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田纳西华尔滋的音乐已奏至最后一个音符。 若彤关掉CD,无精打采地坐回书桌前。 《沮丧的春光》在她的右手边,紧邻著书寒与若彤合拍的照片相框旁。 她顺手将书接了过来,翻了一下,像本小说大小的厚度,里面密密麻麻的全 是字,她兴致实在不高,以往在学校书本都懒得翻,何况是这种看一行必须要想 一下才懂的超哲学书本,原想翻看个两行好用来敷衍一下汤穆哲的,不料,在书 的倒数几页中,却夹着一张小字条: 莫辜负好春光,我的生命不会令你沮丧。 下头没署名,但从娟秀的字迹看来,应该是女孩子写的,八成是写给汤穆哲 的爱慕情书吧! “无聊!”她把书本用力合上。 睡觉吧! 让自己的脑筋彻底地淡忘掉一些忧伤的回忆,只留下她和书寒的快乐时光也 就够了,缘虽尽但情未了,不知书寒是否有听到,她的泪滑到枕头上,红色的喜 幛还油亮亮地挂在墙上,不禁让她想起一首贺铸的词: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原上草,露初 旧柄新垄两依依 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书寒——”一旦记忆涌上心头,她便忍不住又雨泪涟涟,半边的枕头都已 濡湿入棉,更加不能自己。 “若彤!”门外传来单母的敲门声。“方筠和旎菱来看你了,快出来吧!” 她赶紧拭干了泪,将忧伤的情绪一一再重新锁入脑海深处,将衣服拉一拉, 哽着哑音道:“我知道了!” 自从那场令人难忘的婚礼之后,她便一直没再和她们两人联络,她猜得出她 们一定怕影响到她的心情,也盼她能自己好好静下来疗疗伤口,所以才一直不敢 来过问太多事情,现在都已过好几天了,该是来的时候了。 到了客厅,单母一把茶放好后就走了进去,她和方筠之间好象在打什幺暗号, 只见方筠使命地猛点头,没有任何夸张的反应。 “你瘦很多了!”旎菱心疼地看着她。 “别再伤心了,你不知道我们看你这样,也不是挺好受的,好姊妹,想开点 吧!”不擅安慰人的方筠此刻已起身和若彤贴近而坐,一手扶在她肩上给予依靠。 “谢谢你们,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了。”话虽如此,还是看得到有一颗如珍 珠般的晶烁泪水浮在眼睑上,泪盈于睫。 “听书寒对母亲说,待他火化后,将要把他移灵回南投老家,我今天来就是 想来问问你,他的公祭告别式你去不去?”方筠忍着悲恸的心情说出。 “我是建议在你们结婚的那座教堂,而他母亲也同意了。”旎菱毫不修饰语 句地便将话直邦邦地说出来。 “你建议?”若彤似乎不敢相信这样重大的事是她这局外人去自作主张建议 的。“你怎不来找我商量?” “我看你这几天心情一定很不好,为了怕你会太过伤心,我才帮你拿主意的, 我以为我们的友谊够……” “够深,是不是?”她怒视旎菱。“既然友谊够深你为什幺还要选那个地方 再来伤我一次,你站在我的立场想过没有?结婚礼堂变成公祭丧堂,你好够朋友 啊,设想真周到。” “若彤,你冷静一点,旎菱也是为了丧礼的事来回波奔,这些都骗不了人的, 也许她是站在书寒的立场多想了些,希望他的灵魂能安息在他原本可结婚的地方, 没别的意思,你多虑了。”方筠忙握住若彤的手,十几年的友谊可不能就这样轻 易的决裂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旎菱开口了。“我一直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友谊因为有异 性的介入而动摇,多少年来,我宁可大伙姊妹们都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块,不交 男朋友也罢!不结婚也无所谓,只要有你们在身旁陪我,我就足够了,男人不是 一生的保障,但贴心的友谊却是可以日久弥新,然而,这些观念,或许已落伍了, 若彤,你如果不喜欢我再管你的事,你大可告诉我一声。” “旎菱……”方筠欲言又止,她现在正卡在两人中间。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若彤此刻最需要友谊,她也觉得自己近来情绪 反复无常。 “这才对嘛!好姊妹还计较什幺呢?旎菱……”方筠努努嘴,暗示旎菱也说 说话,别让若彤没台阶下。 旎菱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放下原本高亢的声调。“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不该没跟你先通知一下就自己做决定,你信我的真诚也罢,不信也好,反正该尽 朋友的义务我都做了,你要还不满意,我实在没话可说。” “是啊!旎菱还特地找人将教堂布置成到处都有野百合,每一个小细节她都 要求那些丧葬人员尽心去做,够了,朋友当到这种程度,够仁至义尽,很难得了。” 方筠好不容易安抚好两人的情绪后,才开始讨论正事。 若彤抬起眼,她从没这幺仔细地看过旎菱,要比外表,她确实比自己更容易 获得男人的青睐,尤其对于第一次踏进恋爱殿堂的初恋男子,一定会被她所迷惑。 三人讨论完葬礼那天的事宜后,若彤送她们两人出门,方筠频带微笑与她道 别,旎菱不知是故意还是忘记,连声“再见”也不说,而令人不解的是,平时招 呼她们甚勤的单妈妈,这下连一句客套的表面功夫也不做了,不知为何,在若彤 那不懂人情世故的心中,总有股失落感,难道长大了之后,友谊就像加了水的咖 啡,淡然而无味了。 她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葬礼的前一天,她想约旎菱和方筠去看看灵堂布置得如何了,方筠临时有事 不能去,只有旎菱陪她前往,虽然那天在方筠的苦口婆心下,两人也彼此把话都 说开了,但那个心结仍是在,说话总有一搭没一搭的。 “那位就是帮我处理书寒后事的汤先生!” 在到达教堂前五十公尺,旎菱指向不远处正在监督灵堂布置的汤穆哲。 “这样麻烦人家会不会不好意思?”若彤问道。 “他很热心的,起初我也一直告诉他说不必了,但他坚持要帮忙就依他喽! 他可是固执得很。”旎菱淡淡回道。 “那这个人情可得要记得还了。” 若彤暗自许诺,等书寒的事告一段落了,她可要登门亲自去谢谢人家,这礼 数是少不得的。 “嗨!你们来了!” 正要走上前的两人却被穆哲一不小心给瞄到,连忙跑了过来,他只着一件短 汗衫,一双球鞋,皮肤晒得健康有光泽,和前几天所见的斯文像,截然不同。 “都快差不多了吧!”旎菱看着工人问道。 “应该都快好了,只是不晓得明天来吊唁的人有多少,位子够不够坐。”他 钜细靡遗地向旎菱回报。 “比原先的位子多一百张好了,说不定梅先生的南投老家还会有人过来。他 妹妹明天一早就会到,还得多麻烦你帮她打理一下,该做什幺可以先教她。” 之后,旎菱又说了一些书寒的同学和小时候的玩伴,以及他平常习惯穿的衣 服、袜子等琐事,希望穆哲能慎重其事,一点闪失也出不得。 这些举止,一一都看在若彤的眼里,她一头雾水,可又像是无比清醒,旎菱 怎会懂书寒的那幺多事情?有些她念的人名,书寒一次也没跟她提过,甚至书寒 爱穿什幺颜色的袜子,她都一概不知,可是旎菱却毫不含糊地说了出来,为什幺? 为什幺会这样子。 “喔,忘了跟你们介绍一下。”旎菱以为他们是初相识,很礼貌地为他们俩 引见。 “不用了,我们早见过面了。”爽朗的笑声加上深邃有情的眼眸,倒让若彤 震了一下。 “你们见过面了?”旎菱口气急转直下。 “是呀!前几天她一个人到教堂来,我正好在练琴,于是我们就聊起来了。” “那我就省得麻烦了。”旎菱倒也不用再繁文缛节客套一大堆。 若彤那双鱼座敏锐爱推敲的性子,在此时表露无遗,她又不解了,她和穆哲 见过一次面,谈话也都还有一点距离,可旎菱?和穆哲话家常的神态,像跟普通 朋友一般没有隔阂,究竟旎菱平常都闲着没事干,天天在镇上逛,到处找朋友哈 拉吗? 唉!别又钻牛角尖了,旎菱不是全权帮忙梅家处理书寒的丧事吗?一定早就 和穆哲见上好几次面了,连这点也想不通,幸好,否则又要和旎菱有得吵了。 “进去看看吧!我想也要让单小姐满意才行,虽然这种感觉会让你心底颇酸 痛的,但该面对的还是得去面对,让往生的亡魂也早日得以安息。”穆哲安慰的 口吻中,仿佛他好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她记得她没告诉他啊! “你怎会知道死者和我的关系?”若彤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汤穆哲闪烁其言。“这也没什幺,来做礼拜的人多少也会告诉我一点。” 旎菱此刻打断了他们的话。“进去看看吧!看我为你付出的你满不满意?” 她的打断有些刻意,若真是旎菱告诉他的,那也无所谓,这没什幺好回避的, 还是她怕穆哲追根究底下去,若彤自己也不好将那天婚礼碎人心弦的画面再重提 一次…… 旎菱还是向着她的…… 那灵堂内的陈列,最醒目的就是百合花特别多,虽然书寒以前会省些钱来买 玫瑰花给她罗曼蒂克一番,但在书寒的心灵深处最爱的还是百合,他曾说过百合 是最单纯、干凈的花,他一辈子也不会减少对它的喜爱…… “来!这束百合花送你!”书寒第一次将花捧到若彤的面前时,她感动得真 想抱着他狂吻,但校园内的毕业生和家长实在太多,她只好欣然地收下,暗自心 花怒放。 “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没想到你还真来了。”若彤看他看得入迷了,差点 忘了身边还有父母亲。“来,我跟你介绍,这是我爸、我妈。” “单伯伯、单伯母你们好。”他的举止斯文、谈吐不凡,一条背脊挺得笔直, 让两老第一印象不错。 “小伙子不错,有精神,很好,在哪儿高就?还是还在念书?”单父见他仪 表不凡,短短的西装头,干凈的脸庞,就忍不住想知道多一点他的背景资料。 若彤见她父亲才刚跟书寒碰面,就调查了起来。下一句一定是“你府上哪儿?”、 “家里还有些什幺人?”、“和我女儿怎幺认识的”……诸如此类的问题,想到 这,她连忙插话。 “爸!拍照了啦!这里又不是立法院,质询个没完没了。”她拉着单父的裤 带,满是臭脸。 “没关系的,伯父您尽管问好了!”书寒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也许是长 官的话听多了。 “你想把人家问跑啊?快点拍一拍,待会儿若彤要进礼堂了!”单母出面制 止,若彤一见,忙送给她妈一个飞吻。 “算了算了!你们女人家总是爱打岔。”单父又将眼光看向书寒。“待会儿 坐在我旁边吧!反正听台上那些人讲话致词也没意思,咱们爷儿俩聊个痛快吧!” “还说别人长舌,自己还不是一样。”若彤在心底猛犯嘀咕,她怕书寒被她 老爸一疲劳轰炸,下次死也不敢上她家的门一步了。 四个人在校园内拍了半卷底片后就听到了钟声,和乐融融地聊着天一同踏进 礼堂,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若彤已经结婚,老公都跟来了。 冗长的毕业典礼总算结束了,若彤忙换下学仕服就急忙跑到走廊和书寒碰面, 没想到,一走到长廊一看,书寒正和旎菱聊得甚欢,他的夸张笑法,若彤以前可 从来都没见过。 “嘿!若彤,你怎幺没跟我说这位帅哥也要来,早知如此,我照片就不拍光 了。”旎菱站得和书寒颇近,若彤看了真不是滋味。 “我为什幺要跟你说?”若彤的话一说完,两人的笑容也全僵住了。 “我也认识他呀!要是方筠也看到他,也会这样问你吧!”旎菱不懂若彤在 生什幺无理取闹的气。 “那当初你自己为什幺不主动去邀请?非要我请了,你才要搭这顺风车,又 不只一次了!”若彤说得理直气壮,她一直感觉旎菱对书寒太热络了。 “大家都老朋友了,你跟我计较这个。”旎菱也没好脾气了。 “若彤,我和他也不过是想做个朋友,不像你是有目……”她的话立即被她 一截。 “蒋旎菱!你住嘴,我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看我跟他讲个话而已,紧张什幺?有什幺好大惊小怪的。” “你……” “好了!今天是你们毕业的大好日子,两个又是好朋友,别吵给人家笑话你 们行不行?好歹以后就要离开学校、各奔东西,连这最后短暂的相聚时刻都不知 珍惜,我对你们很失望。”书寒难得会对人说教,看起来还颇让人信服的。 这时,单父走了进来。“怎幺还不走,车子在外面等那幺久了。” “伯父,不好意思,你先回车上去,我马上带若彤去坐车。”书寒处理事来 不愠不燥,竟唬得单父一句话也没问就点点头离去。 “还好,没被单伯伯看到你们这两位好朋友吵架的样子,否则他一定会发更 大的脾气来责怪你们。”他见两人都低下了头。“这样好了,明天到局里来,我 请两位吃冰淇淋,当做刚才的事都没发生,若是谁再吵,罚十支甜筒给我。” 看著书寒是搀着自己走到她们家的车前,若彤的心态就平衡了些,回头一看 旎菱孤伶伶地站在那边,她是有些得意又有些失意,高兴占上风的滋味虽很美妙 “但这样伤旎菱的心是否又太过分了些?都好几年的友谊了,她也不想把气氛搞 得这幺糟。 只要她不再打书寒的念头,我会原谅她的:若彤心里这幺告诉自己。 隔天,两人倒是痛快地吃了一大桶的冰淇淋,看着对方抹了一圈奶油在脸上 的滑稽表情,彼此心中的矛盾就解开了不少,亏书寒想得出这点子,让这段友谊 在危险边缘中救了回来。 “一生当中能有一个谈得来的知己是很不容易的,像我就没你们好福气,我 常常想,要是我也有一个像你们一样的好哥儿们,或许也可以活泼点。”他有感 而发,笑容牵强。 “难道没人想跟你做朋友?”不会吧!这幺帅的男生,又不骄傲、又不烟不 酒,重要的是脾气好到教人举双手投降,这种人会没好朋友,若彤不信。 他自嘲地说了自己。“也许是家庭环境的关系,我会有些自卑,慢慢地,就 变得孤僻起来了,自然而然就懒得跟人打交道,现在想想,满后悔的。” “那我们现在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了,不迟,还来得及。”旎菱就是那张永远 乐观的心境,让书寒每次跟她说话,就永远有一股再出发的信心存在。 “是啊!以后你们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他听了旎菱的话,心中暖烘烘的。 相反地,若彤就不这幺想,她就会认为:我不要是好朋友,我想要成为男女 朋友。 “那我以后可以常来找你聊天喽!”旎菱俏皮地给了他一张甜甜的笑脸。 “欢迎之至,不是还有一位叫‘方筠’的吗?有空可以叫她陪你们一起来, 我再请你们吃冰淇淋。”自从认识她们之后,书寒开朗多了,看来也不再那幺忧 郁。 若彤巴不得方筠不要来,有一个旎菱已够麻烦了,还来个方筠,这书寒心里 到底在想什幺?他忘了她给他一个吻了吗?这个吻他是否还记在心里面,或是, 早已把它忘了。心中的那些问号,早塞满了她的胸腔。 她正想借机单独请书寒到家吃饭时,丁伯伯突然冲进休息室。“书寒!组长 叫大家到门口集合,小北街庙口附近发生抢案。” 书寒二话不说,忙冲了出去,丁松南也对两位说:“若彤,你们先回去,我 们有任务了。”说完,也尾随书寒而去,才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休息室就静了下 来,只剩若彤和旎菱相互对望,不知所措。 抢案,对就职警务工作头一遭的书寒而言,还是第一次碰到的危险任务,他 心中虽然有些不安的念头,但富正义感的他,依旧携枪就盔,从容上阵。 一群警员浩浩荡荡赶到小北街的庙口,一名抢匪正在一家珠宝店前面因事迹 败露、任务失败,而挟持老板娘作困兽之斗,所有的警力将他围成犄角之势,团 团将他围得密不透风。 “妈的!你们这些臭条子要再不闪远一点,我就杀了这女的。”抢匪满脸横 肉,一手勒住老板娘的脖子,一手用把尖刀抵住她的脖子。 辖区的分局长用广播器一直说情以诱,但抢匪像失心疯似的,根本听不进这 些好言相劝,大有和人质同归于尽的打算。 书寒站在离抢匪不到十步之处严阵以待,他虽然和其它警员一样用枪瞄准抢 匪的身体,但仁慈的他,根本就没有扣下扳机的念头。 紧张的气氛一直僵持着,分局长眼看着情势越来越不妙,遂派了一支训练有 素的霹雳小组干员,准备抓住机会,趁抢匪稍有松懈之时,一枪射进他脑门,将 人质迅速救出来。 书寒见霹雳小组成员已荷枪上膛,准备在分局长一声令下从四面八方围剿抢 匪,就在分局长一个指示,众小组人员正想大开杀戒之时,书寒忍不住喊了一声: “慢着!” 他从埋伏的警力中站了出来,将枪举在头上,一步步走向那凶残的抢匪,众 人不知他要做什幺,直觉就认为他是不是疯了。 丁松南也在下头干着急地直犯嘀咕:“这浑小子吃错药,老毛病又犯了!” 只见他一直朝向抢匪的方向,最后在距离他五步前停了下来,露出了他招牌 式的笑容。 “这位抢匪先生,人一生难免都会犯错,我很能体会出你现在的心境,若非 你真走投无路了,你绝不会走上这条路的,有什幺话你先把刀子放下,我们好好 谈谈,你这样把老板娘的脖子弄受伤了,又把她吓成这样,人家她也是有小孩的, 她儿子女儿如果看到他们的妈妈被你这样欺负,是不是也会心疼着急,毕竟你也 是你母亲一手拉拔长大的,万一你不幸杀了人家的母亲,她的小孩会恨你一辈子, 那又何苦呢?走错一步已经很不应该了,你还年轻,人生未来的路还长得很,如 果你真把这位老板娘伤得有个三长两短,那一生不也毁了。” 书寒破天荒的当起“张老师”来了,连分局长也在下头直摇头道:“这小子 疯了不成!” 没多久,抵在人质手中的刀子竟“?当”一声落地,老板娘乘机跑了开来, 待大批警员正要冲上去擒住他时,书寒却说:“让他慢慢走过来,他已知道错了, 我们不该再对他不礼貌了。” 这名幸运的抢匪从没见过这幺温驯的警察,又仁慈又善良,他心中一感动, 双膝一跪,当场给书寒拜了起来。“我真的是走投无路,我也不想这样做啊!这 真的是我第一次干这种糊涂事,你大人有大量,可要帮我在法官面前说说好话, 我还有一个老母亲,我还希望有机会去孝顺她。” 看他一片真诚,书寒当然一口允诺,待他将抢匪扶进警车时,分局长还替他 竖起了大拇指,表嘉勉之意。 这次行动,可是不浪费一颗子弹便和平收场,这下子,书寒的名气整个水涨 船高,红遍了整个小镇。 书寒的宅心仁厚办案,立刻在街头巷尾传了开来,当晚,分局长还邀请镇上 一些重量级的名流,共聚一堂,一起为书寒热热闹闹办了一场庆功宴。 这种盛大场面,自然少不了若彤的父亲——单可风,他在地方上算是有头有 脸的人物,加上他和书寒也见过一次面,对他印象甚好,整个餐宴上频频向书寒 敬酒,直夸这年轻人有出息、有前途。 “书寒,再跟老伯喝一杯,你现在可是镇上之光了,说不定将来真干到警政 署长,那我也风光了。”他举起酒杯,笑吟吟地看向书寒。 他一听单父这一说,一定是若彤把他对她说的玩笑话告诉了她父亲,一时又 不免臊红了脸,直说:“那是玩笑话,我恐怕没那本事。” “叹!年轻人要对自己有信心嘛!我一定看好你的,来!干了这一杯!”他 咕噜咕噜两口下肚,双眼红◆地看向书寒。“喝啊!不给单伯伯面子啊!” 分局长在一旁劝道:“书寒!那单老先生也是一片好意,就回一下礼吧!” “是啊!人家他还极力推荐你当副小队长,现在公文已呈上去,大概是没什 幺问题,你瞧瞧,你是走了什幺狗屎运,让单老如此看重你。”丁松南也有七分 醉意,把这个原本要给书寒惊喜的秘密说了出去。 “我看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一名地方仕绅打趣着道。 一时,大伙哄堂而笑,书寒为了感谢单父的提拔,一口饮尽火辣辣的洋酒。 丁松南此刻凑到书寒的耳后道:“别怪我这老头子?哩叭嗦,这单可风是咱 们镇上响叮当的人物,随便丢块他不要的地给你,就够你吃一辈子了。最近我看 你跟他独生女若彤走得很近,又听说她对你印象不错,你要发达就得趁现在,别 像我一把岁数了才干到两颗泡泡,一辈子就这样玩完了,别忘了我王老五一人还 勉强凑和过得去,而你?你妈还指望你呢!”他又将一杯黄汤猛灌下肚。 书寒当然也不愿意就这样蹉跎自己的一生,他也想发达、想升官、想得到地 位、想赚更多的钱,但要他靠女方的权贵来一步登天,他实在没这份私念。 他感谢丁松南的好意,微微地颔首,手中握的酒杯是沉重的,而此时,在他 的心中,油然浮出了两个人影——一个是母亲,另一个是…… “书寒!再干了这一杯咱们今天就欢喜落幕,改天跟分局长再到我那儿小酌 一番,我作东,叫我内人烧几样菜给各位尝尝!”单父打断了他的思绪,又借机 灌了书寒一杯酒。 最后,宴会在书寒喝下了最后一杯酒后,众人才酒酣耳热地离去,不消十分 钟,曲终人散,又是书寒一个人了。 他看了看时间,快九点了,现在夏末秋初的季节,天色又晚得快,才一转眼, 已灰□NB427 □□NB427 □地一片漆黑。 他走出海鲜楼,正要去骑摩托车,在他停车不远处的公共电话旁,站了一名 拿着野百合的女子。 “旎菱,怎会是你,你来多久了?”书寒看到她,又是开怀的笑了,烫烫的 两片红腮帮子,看起来自有另一番迷人的丰采。 “从六点就来了,一直想要跟你恭喜的,但看到人那幺多,也就不进去了。” 她在夜风中看起来好单薄,书寒竟泛起一股不舍的冲动。 “来!这件外套你披着。”他立刻将身上的一件呢夹克脱下,细心地披在旎 菱的身上。 她感到书寒欲在她肩上多逗留一会儿的奢望,但一近距离看到她,又依依难 离地披好外套就放开,两只手仿佛仍留着旎菱的余香,不自在地搓动着。 “这束花送你,希望你以后官运亨通,一帆风顺。”旎菱将花双手递上。 他接过了手,双手连花带着她的玉手齐含掌中,也许是酒精的影响壮大了他 的胆,也许是他根本就早盼这一刻的来临,所以,抓到了机会,就再也不放手。 “旎菱,我……真的喜欢你。” 他的话,无疑地是拨乱了她心中的那一泓清潭,她不敢再直视他那逼迫闪灵 的火眸,那熊熊炽烈的情愫,也团团地围着她蔓延着,她多不愿介入这情天恨海 之中,书寒是属于若彤的,为了友谊,也为了书寒的前途,她真恨自己今天为什 幺会偷偷跑来。 “太晚了,我该回去了!”旎菱挣开了书寒,坚定地认为自己不该再回头。 书寒不放弃地追了上来,微喘的胸膛挡住了她的视线,双眼所至,只有他微 伏的心跳。 “我不会爱若彤的!” 话语一出,旎菱眉尖一扬,心一颤,这话若让若彤听到的话,她会放过她吗? 那天在毕业典礼的时候,光是和书寒说说话她就怒不可遏,而今,若真如书寒所 下的棋盘走,教她如何面对若彤?当初自己并没有表明对书寒有意思,而若彤喜 欢书寒则是众所皆知的事,她这幺做,算不算横刀夺爱?她会被朋友鄙视唾弃的, 一辈子也别想在若彤面前抬起头来。 “你喜不喜欢若彤不干我的事,我只不过是基于好朋友的立场来给你加油打 气,请你不要有其它的遐想,我对你并没有其它意思,而且……你也不是我喜欢 的那种男孩子。”旎菱是割着心肝淌着血说出这些话的。 “你真的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他神色一黯,脸上的酒气与叹声一并吐了 出来。 “真的,我只当你是我欣赏的一位大哥哥,你很勇敢,又细心,够体贴……” 她胡乱地解释,心却如刀割般痛楚。 “够了!我并不需要这种搏取同情般的安慰。”书寒抱着头,在夜风飕飕的 夜里,他沿着公路小道狂奔。 “我爱你,书寒!可是我不能……”旎菱呆愣愣地站在亮晃晃的霓虹灯管下, 心中吶喊着他的名字,却只有冷冷的寒风与她相伴。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