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马小波更加热衷参加公司的外交应酬,跟庄丽在一起时,是为了躲避她的吵闹, 如今刘阿朵听话得像只猫,却让他感到了比吵架更难忍受的腻烦。下班早了,马小 波也不着急回家,而是一个人到处溜达,慢慢地养成了独自散步的习惯。有好几次, 马小波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庄丽居住的小区,夕阳下,他久久地望着那扇封闭 藏匿着自己过去岁月的窗户,心里冰凉冰凉的,常会想起那句词来:“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跟庄丽在一起的四年来,马小波无数次想过索性终止炼狱般的婚 姻生活,如今真的解脱了,他却感到头不着天脚不着地,空落落的。马小波有些明 白过来了:“再闹,我和庄丽之间还是有真感情的。” 倒是他马小波一直是对的,最后却错了。这就叫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吧。 中午,马小波陪客人喝高了,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喷酒气,谢月忙着给他倒茶, 又拧了手巾把来给他擦。马小波两眼发花,只看见谢月就是庄丽的模样,一把拽过 来。谢月踉跄着倒在他身上,脸对脸地望着他。马小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费劲地打 量谢月,还是庄丽的模样,酒精让神经变得脆弱,眼泪就下来了。谢月误会了,温 柔地给他用毛巾去擦。这时,谢月的电话响了,她麻利地站起来跑过去接,嗲着声 音答应了几声,扭头望望马小波,看见他闭上眼像是睡了,放下电话出门去了。 马小波满心眼里全是庄丽,摸到自己的手机,借着酒劲给庄丽发了个短信: “救救我宝贝,我快死了。我只想回到你身边。”勉强写完,按下发送键,就睡过 去了。 昏睡了一个下午,马小波的酒劲过去了,依稀记得自己给庄丽发了个短信,冷 汗就下来了,他想:“这不是自讨没趣吗,庄丽一定不搭理我,闹不好被她血骂几 句。”马小波稳一稳心神,翻开手机,庄丽竟然回信了!马小波瞪大眼睛,一字一 字地读着,读完又读一遍,一连读了三四遍,依然是那七个字:“随你便,我无所 谓。” 马小波真的晕了,“扑通”仰倒在沙发上。庄丽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她已经看 穿了生活,感到“无所谓”了吗?想到庄丽已经看穿了自己和婚姻,马小波感到更 加缺乏勇气见到她。 马小波到底没有勇气去庄丽那里,满腹心事地溜达了几条街,最后还是回到了 学校。刘阿朵看到马小波心神恍惚,以为他累了,让他躺床上,给他捶打腰背。又 钻进马小波的怀里,吻他的脖子、胸脯,听他的心跳。马小波一面想庄丽,一面应 付刘阿朵。他在想:“如果我离开刘阿朵回到庄丽那里去,刘阿朵会怎么样?我和 庄丽又会怎么样?”当然,想不明白——如果当初他能想明白现在的结局,无论如 何不会离开庄丽的——人没有前后眼啊! 第二天是周六,马小波一直睡到中午,醒来还是想何去何从的事。“难道往后 就这样生活下去吗?出于潜意识的破坏欲望,我失手打碎了自己的生活,覆水还能 收起来吗?如果我再次离开,对于无辜的刘阿朵来说,我又要犯一宗罪了。”马小 波感到活着真是烦死了。 刘阿朵出去买菜了,马小波把头从文件柜后面探出来,望向门口。从竹帘子的 缝隙望出去,马小波看到“大猩猩”挥舞着手臂出现在阳光下,身后跟着一个看上 去比她小很多的年轻女人,那女人穿一身样式很花很俗气的廉价衣服,低着头跟在 “大猩猩”后面迈着小碎步。马小波注意到,这个苍白肤色的女人,有一点清秀, 不由微微笑了:“‘大猩猩’终于也有个女人了,不过别人有个女人才显得正常, 他有了女人却让人觉得有些怪怪的。” 马小波起床后出来洗脸,看到那个女人正给“大猩猩”做饭。正好刘阿朵回来, 看到这情景,看呆了。马小波赶紧把他拉回家。吃过中饭,刘阿朵又要出去看那个 女人,马小波看着她大惊小怪的样子,觉得很好笑:“女人真是猴子,对什么都好 奇。” 那女人正坐在门口洗衣服,对刘阿朵善意地笑笑,刘阿朵倒不好意思了,也笑 了笑,算作打招呼,赶紧撤回来了。她小声问马小波:“不知道她晚上是不是跟‘ 大猩猩’住在一起。”马小波笑得直不起腰来,暗想:“女人对这些事情真是太在 意了。”这个女人的到来,转移了马小波的思想,他感到心里平静多了。 平静的生活一瞬间又回来了,酷暑的炎热也突然来到了。马小波不想成天关在 屋子里,恰好市中心开了一家大书店,马小波就拉着刘阿朵去买书。在书店呆了没 几分钟,刘阿朵一个人出去逛商场去了,这一点爱好她跟庄丽没有什么分别。马小 波在书店的书吧看书,直到刘阿朵大包小包回来喊他回家。如果是庄丽,马小波就 没有这样的自由,他得全程陪同她购物,还得小心翼翼。马小波想到这点区别,暗 暗笑了:“某些时候女人跟女人就是不一样。”路上买了一张晚报。 吃过晚饭,马小波翻看那张晚报。刘阿朵边收拾碗筷边说:“小波,我觉得你 最近老了许多,不太爱说话了,心里没什么想不开的吧?”马小波抬起头来说: “没有,难得生活这么平静,我这是自在的表现。”刘阿朵笑了,深情地望望马小 波,洗碗的时候又对着碗说:“注意你的身体,晚上熬夜别那么久了。”马小波笑 笑,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