遽变,在场的人无 不瞠目结舌。 那天,局党委副书记袁仲、组织部长方敏相继进入出版大楼会议室,身后跟着 的是新近公开招聘的副局长陆成杰。这样一种阵容,让风华社的满屋子员工多少觉 出了点新奇。毕竟,这个社近年来成为出版局“钱库”的事实,使班子任命显得不 同一般。酝酿的过程可谓复杂,终成定局让大家在反反复复的微妙中多少看到了点 正常。于是,按照常理推断,这个时候总该有正职到场才属正常,因为,它无疑也 是出版局的一次正面亮相。 随着预定时间的临近,绝大多数职工已相继坐定下来。这时,几个部门的老人 儿把刚进会议室的信息室主任陈尘拽到了身旁,小声地说着什么。看那一团惬意的 嬉笑,我猜是有人要讹他做东请客。再看文科编辑室主任张智,他还在跟校对科长 说着书稿校对进度的事,一切都是平常的样子。 我清楚,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民主推荐和征求意见后,大多数人心中都已有数, 在座的心里明白,张智和陈尘这两人,一个精通编辑业务,一个长于管理,已是公 认做副总编、副社长的人选。这两年来,虽说大环境不济,但社里风气较前好了许 多,凭业绩说话已成为大多数人的共识,对能者居之也有了接受的心态。这种小环 境的形成,在我接受正式谈话后,已开始考虑后面该如何再上台阶了。 10点半,会议准时开始。组织部长方敏做了简短明确地开场白后,由袁副书记 宣布新班子任命。全社员工静静地听着—— “鉴于谢社长退休,组织经过认真考察和民主推荐,现任命副局长陆成杰兼风 华出版社社长。林黎任总编辑、副社长。韦建超任党委书记。刘世荣、胡威任副总 编辑。马亮任副社长。吴友道免去风华社副社长职务,调出版局任财务处副处长。” 任命宣读完毕,袁仲朝我这边瞄了一眼,补充说:“附带说一句,陆局不在的 情况下,工作由林黎牵头。” 众人愕然。我也愣住了。 这个任命与几日前局里和我谈的情况大相径庭。不要说易帜换帅,就是其他班 子成员的构成也大大出其左右,味道全变了。这里面要说未出辙走板的只有两人, 一是韦建超,他派来当书记这是事先沟通好的;二是吴友道,他调任局财务处,照 组织部长方敏当初的说法是工作需要。但明眼人其实心里都清楚,它实质上也是局 党委书记钱唯强的一步棋。吴友道的“动”可以说是一种“私下交易”的胜利,他 最终能左右这个棋局,是由于钱唯强在他把持风华社财务期间没少为其效力。拿人 家手短,吃人家嘴短,老婆、孩子甚至侄子、小姨子都没少沾光,他还能说什么呢? 再一层因素是,钱唯强要对风华社这个现如今最富裕的出版社进一步加强财务控制, 少了吴友道自然也折了手。这个安排是没人能说得了“不”字的事,钱唯强作为一 把手,经过几年的经营早形成了说一不二的阵势。至于刘、胡二人的再度留任,以 及把从未搞过业务的马亮提为副社长,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料到的。如此的安排, 可想后面的工作该有得好瞧了。 我的脑子在短暂停摆后又快速转动起来。想到征求意见阶段,局里曾明确表态 要充分考虑风华社的民意和需要,还说听到不少关于刘世荣、胡威在社里各弄一个 小圈子的反映,担心我后面的工作不好开展,有意将二人做干部交流。记得当时, 我曾表态说,感谢局里从风华社发展的角度提供保障和支持,不过考虑到工作的延 续性,我认为两位业务副职同时调离不太恰当,可留一个,并提议是否可提拔张智、 陈尘两个业务骨干来增强新班子的活力?于是,局里问刘、胡两位留谁更合适些? 我考虑了一下后,说刘世荣吧。理由很简单,因为他负责教材,这历来是政治任务, 又是政策性效益的来源,这两年他与教育部门打交道比较熟悉和顺畅了。其实,凭 心讲,要论人我倒宁愿能留下胡威。他虽然与我有工作见解的分歧,有时还不免会 钻牛角尖,但还算坦率,这一点比刘世荣强。然而考虑到大局,我还是对局领导做 了明确表态,说有信心能跟刘世荣沟通好。 在方敏与我做最后谈话时,她说:“听到你有那么一种态度,局里认为很好, 也可以放心了。不过,班子的配备我们充分听取了各方意见,也考虑了你的建议, 决定还是调出刘世荣和胡威。另外,经过考察,张智、陈尘两人的情况确实不错, 这次按你的提议进班子,我们希望你后面工作起来能更顺手些……” 仅仅三天,一切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我不知道这一切都缘何而起,也弄不 懂如此突变究竟潜藏着什么?我困惑地看了一眼方敏,她这时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周围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浮动,陆成杰在人们困惑不解的私语中做着简短的就职演说 …… 会是草草收场的。局领导宣布完任命后就赶回出版局了,无人对此做任何解释。 对于不合常理的班子掉包,我感觉到意味不比寻常。回到办公室,坐下来,努力回 顾一直以来的工作情况,感觉这绝不是局里突然改变班子任命的原因。 那么,这两天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楼道里传来不常有的大嗓门说话声,听听是刘世荣,这让我猛然想到会前他不 无反常的举止,好像忽然悟到了点什么。 记得当时,袁仲一行进入会场,大家正常地打过招呼后,刘世荣开始殷勤地为 几人亲自斟茶倒水,尤其让人觉得特别的是,他坐到了陆成杰的身边,一副谦恭而 灿烂的表情。这不像是他听说陆成杰竞聘副局长那会儿的神态和口气了。我记忆犹 新,不久前,刘世荣提到陆成杰还是一脸的不屑,贬其读大学时没人带他玩之类的, 一副鄙夷的口吻。因此会前看到那一幕,我觉得有点滑稽,但没往心里去。至于胡 威,他没刘世荣那么过分,由始至终面无多少表情,当听完任命后,才松了口气。 这些让我意识到,此前的无声无息看来绝非风平浪静。 班子任命之后,很快我就听到消息。是老社长悄悄告诉我的,说梁正辉副局长 透露,风华社班子的变更未经局党委会再度研究。那一刻,我开始意识到,事非单 纯,风华社将从此再无宁日了。 果不其然,不几日后,随着新班子分工,局面开始出现大逆转。一直无大隔膜 与恩怨的人们,一夜之间竟换上另副面孔,矛头直对着我而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其架势似军阀割据的权力围剿战。接管了风华社的副局 长陆成杰,从几天前突然受命向我表示着事非己愿的歉疚,到此时态度也已发生了 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这让我感到,压力来自于上方。 其后,一切便可想而知了,那些原有的项目、规划和秩序都在混乱中失去了应 有的分寸…… 拂不去的阴影,让我面对领奖这样一个本该心情愉悦的事,反有了一种似是而 非的滑稽感。临进京前,我一张名片没带,心想该认识的原已认识,不认识的也不 急于在这一时。处在无力做事的时期,任何的想法与作为都是多余且行不通的。现 实就是这么残酷,不可为而为之的努力带有太悲壮的意味,我实在是需要先龟缩起 来,养护一下自己的神经了。 出发前,《出版观察》杂志邀约各地的几位老总会后小聚,因多是熟人我未推 辞。但正是这次小聚,遇上了T 省局的这位现任领导。 饭桌上与其对面而坐,无意的观察,感到人属40上下“处处吃香”的新生代, 直接的交流不多。隔桌对坐时,心里暗觉这合了敬而远之的意味——平心而论,对 官员、特别是新生代,我总有着两极的认知与感悟,不习惯贸然地交谈。不过,业 内的同行相见,总免不了会谈到当今出版改革的问题。我说到一些困惑,当然在座 有来有往。言谈中,“领导”话不很多,但这样的氛围也没有太多格格不入的官气, 反倒有着几分随和,还不时露出点稳健的锐气。不知这样的场合是“领导”入乡随 俗了,还是其本色使然。反正我对此未太过上心。一种弦外之音是我讲了句“天下 原本就该男人打”,不知是否对当今缺少英雄气的官场男人有点不敬。其实,我真 是希望社会的变革时期,男人能更像男人,豪迈地去做点什么。 回到自己的环境后,偶然想起言语的冒失,觉得自己心态不好。其实何必要无 的放失地发无名火呢。一种道歉的心情,借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名片之由,发 了一封邮件。 回过头想想,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难道那也叫道歉? 出于诚意,今天及时回了年轻局长大人的信。 彤非读过这最先的两篇日记,觉得林黎的心情虽算平和却也是郁结、压抑的, 在某种程度上说,超出了自己想象。她虽说知道林黎绝大部分的事,知道江川和她 离异的不幸,知道林叔叔去世对她的打击,知道工作不顺困惑着她,但是没想到, 首先“爱”与“懂”这种最抽象的东西,会让她思考“活”的意义和价值。林黎就 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总爱躲在自己的角落舔拭疗伤。在承受巨大压力与冲击时, 她通常都是以一种善解人意的方式去理解周遭的事物并排遣自己的情绪。不抱怨, 也不让人感知。但这一刻,读着这样的文字,彤非忽然有了一丝愧疚,因为,毕竟 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号称能感知她的心情,可事实上却不真的知道她心中经历过 怎样的一种复杂与挣扎。她有些自责,轻叹了一口气。 让她略感安慰的是,林黎总算愿意敞开心扉与自己对话了,像她所言,这是个 好的开始。读出林黎的一份努力,彤非觉得,也让自己似握住了以后解开她心结的 一把钥匙。 彤非不再迟疑,接下来又快速地读了两篇。 临近傍晚的时候,她对林黎说:“明天有篇稿子急着发,我今晚先回去。过后 我陪你几天吧!” 林黎问:“那儿子和陈滔怎么办?” 彤非说:“他们正巴不得我不在家呢!这爷俩有得是自己的玩法,我在家还嫌 碍事。” 林黎没再坚持。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