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彤非一口气连续读了林黎的五篇日记,这一部分让彤非感到林黎确有一种心理 调整的味道。她觉得还真不易,照说那么多的现实压力,更有着一种与其置身氛围 格格不入的追求和价值取向,她替林黎感慨,但同时也一肚子愤懑。 要说林黎太拿棒槌当针(真)了,可她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事情就该讲出个理 来。她的个性也就如此,干不出“含着冰凌吐不出水”的事。要让她去装糊涂或玩 小女人的那一套,还不如趁早把她杀了。她的刚与柔充斥于生活的不同层面,在理 性意义上她就是拿不得甜甜腻腻的酸相。彤非知道林黎有多心疼这些年费尽心思搞 起来的风华社被人糟践,这让她不禁想到曾看过一篇记载中共党史的文章,里面讲 到根据地让“左倾”冒险主义分子搞得几乎丧失殆尽,彭老总气愤地大骂了一句: “崽卖爷田不心疼!”彤非想,林黎当时的心情恐怕也正如此吧,不然她何要在所 有局党委主要成员参加的“民主生活会”上,去谈什么刺激性的四大“为什么”。 也难怪领导不待见,在林黎所举事实面前,不知有多少人心里不舒服,更不要说其 中就有某些“冒号”的不便示人的图谋。这年月猜不准的心思太多了! 彤非想到这儿,也就不免又想到了林叔叔。这爷俩那叫紧随,原本路走得好好 的,可路突然改了辙,走路的人却相信自己判断的方向,不肯屈从,竟至全身扎满 荆棘。她想到了林叔叔工作的最后那段岁月。 林叔叔自调野战部队后,最初的几年应该说还是比较顺当的。他的才华自不必 说,能力也有目共睹。70年代中后期,部队重提军事技术,北京军区组织了师以上 干部的军事考核,林叔叔力拔头筹。要说军事理论当仁不让算不得什么,因为科班 出身,又在院校教了多年的书,可实战模拟他也技压群芳。早年在军首长身边练就 了深厚功力,再加之“干什么像什么”的一贯风格,就是在荒废一切的年代,他也 从没扔下过自己的本行。所以,重操起旧业,那也就游刃有余。 平日里,他对部队要求很高。下属是颇为敬畏他,但对他的为人和处事风范却 又交口称赞。那些年,部队常搞野外拉练,一出去就个把月。一天行军百十里,虽 说首长们都有车坐,但那时的装备所限也有后勤保障跟不上的时候。当遇压力大时, 林叔叔必是身先士卒,常会把自己的车让出来,然后跟着机关的干部、战士们徒步 行军。那种时候,他还会讲些战争年代的笑话活跃气氛,消除部队的疲劳。记得在 林黎家听到的一则,彤非就觉得非常好玩。那是林叔叔年轻时身边发生的事,说是 战争年代,一次部队执行穿插任务,经过了长途跋涉后,准备打尖,埋锅造饭。军 部设在一个村子里,警卫班的战士急着去取饭,却发现盛饭的盆不够大。一个机灵 鬼看到老乡院里有个合适的瓦盆,抄起来便向外跑,嘴里还冲着房东的屋喊:“老 乡,你院里的盆我借用一下!”老乡急着追出来,喊道:“同志,同志,那是尿盆 ——”小战士没听清,边跑还边回应着:“我还没用呢,你就说要盆……” 疲劳的时候,这段子无疑是会使人放怀一笑的,可谓望梅止渴吧。 后来,黎阿姨听说林叔叔组织演习常废寝忘食,野外拉练又很少坐车,不免心 疼,说:“也好几十岁的人了,还逞那强干吗,现在又不是战争年代。”可林叔叔 说:“这些年部队耽误得够呛,装备落后了,军事技术和作战能力也下降很多,我 看着着急呀……” 在林叔叔身边工作的人,都了解他的玩命劲。彤非常听住院的干部战士说起部 队训练和演习中的一些事。那时,她已调回苇城,就在林叔叔师里的医院当护士。 他们说,林叔叔对指挥员一向要求特别严格,在演习中,他对计划的制定、指挥员 组织实施的能力以及协同意识相当看重,出现了问题也毫不留情面。人们说,那种 时候他可狠了,自己不眠不休却有着鹰一般敏锐的眼力,完全是实战性要求,所以 指挥机关的人都是加着十倍的小心。不过,人们又说,林叔叔平日对下属是特别好, 从没有架子,就连跟过林叔叔的司机、警卫员,也都说和跟别的首长不一样。关于 这点,彤非心里其实比谁都更了解。她知道,多少年下来,司机、警卫员中有几个 至今都跟林黎家保持着亲密关系,不仅平常有电话,逢年过节也总能在家里见到他 们的身影。有的还一直管黎阿姨叫妈妈,他们的孩子更是多年来自然地喊林叔叔和 阿姨“爷爷、奶奶”,走得跟家里人似的。 然而,让彤非感慨的是,林叔叔为人无可挑剔,但毕竟太君子了,他身上的那 种气质也得罪人,愣是让某些人看不惯。 “文革”结束后,部队在地方“支左”的人相继回了原岗位,司令部和政治部 的军政首长一下子多出了好几位,还有一时不好安排合适职务又放不下在地方端惯 了架子的。于是,就不断地整出点故事来。林叔叔身为外来者,首当其冲成了这样 一些人的主攻对象。在他们眼里,林叔叔虽然有两把刷子,但这儿可不是他的老部 队,岂容鸠占鹊巢?另一层因素是,林叔叔单枪匹马的,却又不擅长搞关系,酒喝 不了多少,烟更不沾,总之不是一路人。最关键的是,他们从一些迹象中还慢慢品 出了味道,那就是林叔叔不说犯傻也是迂,他以为现在的部队还能跟当年似的,孰 不知过命的交情没地儿找了,人与人之间岂能不生嫌隙?林叔叔的疏于走动,成全 了一些人想钻空子的机缘。 起初,某些人对此还是心存顾忌的,毕竟现任军长把他从军事学院执意要来, 虽说不是昔日的直接上司,但毕竟在一个部队待过。而军长并不避讳这种熟识,在 林叔叔刚到任时,他特设了接风宴,而且在那个不一般的场合,介绍说林叔叔当年 可是军首长身边拔尖的军事参谋,连他这个做团长的都很佩服。仅凭这点,人们便 羡慕,当然也不免牙根痒痒,只是当初不便表示罢了。 老首长还算了解现如今这个手下的为人,一段时间中,对一些往耳朵里灌的怪 话并不往心里去。他知道,林叔叔所在的这个师本就是非多,从根上讲,这个师不 同于有传统的部队,是建国后编制调整由几方面人拼合而成的。所以,在军内,这 是被人们称为杂牌的一支部队。老首长调林叔叔来,一个很明显的用意,就是想让 林叔叔为这支部队带进一些正规军的气息。 林叔叔不负重托,到任的头两年,工作可谓卓有成效。在原任师长调军里任副 军长后,他随即出任了代师长一职。然而,“支左”的一群人呼啦一下回来后,人 浮于事使一切都开始慢慢变了味儿,人际关系和秩序开始出现杂乱的迹象。这期间 师里发生了一件事,说起来其实并没什么大不了,但有人竟借机做起了文章。 事情的起因是,老首长的女儿就像当初彤非在部队偷偷谈恋爱一样,但闹出了 点动静。师里传得沸沸扬扬,有个别火上浇油的还主张给个处分,以正军纪。林叔 叔知道后,觉得不需如此,说都是年轻人,小小年纪就为此背上个处分,会给一生 留下阴影。他找了后勤部政委,嘱其与当事人认真地谈次话,对其恰当的批评教育, 事情就这样了结了。林叔叔没觉得这有多大了不得,事后也没对老首长提起过。但 是,后来却传出一种说法,说林叔叔护短,再后来是有人告到老首长那里,竟变成 了林叔叔如何不上心,让孩子受了委屈等等之类。老首长了解林叔叔一贯的处事风 格,没多说什么。不过,一个通过林叔叔跟军长熟悉起来的人,却没放过这次说小 话儿和敲锅沿的机会,这让老首长存着点疑惑。 之后不久,就是在那个特殊的1976年,林叔叔的命运开始出现不可预料的逆转。 那一年,中国三个重量级的领袖人物周恩来、朱德、毛泽东相继去世,期间在北方 工业重镇唐山还发生了百年不遇的大地震,再后来是金色的十月,史无前例的“文 革”宣告结束。这一年对中国人来说可谓是惊天动地,震撼频仍。也就是在这一系 列的事情发生和震荡之中,林叔叔的身边也充斥着各色人等的各色表演。 人们记忆犹新的是,周总理去世引发了被“四人帮”定名为“天安门事件”的 国民悼念活动。那一度部队大院里气氛也不同往常,人们默默地致哀,师机关和直 属的一些单位,有人自发地为总理带起了小白花和黑袖标。这件事让有些人感到紧 张,可林叔叔说,堂堂一国总理去世,人们因爱戴而悼念有何不可!但是,这之后 却有了对林叔叔不利的言辞。 紧接着,唐山大地震发生,一夜之间交通、通讯中断,事态比人们想象的要严 重得多。林叔叔紧急召开会议,决定派人赴唐山探望驻守在那里的部队,了解情况。 这时,平日吵吵得挺欢的一些人,以各种托词都闪到后面去了。林叔叔亲自带一支 由司政后各方人员组成的小分队赶赴现场。没有想到的是,一周后当林叔叔带队返 回时,竟然后院起火。在家的人中竟有向上反映情况说他没过某一条河,是怕死, 对部队缺乏阶级感情。为此,林叔叔从外面回来连家都没顾上回呢,便开始接受审 查。 了解情况的人自然为林叔叔打抱不平,有的下属因此还掉了泪,他们知道,那 些天在那一片瓦砾和废墟场中大家都经历过什么。所谓林叔叔没渡某条河,其实是 小分队到达的当天,已值暮色时分,河上桥已坍塌,林叔叔不能让众人犯险,便先 派了两个水性好的游过去,然后找了条舢板再渡大家过河。这里面有点影的事,是 林叔叔没有自己游过去为大家找船罢了。但是,这恐怕与怕死或缺乏阶级感情是两 回事吧。那件事经反复核实,最后以生事者所言与事实不符收场了。然而,就是这 一连串的事和莫名的折腾,使地震前已到达军司令部任命林叔叔师长的命令被压了 下来,任命搁浅。 大约是一年之后,尘埃落定,任命的事重提。“文革”刚结束时的群情激奋已 渐渐退去,百废待兴的局面,使人们意识到一切将重新开始。这一时期,中国何去 何从在权威层和思想界还有着激烈的交锋,因而秩序的重建也带着交锋的痕迹。在 军内,用人依然敏感。这时节,别有用心的人再一次节外生枝,而林叔叔这一次是 彻底地被暗算了。 人们对于权力的觊觎是可怕的,当部队人事调整再一次启动后,有人匿名上书, 说林叔叔在“文革”初期与造反派核心层有过交往。这一指证是非同小可的。而恰 巧的是,军长这时也因“文革”后期一次接待“四人帮”要员“过从甚密”刚接受 了审查,人们觉得林叔叔大势已去。在查证过程中,林叔叔虽然未被停止工作,但 事实上已被边缘化。 捕风捉影的人以此进行攻讦,应该说是一次“听者有心”的成功的借题发挥。 当初,就在老首长为林叔叔举办的接风宴上,曾说起林叔叔调野战部队是一种机缘 巧合,若非如此,军事学院才不会放他这样的尖子人才呢。事情的原委是,1966年 “文革”势起,林叔叔他们接到命令提前结束在越南的军事调研,奉召回国。作为 调研组长,他直赴北京向军委炮兵汇报,几天后回到学院,得知自己已是一方群众 组织的领导成员了。 其实,林叔叔出国一年多,并不知道这段时间来国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凭着党 性,他首先是虔诚地接受着这次由中央最高层发起的群众运动。但是,当狂热的群 众热火朝天地打倒一切,甚至以极端手段批斗着令自己尊敬的将军院长时,他感到 困惑和不解了。这之后,他的温和立场受到了“温良恭俭让”和“革命不彻底性” 的指责,由此很短时间内他便退出了运动的漩涡。 正是这样的背景,林叔叔自然很想念阔别多年的野战部队。他认为,那里一定 不会像院校一样不讲秩序和感情。那段日子,学院的军事教研已完全停摆了,林叔 叔作为不再有什么价值的无关紧要之人,最终成全了他调出的愿望。只是他回到的 并非“老部队”,而是由老部队的人任一号军事首长的这支部队。这也就是军长说 到的那个“机缘巧合”。 但是,“文革”结束后的特殊时期,林叔叔曾经被上级安置出的那个“污点”, 一经道听途说之人特别地提出,便发生了足以毁其一生的残忍效力。 任命再一次告吹。不仅如此,其后军队开始知识化、年轻化的大调整,林叔叔 以不足50岁的年龄,竟成了最早离休的人。 对于这一段经历,彤非知道得如此清楚,是因为爸爸作为林叔叔在军事学院的 同事,曾为其写过澄清材料。学院挨过整的老院长也如实说明了事情的原委,但一 切都是无济于事的。那段时间,老院长甚至提出要林叔叔再回学院,因为林叔叔一 直是他非常器重的人,但这边没放。彤非感到非常庆幸的是,自己的爸爸后来重回 到了那里,命运也就显然不同于林叔叔了。每每想到这点,彤非很难不联想到林黎 那深植于心的哀默。 她记得,林黎曾说:“爸爸离休后,很多人为此不平,可有什么用?以往的老 领导、老战友听说后,都说爸爸若不到那个杂牌军也就不会有此一劫了。可我觉得, 他的悲剧其实是注定要发生的……” 彤非想着这些,觉着林黎真比自己对事物的看法有更深的领悟,但是她的不可 救药,就是太像她爸爸。换句话说,是林黎很多地方都紧步其后尘。看看眼前,照 她这不懂得入乡随俗的劲,走到今天,重蹈林叔叔的覆辙还有什么可奇怪的呢?所 谓佼佼者易折吧。 彤非记得,几年前林黎在头儿的眼里也并不是如今这番模样。不久前见到他们 的老局长闻汉声,还夸林黎有脑子,是个干事的人呢。可是,钱唯强就不一样了, 他出身党政机关,对官场的事拿捏得很准。到了出版局后,那里的风气也便改辙更 张,让圈内圈外的人都有不少说法。总之,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原先冲在前面干 事的人都渐渐暗淡了,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愁字。 要说林黎,其实并没直接得罪过这个最高局领导。当初,钱唯强对林黎的态度 也说得上是礼遇有加。延续着局内上下对林黎的看法,各种机会钱唯强还都会点名 让林黎出席。可是,自从他的公子进了风华社后,情况就慢慢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分管财务的吴友道与其打得火热,号称是可以自由进出他家的座上宾。显然,这里 面就有了另外的味道。后来听说,连钱书记小姨子的住房,都是吴友道给解决的。 所以,出版局内有种说法,说吴友道才是钱书记真正的“组织部长”。 常言道,不打奸不打懒,专打不长眼的。林黎最不擅长取悦长官,她的处人方 式太本色,也太正经了,相反论及工作又原则性太强,这岂不就是不长眼吗? 彤非自然知道,林黎的这种样子是一种天然的造就,而要不这样那也就不叫林 黎了。她的清傲来自于骨子,随和也来自于意趣相投,不是成心对谁拿什么劲儿。 记得一次陈滔说及这点,语气中就透出几许无奈,说:“这年月,林黎基本上算是 稀有动物了。只是没人能保护她,因为她是长着思想的稀有动物,比较麻烦。不像 大熊猫,给它适宜的豢养条件,它就能好好地享受优越。”彤非想,还真不亏老公 评价的精准,你要是让林黎做真正标准的大小姐,她还得干呐。说她是大小姐,她 只不过喜欢那种被宠着自由思想和做事的特权,而要真让她做摆设、当尤物,那还 不得难过死她。 唉,彤非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辛辛苦苦干一年,不如领导家里坐半天。 林黎呀,你怎么就弄不懂这些呢?” 彤非虽是这样感叹着,但她也确为当今的社会风气惹出了一股愤怒,这不叫逼 良为娼吗!假若环境都变成了这样,那么多年为之奋斗的东西岂不成就了可耻?彤 非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当记者的真该多做点什么,不只是为林黎,也为着净化眼 下的一种空气。但是,转而她还是觉出了自己的急躁,我这是干什么呀,刚看到林 黎的不多几篇日记,就让自己联想到这么多。目前最关键的,是要尽快读完林黎的 日记,先解救她于水火之中。她觉得,不能老让林黎陷在眼下的这种情绪状态,因 为时间长了肯定会有麻烦。 她从没见林黎像这次一样好像自己拔不出来了的感觉,就凭林黎的静,都静得 让她觉着心神不宁。她不知道此刻林黎究竟在想什么,尽管说,林黎再怎么样也不 会做出过激的行为,更不会像某些人似的哭天号地——她要那样倒省心了,彤非往 日最看不得那些大哭大闹的人了,她总觉得那类人寻死觅活都带着一种吓唬人的要 挟味道,每每见此便心生厌恶,实在忍不住了还想恶毒地咒一句:作什么秀啊!真 活腻了,就自己找地儿死了算了,还给别人看个什么劲呢——但是,她也怕林黎这 样的静。人说“哀莫大于心死”,林黎若要心死了,她可真受不了。因为,林黎是 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多少年来就是。再说,林黎一直抱定的人生态度,就是“生活 着”,可她要放弃了这一点,仅“活着”那对她还有什么意义呢! 彤非不愿自己再这样乱想下去了,便起身抻了抻腰腿,然后向旁边屋子的林黎 那儿走去。她觉林黎独自在电脑前坐了有好一会儿了,该让她也活动活动了。 彤非来到林黎的跟前,看林黎依然在键盘上敲着字,就先给她续了杯水,然后 凑到近前,说:“该歇会儿了。”这一刻她也看到林黎正写着的东西,标题竟然是 《写给自己》。彤非愣住了,随即问到:“林黎,你在干吗呀?” 林黎扭过头来,静默地看着她,浅浅一笑:“你别大惊小怪的,我只是在跟自 己说说话。” “我可还在你身边呢!”彤非觉得问题严重:“你总不能拿我视而不见吧?” “我没拿你视而不见啊。你在这儿,我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只是我也只在面对 自己的时候,这样静静的,才能思考。”林黎说。 彤非觉得林黎有些可怜:“你别这样惩罚自己行吗?” 此后,彤非不再让林黎跟自己较劲了,她拉东扯西硬是和林黎说了好多朋友们 之间的事,直到她累了,睡下。 彤非大喘一口气,开始加速读林黎的日记。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