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马小波是被吓醒的,小区里有谁家办喜事,子时燃放烟花爆竹,跟打雷似的, 附近的车都开始拉响防盗警报。马小波一下站起来,心跳得快爆出胸腔了。抬头看 看墙上的石英钟,果然刚刚十二点,也就是说睡了不足五分钟,但是马小波已经感 到精力充沛了,同时头脑也变得冷静。他决定出门去寻找庄丽,然后向她温柔地忏 悔自己的不解风情,如果她还要求他吻她,他就毫不犹豫地把嘴唇贴上去——有个 啥嘛!马小波为自己表现出男人的胸怀和头脑感到骄傲,心中充满了自信,他把茶 几上果盘里的水果刀揣兜里,准备去公园里最黑暗、最不安全的地方寻找庄丽,心 中充满了神圣感。 准备停当,马小波拉开门,还没来得及迈出第一只脚去,一个人影从身边轻轻 地飘进去,像一片羽毛那样不易觉察。马小波赶紧关上门,回身追上她,从后面一 把抱住,把脸贴在她的头发上。“对不起,宝宝,你担心死我了。”马小波心中一 块石头落了地。 庄丽一动不动,任凭马小波一个人趴在自己肩膀上忏悔,良久,她轻轻地挣脱 开他的怀抱,走向洗手间。马小波不甘心地又抱住她,庄丽语调平静地说:“行了 行了,我累了,洗洗睡吧。”推开马小波,去了洗手间。马小波震惊了,他想过庄 丽会哭会闹,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这样冷漠,仿佛心如死灰了。马小波陡然被抽去了 刚刚积蓄起来的热情和力量,他软软地坐到沙发上,脑子里一片混乱。看来庄丽没 有打算草草结束他们的不快,她要用女人的心死来对他进行惩罚。马小波仰靠在沙 发上,听着庄丽在洗手间里发出来的声音,她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干着她该干的,完 全忽略了这个男人的存在。马小波望着前面的白墙发呆,他希望庄丽看到他可怜的 样子和脆弱的内心,放过他。他急于寻求结束的方法,真想给她跪下! 洗手间的门开了,庄丽从容地走过马小波面前,苦瓜洗面奶淡淡的香味让马小 波感到了对女人的温柔格外强烈的渴望,他望着庄丽,像一个饿极了的婴孩望着散 发着奶香味的妈妈。但是庄丽没有看他,她径直走进了卧室,轻轻地把门关上,然 后,马小波从门上的毛玻璃看见她开了灯,片刻,又关了灯。 马小波最后一个希望的肥皂泡破灭了,他闭上了眼睛,觉得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他很想走进卧室,给她耍点赖皮,请求她原谅他,或者故伎重演,用暴力来进入她, 让她最终变得像水一样的温柔。但他站不起来,他第一次想到了“尊重”、“尊严” 这些不该在夫妻之间强调的字眼,庄丽的举动让他感到了被人轻视的糟糕感觉,这 种感觉像水银一样往他的骨头里渗透。“这样下去,她早晚会把我变成一个唯唯诺 诺的人,一个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没有主见的人。”马小波的心头开始升起恼 火,他仿佛看到煤气灶被打着了,蓝色的火焰一跳一跳地升腾。 而且,马小波开始拿不准庄丽是否真的爱着他,庄丽诸多的不满和怨恨,以及 她的冷漠,是由爱而生,还是因为自己根本不是他最想要的那一个。“而且,无论 如何,她不该打破游戏规则,置自己的安全、家庭的幸福、丈夫的前程于不顾,任 性地在午夜到处乱跑,这是一个结了婚的女人绝对不应该做的事情!”怒火燃烧在 马小波的胸中:“我必须警告她,以后再也不允许这么做了!”怒从心头起,恶向 胆边生,马小波跳起来,一个箭步冲到卧室门口,“嗵”地推开门,开灯的同时大 喊一声:“你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庄丽微微睁开眼睛,不屑地望着马小波,眼神里充满了蔑视。马小波居高临下, 指着庄丽,激动得语调都变了:“你、你凭什么这样?三更半夜乱跑,出了事怎么 办?!”庄丽垂下眼帘,轻轻地说:“行了行了,三更半夜大喊大叫,你别在这里 丢我的人了,我要睡觉。”四两拨千斤,马小波突然就没词了,他哆嗦着问道: “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肯饶过我?我明天还要上班,还要给你挣钱,你能不能体谅 我一次,不要毁了我!”庄丽哼了一声,不阴不阳地说:“我毁了你?这像个男人 说的话吗?小肚鸡肠!要毁也是你自己毁你,别什么事都怨我,像个怨妇!” 马小波突然就失去了理智,扑过去扳过庄丽来,狠狠地扬起了巴掌,使足力气 向那张写满了轻视的脸上打了下去。但是,就在要打在庄丽脸上时,马小波硬生生 地收住了手,没有完成这个可能打碎一切的动作。庄丽一闭眼睛,准备接受重创, 然后开始跟他创纪录地大闹。可是那巴掌没有下来,她的脸只是感到了掌风。庄丽 睁开眼睛,看到了马小波无奈、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可惜她没有看到这个男人的软 弱可怜,只看到了他的可恶和凶狠,她愤怒了,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你他妈的 竟敢打我!”与此同时,她响亮地给了马小波一个耳光。 马小波没有还手,他像一座坍塌的大山,轰然倒地,瘫软在庄丽身边。卧室里 突然出奇地平静。马小波的脸火辣辣的,他不是被庄丽的巴掌击倒,而是被极度的 绝望打昏了。马小波躺在那里,努力地保持着理智,他等待着,等待着。终于,他 感到两颗热热的水珠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同时,一个绵软而温暖的身体在抽泣的 伴奏下抱住了他,庄丽把湿淋淋的脸贴在他脸上说:“宝啊,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不该折磨你,不该不体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