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林风出院后,就着手修建赛车场。他让赵海从郊外一个村子找到了一片地,林 风经过考察,与村长签了15年的租用合同,并交了8 万元订金。可正准备施工的时 候,郑剑平赶来了,严厉制止了他们,说这块地国家已征用了,要建绿化带。 郊外的空地上,林风呆呆地站在地边,望着被挖得乱七八糟的空地。 赵海愧疚地说:“都怪我,没把情况弄清楚,没把这事儿办好。” 林风叹了口气:“这块地,看来是不行了旧ps万块钱,可能也要不回来了!” 赵海跺着脚说:“不行!我们还签了合同,我得去找他们要回来!”说着转身 就走。 林风大声说:“回来!你不懂,那合同是无效的。” 赵海吃惊地站住了:“什么?无效?为什么?” 林风说:“因为,这是国家征用的地。” 赵海也愣住了。 林风口到家,坐在家门外弹吉他,他神情黯然,满脸愁容。 赵海拿着口琴出来,举在嘴边欲吹,想了想,又放下了。 艾菊匆匆走来,叫道:“林风!” 赵海忙拉着她:“别去打扰他,他烦着呢!” 艾菊笑道:“别烦,我已经听说了这事儿,你知道那规划办的人是谁吗?” 林风放下吉他望着艾菊。赵海忙问:“是谁?” 艾菊说:“就是我二姐夫!” 林风一愣,赵海高兴地拍起手来:“哇,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林风疑惑地站起来:“阿菊,你说这人是你什么?” 艾菊说:“他是我二姐的男朋友,叫郑剑平。这绿化带呀,就是他一手操办的! 这件事儿呀,我可以去找他,让他帮我们想办法解决!” 林风看了赵海一眼,两人同时向空中击掌:“好啊!这下可好办了!” 林风说:“……没想到呀,你们姐妹的男朋友,还个个都跟我交上了手!” 艾菊去规划办找到郑剑平,把林风建赛车场的事、她和林风的关系说了。郑剑 平听完一怔,继而笑起来:“什么?他就是你的男朋友?他就是那个赛车手?” 艾菊点点头:“是呀,他叫林风。他出事那一天,全家都去了,就你没去…… 那次请你吃饭,你也没去,所以呀,就你不认识他!” 郑剑平想了想,不由得笑起来:“对对对,他们是告诉我,在修一个赛车场… …哎呀,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呀!” 艾菊问:“姐夫,你说该怎么办呀?” 郑剑平也急了,他站起来收拾东西:“走,你赶快带我去找他!” 林风正在收拾车,赵海在一边帮忙。艾菊带着郑剑平进门,高兴地说:“林风, 剑平哥看你来了!” 林风起身:“随便坐,剑平,那天,我们居然不认识。” 赵海也笑道:“是呀,谁也不知道,你们就是亲戚!” 郑剑平也笑道:“三妹已经把情况都告诉我了。林风,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林风说:“赛车俱乐部,我还是要搞下去的,但这块地,看来我是要不成了。” 郑剑平忙说:“没关系,我可以尽快帮你们另找块地儿。” 赵海忙说:“可是订金呢?那个村长还收了我们的订金,8 万块钱,他现在不 肯退!” 林风说:“那,我们就只有跟他打官司了!” 郑剑平忙说:“这也没问题,我可以帮你们打这场官司。我可以作证、这块地, 是我们征用在前,他跟你们签合同在后,所以,是他欺骗了你们。” 林风看看赵海,忙说:“那太好了!” 夕阳斜洒在山顶上,缓缓地普照整个山梁。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在山顶拍摄。 几个人将晨光抬上山顶。晨光呼吸着大自然的气息,他仿佛看见了什么,眼前是他 与艾梅的往事。 晨光指挥拍摄:“有拍一个空镜头,从蓝天上飞着的一群白鸽摇到山顶,准备 好了吗?” 有人大声说:“准备好了!” 晨光:“预备!放鸽子,开始!” 白鸽在蓝天飞翔。 镜头从蓝天缓缓摇下。 监视器里,出现一男一女,两个人在爬山。晨光注视着:“摄像,推!推那两 个人!” 镜头推成两人全景。 “再推近一点!” 镜头推成两人中景,这时,监视器里清晰地呈现出那两个手拉手的跋山人的形 象,他们就是艾梅和彭明伟。 晨光愣了!他默默地盯着监视器,眼泪在眼眶中转动。忽然,他狂叫道:“停 ——他崩溃了,一头倒在地上。摄制组的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扶起他,收拾拍好的片 子。 晨光躺在病床上指挥着工作人员剪辑片子。 马强关切地走到他身边问:“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大夫过来看看?” 晨光打岔道:“好了好了,现在您先请吧,我得工作了!” 马强皱起眉头:“你这小子,也太不像话了!” 晨光推着他:“没事,这两天我觉得好多了。” 正说着,他突然感到不适,瘸着跳进卫生间。一阵咳嗽后,一口鲜血喷出来, 他忙用纸巾捂住嘴。 房间里的马强手忙脚乱地把打包好的菜端上桌子。他端起一锅热腾腾的粥,小 心翼翼地盛到晨光的碗里。 晨光若无其事地从卫生间走出来,开始和剪接师紧张地剪片子。他目不斜视地 看着画面。 马强把粥碗放在晨光面前的小茶几上,轻声说:“哥们儿,先喝碗粥吧!” 晨光不耐烦地挥挥手:“不喝!不喝!赶快端走……” 剪接师看着马强,马强忙说:“喝几口吧,暖暖身子……这粥里有桂圆、红枣, 还有参片,挺补人的……” 晨光皱起眉头:“好了!我说过了,不喝!” 马强端起碗,递给他:“喝口粥能耽误几分钟?再说,你也该休息一下了。” 晨光生气地用手挡开:“不喝,我说不喝!” 马强猝不及防,粥碗摔在地上,打个得粉碎。 马强有点急了:“我说,哥们儿,你不能这样糟践自个儿。” 工作人员都看着晨光,但晨光却置之不理。 马强忍着气,蹲下来捡起碎碗片,急忙离开房间。他把碗片扔进垃圾桶,无意 间发现了丢在纸篓里带血的纸巾。他透过卫生间的镜子看着正在剪片的晨光,眼前 不禁变得一片模糊。 晨光的片子中出现这样的画面:晨光醉酒后,把文梅手里的碗打碎,艾梅含泪 打扫碎片…… 晨光清醒过来,他含泪看着卫生间里的马强,低声道:“老马,刚才对不住。” 马强忙擦擦被泪水湿润的眼睛,微笑着调侃说:“为人民服务,应该的……” 晨光转过身,又全神贯注地紧盯着画面。 夜里,晨光独自坐在剪辑桌前,满头大汗地埋头工作。他专心致志地看着画面, 腿上的疼痛折磨着他,一阵剧痛袭来,他猛地倒了下去。他挣扎着爬到冰箱边,从 里面取出一大包冰袋,使劲绑在腿上。少顷,他缓缓坐起,再次爬到剪接机旁,眼 睛又一次盯住画面。 白天,工作人员都到晨光这儿剪片子。 室内传来晨光的声音:“好,就到这儿,下面接56场戏。” 一个工作人员说:“导演,你昨晚又没睡吧?不然,戏怎么剪得这么快!” 马强急匆匆推门进屋,冲剪接师挥挥手:“你先出去一下。” 剪接师顺从地走出门去。 马强说:“兄弟,你先停一下,有事跟你说。” 晨光说:“我没时间!” 马强停顿了一会儿,低沉地说:“告诉你,彭明伟和艾梅准备要在大教堂举行 婚礼了。” 晨光浑身一颤,头也不抬,故作镇定地说:“就这事?” 马强急了,叫道:“哎,都到这会儿了,你还装什么蒜啊!” 晨光继续盯着画面,不说话。 “你,你真的没感觉?她可是你朝思暮想的梅表姐啊!太过分了!我就跟你说 过,女人没一个好东西!都他妈的水性杨花!我早就说她比你大,她忒有心眼儿, 你们俩根本就不合适……你小子就是不听,现在好了,鸡飞蛋打一场空。这就叫不 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晨光猛地摔掉手里的笔,打断他:”没事儿吧?你在这儿瞎 激动什么!“ 马强嚷道:“废话!你是我哥们儿!你说她,这是人干的事儿吗!哎,分手就 分手吧,那么快就结婚了,就他妈那么等不及,这人还没走呢,茶就凉了。” 晨光一惊,看着他怒吼道:“你他妈说完了没有?” 马强愣了,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忙扇自己嘴巴:“瞧我这张破嘴。” 晨光忍着泪笑道:“没事,我没事,对艾梅来说,这么做也许是对的!”说完 继续埋头工作。 马强含泪默默地看着他…… 艾家客厅,全家人欢聚一堂,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晚餐。 忽然,艾思凡放下筷子,问:“艾梅呀,你和明伟的事,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办 哪?” 江月秋接着说:“是啊,你老爹连做梦都在念叨这事儿。” 艾梅低头不语。 艾菊见状,说:“对呀,大姐,我们都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哪,我可要做伴娘啊。” 艾竹忙接口:“不行,我要做伴娘。” 艾菊和艾竹争起来:“去去去,我都演过5 个伴娘了,你哪儿有这生活啊。你 呀,年纪太小,这种差事都是大人干的,少儿不宜。” 艾竹嘟哝着:“得了吧,我看电影里都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当伴娘……” 艾思凡摆摆手:“哎,皇上不急,太监倒先急了。我在问你们大姐呢,你们俩 倒争上了。” 众人顿时把目光都集中到艾梅身上。 艾梅沉默了一阵,缓缓抬起头,平静地说:“我跟明伟的婚礼定在下周五,准 备在大教堂举行。” 这天,艾梅和明伟来到商厦买床上用品。 一个售货员走来:“小姐,这床单不错吧。” 艾梅笑了笑:“对不起,它太漂亮了!” 售货员笑道:“小姐,您是来买结婚用品的?那就买这一床吧,也不贵,才500 多!你看,铺在床上多漂亮呀。质地也不错。” 艾梅遗憾地摇摇头:“不,就因为它太漂亮了,我才不买。” 售货员不解:“哦,为什么?” 艾梅淡淡一笑:“我想买一套素净点儿的,最好是白色的。” 售货员想了想:“有一套素净的,但不是纯白的。” 艾梅说:“好吧。” 明伟在一旁注视着。 商厦内衣部,衣柜上挂满了漂亮的睡衣,艾梅走来,选着看。 一个售货员走来问:“小姐,要买睡衣吗?” 艾梅说:“是啊,想买一件白色的” 售货员拿出一件:“这件怎么样?纯白色的,只是绣上了几朵花。” 艾梅看了看,满意地笑了:“好,就要这件……哦,再买一套男式睡衣。” 售货员又拿出一套男式睡衣说:“哦,这是配套的情侣睡衣。” 晚上,艾梅在卧室里呆呆地看着新买的两套白色睡衣和白色床单、白色被套。 她刚要坐在床上,又起身,默默地走到窗前,望着窗外。 这时彭明伟出现在门口,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彭明伟走到她身边,抚着她的肩问:“艾梅,在想什么?” 艾梅轻轻转开身:“没什么。” 艾梅指了指床卜用品问明伟:“都是白色的,喜欢吗?” 彭明伟走过上低头看看:“”喜欢,你喜欢的我都喜欢但它好像不适合结婚用。 “ 艾梅说:“对不起,我不觉得结婚不能用白色。我们干吗一定要默守陈规。比 方婚纱就是白色的。” 彭明伟眼神直逼着文梅:“艾梅,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忘不了他?” 艾梅幽幽地说:“干吗这么问?” 彭明伟顿了一下,说:“我记得,你以前只喜欢黑色……” 艾梅一阵沉默。 彭明伟走到她面前,望着她:“艾梅,我一直觉得,对每一个人来说,一生的 爱人只有一个,你应该也不例外……但我却忽视了一点,你的这一个好像并不是我!” “明伟!” 彭明伟含泪道:“艾梅,我是真的爱你,但我不想强求!我不愿意看到你委屈 自己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那样你会后悔一辈子,我心里也会愧疚一辈子!我不 希望这样和你走进教堂。说真的,我知道自己是个微不足道的人,能给你的太少了, 我只是希望能给你些快乐,哪怕只有一点点……” 艾梅打断他:“明伟,求求你别说了。爱谁或是不爱谁,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我现在是真心要嫁给你!因为你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我真的需要有 个人可以让我依靠,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站在身边保护我!……这段时间,我觉得 自己再也经不起任何变故了,也许,我真的有点儿累了……” 明伟感动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说:“但愿这一切是真的……” 咖啡馆里空空荡荡的,客人寥寥无几冯强二个人坐在椅子上等人。彭明伟走进 来,马强向他挥挥手。 彭明伟迎上前去:“你是……” 马强站起来:“我是晨光的朋友马强!” 彭明伟一愣:“哦……” 马强示意彭明伟人坐。 马强说:“彭先生,祝你和你太太新婚快乐!” 彭明伟有些尴尬:“谢谢……晨导演最近很忙吧?” 马强说:“我先问你一句话吧!” 彭明伟说:“好吧,您请讲。” 马强问:“艾梅是真心想嫁给你吗?” 彭明伟不知说什么好。 马强说:“我来替你回答吧,艾梅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晨光的!” 彭明伟望着马强陷入沉默…… 马强站起身说:“有空你去看看晨光拍的那部片子,你就全明白了。”说完匆 匆离去,走到门口又回身道:“你要是个爷们儿的话,别把今天的事告诉你老婆!” 望着走出大门的马强,彭明伟决定去看看晨光。 晨光家的客厅里灯光昏暗,他和工作人员正在看完成的样片。 这时彭明伟悄然站在他门口。晨光没有发现彭明伟,他把双拐靠在椅子上,艰 难地坐下。 彭明伟过来问:“你的腿怎么了?” 晨光掩饰说:“咳,拍戏时不小心摔了一下。” 彭明伟关切地问:“怎么摔得这么重?” 晨光大大咧咧地说:“没事儿,过一段就好了。哎,对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你们快结婚了吧?我还没祝贺你呢!” 彭明伟岔开话题:“谢谢……哎,没想到,我也上了你的片子?” 晨光笑道:“对不起,没有得到你的认可,侵犯了你的肖像权,你不介意吧?” 彭明伟也笑了:“这是我的荣幸!如果你的影片获了奖,我没准还跟着沾光, 混个最佳男配角什么的!” 二人尴尬地笑了笑,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晨光看了看表,时候不早了,就说:“哎,你怎么还待在这里?她会着急的!” 彭明伟说:“不要紧,我来看看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多陪陪你!” 晨光笑着说:“陪我?我看不用了吧。” 彭明伟很认真地说:“晨光,我很佩服你!” 晨光不在乎地问:“为什么?” 彭明伟说:“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导演!” 晨光说:“对不起!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还有工作。” 彭明伟停顿了一下,说:“晨光,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艾梅可能还爱着你, 你们……” 晨光急忙打断他:“你这是什么意思?告诉你,我和艾梅的关系早就结束了。 那是因为你的失踪,才使我们认识的,就冲这一点,我还得感谢你呢!” 彭明伟急忙解释:“你不要误会,我是说她忘不了你!” 晨光自嘲地摇摇头:“可我不适合她!她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孩,而我是个放浪 不羁的家伙!她是做太太的最好人选,可我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会结婚,这就像一个 人穿衣服,里边穿着一件地道的马褂,外面非套上一件名牌西服,分开都是好东西, 可是放在一起就变成不伦不类了。你说我跟她能是一类人吗?即使我们俩真的走到 一起,我也不可能给她一点儿安全感,更别说什么快乐了。到时候两个人只会天天 念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之类的话,与其这样,还不如大家早早地好离好散呢。” 彭明伟转过身,痛苦地说道:“可是我不希望她骗自己,更不希望…… 晨光打断他:“那是你对自己不太自信了,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你心里 很爱她,你能为她做任何事,有了这些就足够了,这些我可做不出来……她选择你 是对的,她心里想要的应该是你这样的人。我相信,艾梅嫁给你是她最好的归宿。 你如果真的那么爱她,就好好娶她,好好对她,多为她想一些,多为她付出一些… …要是想跟我谈如何转让爱情,那你就选错对象了,我对这事儿没兴趣!对不起, 我还要工作,不送了!” 晨光再也说不下去,撑着双拐离去。到了门口,他停住,低声说:“我们见面 的事,请你不要告诉艾梅,拜托了!” 晨光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烁着泪光…… 郊外的一块土坡上,林风、郑剑平和赵海、艾菊站在一处高坡上,看着眼前的 一片空地。 郑剑平问:“林风,你觉得,这块地怎么样?办个赛车俱乐部,足够了吧!” 林风高兴地说:“剑平,谢谢你!” 赵海在一旁说:“是啊,你帮我哥打赢了官司,又帮我哥找到这块儿地,你整 个儿就是一观音菩萨再世啊。” 剑平忙摆手:“不不不,我可不想出家当和尚。” 林风又是一巴掌拍在赵海脑袋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小子永远也改不 了这胡吹的臭毛病。” 赵海嘀咕着:“哥,兄弟这是帮你吹呀,你怎么倒打一耙?” 艾菊说:“好小子,敢对你老大不敬!看招儿!”说着一个巴掌又扇了过去。 赵海一低头,结果重心一偏,整个人圆球一样滚下了土坡。 几个人开心地大笑起来。 第二天,林风带着艾菊驾着摩托车冲上山顶。 俯瞰下去,整个城市在初升的太阳照耀下,异常美丽。 艾菊身着一件清纯的便装,紧紧依靠在林风的肩上,两人并排坐在山坡上看日 出。微风吹来,艾菊的长发徐徐飘起,林风轻轻帮她梳理着。 林风站起身用手指着下面的一块空地说:“艾菊,将来我想在我们的俱乐部旁 边建一个院子,里面盖一座小木房,门口架起烧烤台,种上满院子的花草和大树, 再养上两只大狗帮我们看门……这些表面看可能会很简陋,很清贫,不知道你能不 能习惯?” 艾菊起身:“怎么?你不想再过游牧生活了?” 林风望着远方,许久:“也许是一个人走了太久,有点累了……其实,我心里 早就想有一个这样的家,艾菊,你会喜欢这种生活吗?” 艾菊抬头看着他问:“你真的不再去流浪了吗?” 林风搂着艾菊,深情地说:“真的……骗你呢!” 艾菊一下愣住了:“你骗我?”转身要走。 林风忙拉住她说:“我是说,还会去流浪。不过,以后会多一个……”说着, 林风走过去跨上车,带上头盔,又举起另一只头盔,向艾菊挥挥,艾菊笑了。 发动机引擎的轰鸣声中,林风和艾菊的摩托车从尘土飞扬的地平线一跃而起, 奔向红红的落日…… 艾家门外的路口,艾兰、郑剑平面对面地站着,对望了许久。 郑剑平说:“你再考虑考虑吧。” 艾兰说:“没什么可考虑的了。” 郑剑平说:“兰,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也得让我明白呀!” 艾兰说:“你什么也没做错,只不过我们俩不合适!” 郑剑平说:“小兰,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彼此互相了解,那么多年了,你就 忍心……” 艾兰说:“剑平,也许别人都认为我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天生的一对。 但是我们彼此太了解对方了,有什么办法?也许我们不是一类人……我喜欢温馨的 家庭生活,你热衷于枯燥的设计图纸;我需要浪漫的生活情调,你酷爱死气沉沉的 书案。我期盼柔情,你忠于理智;我渴望甜言,你保持冷静……这么多年来,我希 望我能改变你,但是我失败了,我没有能力改变任何人!” 郑剑平漠然地抬起头:“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我一直以为,所谓的爱情会 因为时间的长久而坚固,所以不需要再去培养它,灌溉它,这样的结果也让你受了 不少委屈,对不起。” 艾兰无语,含泪仰望着天空。 郑剑平痛苦地说:“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曾经努力地去挽回,但我发现, 两个人之间无论谁去迁就谁,都是于事无补的,关键在于发现得太迟了。既然我们 的关系已经无可挽回了,也许分开是最好的结束……” 艾兰点点头:“也许现在分手对谁都好。” 郑剑平说:“好,你多保重!” 艾兰说:“你也多保重。”郑剑平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我帮你家找到 了一块好地,你爸爸可以在上面盖自己的新大院了!” 艾兰说:“谢谢!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会记得,你是一个好人!” 郑剑平含泪一笑。 两个人都转过身,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越走越远。 艾梅家门外的路口边,艾梅和彭明伟走着,冷风吹起她长长的围巾。彭明伟一 声不吭抽着烟。 艾梅突然停步:“明伟,你怎么抽烟了?我发现你最近有点怪,总心事重重的, 出什么事了吗?” 彭明伟看着她,笑了:“他……他祝你幸福!” 艾梅问:“只说了这一句话?” 彭明伟说:“当然不止这一句,他……” 艾梅有些生气地问:“你为什么要去找他?” 彭明伟说:“我觉得他人不错,很想和他交个朋友。” 艾梅问:“是吗?看来你们谈得很不错?” 彭明伟说:“是的,不错。” 艾梅有些烦躁地问:“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彭明伟说:“现在告诉你晚了吗?” 艾梅急了:“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刺激别人了吗?” 彭明伟说:“我想不会的。” 艾梅说:“你太自信了!” 彭明伟说:“不,在我和你的感情上,我太自卑了!” 艾梅说:“你不可以在这种时候去看他,不可以!我不希望你再提起他!永远 不要!”说着伤心地哭了。 彭明伟低下头:“梅,对不起……” 婚纱店里,漂亮的婚纱摆得到处都是,彭明伟和艾家姐妹在等着大姐换上婚纱。 艾菊拿着一件做工精致的婚纱,披在自己身上问:“怎么样,我穿这件好不好 看!” 艾竹说:“特傻。” 艾菊说:“小气鬼,还记仇哪?好了,就让你做大姐的伴娘,这下总可以了吧?” 艾竹天真地笑了,忙作揖道:“多谢三姐,小妹这厢有礼了。” 大家笑起来。 艾菊不知道艾兰和郑剑平已分手了,问艾兰:“那你呢?二姐,你怎么不给自 己也选一件?” 艾兰沉下脸来,走开。 彭明伟自言自语:“我去看看,怎么文梅还不出来?” 婚纱店的更衣室里,艾梅拿起婚纱,缓慢地披在自己身上。镜子里,出现了艾 梅略带漠然的面容。想像中,晨光悄悄站起身,出现在她背后,学着《巴黎圣母院 》里卡西莫多的腔调:“美,美,你好美!” 艾梅被他逗笑了…… 她耳畔响起晨光的声音:“艾医生,你笑起来很美!” 她又笑了。 “艾梅,衣服换好了吗?”彭明伟的叫声把她从幻觉中拉回现实,她收起笑容 走出去。 医院病房里,晨光被腿上撕心裂肺的疼痛折磨得表情惨不忍睹,他嘴里紧紧咬 着一块毛巾,李欣正帮他擦着满头的大汗:“大夫,还有什么办法?” 医生实在看不过去:“晨导演,不然你就打一针吗啡吧!” 晨光无声地冲他摇摇头。 医生想了想,说:“这样吧,我有一个建议,如果能做截肢手术,给你在患处 装上一个假肢,那样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你的生命质量。” 李欣急切地问:“那样行吗?” 医生说:“那样能让他在一段时间内减少一些疼痛,适当地减缓病变扩散的速 度。” 晨光稍稍缓了过来,问道:“医生,这样能延长生命吗?”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不过,你能站起来。” 晨光想想,轻声说:“那就不用麻烦了。” 晚上,晨光一个人躺在床上服睛睁得很大。 医生白天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如果能做截肢手术,给你在患处装上一个假 肢,那样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你的生命质量。” 同时他眼前出现了他和艾梅在海滨沙滩长堤上的一幕——晨光抱着一条腿,玩 得正开心,艾梅在旁边给他拍照。晨光笑着对她说:怎么啦?我这个造型够酷吧? 艾梅放下相机看了看,皱起眉:你忘了,我是医生,你这样不够完整。晨光大笑, 不行,审美观不行,我这造型叫“独腿将军斗群雄”,多酷啊!艾梅白了他一眼, 你呀,你这叫挫子里拔将军!孩子们哄笑起来,晨光爬起来走到她身边,小声说: 你这下可把将军给惹火了!生气地径直向长堤走去。艾梅追上去,拉着他的手,小 家伙,跟你开玩笑哪!对不起!晨光猛一转脸,笑起来:我也逗你呢!艾梅追打他, 二人在长堤上奔跑。两人停住,艾梅深情地望着他,别忘了,我喜欢完整的你!… … 晨光的腿在颤抖,满头大汗的他紧咬着牙。 他仍然面带微笑地沉侵在美丽的回忆中。 晨光做完化疗后,在艰难地做深呼吸。这时李欣和马强推门进来,马强兴奋地 说:“晨光,哥们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晨光问:“什么好消息?” 马强激动地说:“你的片子…… 晨光忙问:“审查通过了?” 马强说:“不但通过了,而且大受褒奖!” 晨光欣慰地点点头。 李欣说:“还有呢,这片子被选上了,要去法国参赛!” 晨光激动不已:“真的?” 马强说:“哥们儿还能骗你?!” 晨光忘情地挥起手,马强也举起手和他在空中一击,二人异口同声地喊:“YES!!!” 过了一会儿,晨光声音微弱地:“小姨,我问你一件事?” 李欣:“你说吧。” 晨光说:“我知道自己是个不听话的孩子,你是不是特烦我?” 李欣忍住泪,摇摇头,说:“23年前,我记得也是一个早晨,那天的阳光特别 刺眼,一个7 个月的早产儿哇哇落地了……为了他的降生,一个母亲因此失去了自 己的生命。” 晨光苦笑了几下,咳嗽起来,少许他说:“那个小坏蛋就是我吧?” 李欣点点头,继续讲:“那时候你小姨才十几岁,你妈妈临终前对我说,既然 是早上生的,就叫他晨光吧。这孩子的爸爸走得早,你一定要让他幸福地长大成人, 我在九泉之下,一定会感激你的。我答应了她,可是我……”李欣再也忍不住地落 下眼泪。 晨光安慰她:“你怎么又开始忆苦思甜了?我现在多听话啊,老老实实地躺在 这儿,多难得呀!您就别再数落我了。”又转过身:“是吧,老马?” 马强忙擦擦眼睛,笑道:“没错没错,咱们晨光马上就要到欧洲电影节走红地 毯了,哪儿能跟小孩似的在这儿哭鼻子抹眼泪呀!太不对路了,太不对路了……” 晨光开玩笑说:“老马,万一我要是去不了,你就代表我跟他们说:Ladies and Gentlemen ,非常抱歉,晨导演最近太忙了,目前正在外景地拍摄他的新片,实在 是赶不过来。不过,他让我代表他本人,向欧洲人民和全世界热爱电影的人们问好! ……” 晨光吃力地坐起来,挥起手,马强和李欣看着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突然,他的手落了下来,马强忙上前扶他:“兄弟,你没事吧?都到这会儿了 还嘴硬。” 晨光用虚弱的声音问:“她,什么时候结婚?” 马强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晨光急了,大声道:“快说!” 马强吞吞吐吐地说:“明天……‘晨光轻声问:”她是在大教堂举行婚礼吗? “ 马强反问:“你想干什么,晨光?” 晨光用企求的目光看着他:“我只想去看看,再帮兄弟一把!” 马强含着泪,无言地点点头…… 晨光问李欣:“小姨,我让你带的东西呢?” 李欣忙从包里取出一套烫得整整齐齐的西服,那是艾梅送他的惟一的礼物,晨 光让李欣帮他穿上。他用尽全力支撑起身子,李欣见状,忙去扶他。马强在一边看 傻了。 晨光笑道:“老马,别闲着呀,没看见我暂时生活不能自理吗,快上手啊!” 马强忙过来帮忙。 此时,晨光的裤子已经穿不上了,他对李欣说:“剪开!” 李欣刚要动手,晨光又叫:“哎!从里边剪,那样刀口别人看不见…… 晨光忍着剧痛,终于把西服穿好。然后又向李欣要了镜子。他看着镜中的自己, 把头发梳回原来的模样,满意地冲自己点点头,然后一挥手:“出发!” 马强、李欣带晨光去了教堂。 沿着一条高高的台阶上去,才能到达教堂。马强的车停在台阶下,他背起晨光 爬上去。雄伟的教堂在清晨的薄雾中更显得庄严而神秘。 马强和李欣用轮椅把晨光推到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三人仁足, 晨光抬头望了望,对马强和李欣说:“你们在这儿等,我想一个人进去。”说完, 他艰难地转动轮椅,进入高高的教堂大门。 随着晨光的进入,早晨的阳光从门口斜射进来,轮椅上的他投下一道长长的影 子。 忽然,大门“眶”的一声关上了。整个教堂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和漆黑。周围还 是一片寂静…… 他正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教堂里的灯光一齐亮了起来。他好奇地仰视 着这座高大而别致的建筑物,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场面出现了——教堂里的椅子上 座无虚席,每个人都是盛装而来,其中有艾思凡、江月秋、艾兰、艾菊、林风…… 一条长长的红地毯,从中间一直铺到教堂的尽头。教堂尽头的墙上挂着那幅耶稣受 难像……人们欢快地议论着,等待着什么。 他正看得发呆,电钢琴演奏的《婚礼进行曲》突然响起。音乐声中,大门缓缓 打开,几个人的剪影结伴走来。艾梅穿着白色的婚纱,挽着彭明伟的手缓缓前行, 长长的婚纱一路飘摆。艾竹一副伴娘的装扮,将婚纱用双手轻轻托起……人们全都 起立,鼓掌欢呼,音乐声掌声笑声融成一片。眼看文梅就要走到晨光面前,他一阵 兴奋,想跟艾梅打招呼。可是,艾梅却熟视无睹地走过他。晨光大声喊她:“艾梅! 艾梅!”所有的人都无视他的存在,无论他怎么叫,都是枉然。他看着自己的爱人 远去,却又无能为力,他终于沉默了。这时有人大声宣布:“你们现在正式结为夫 妻!”艾梅和彭明伟慢慢靠近,慢慢接吻。顿时全场鲜花漫天,彩条飞舞,欢呼雀 跃,人声鼎沸……声音过后,教堂里恢复了寂静与昏暗。 原来那一切都是晨光的想像…… 他回忆着想像中的情景,安详而又苦涩地笑了,泪水顺着他的面庞轻轻地滚落 下来…… 艾家书房,艾思凡坐在椅子上,紧锁眉头。江月秋进来看见,上前调侃道: “老头子,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 艾思凡苦笑道:“咱这4 个闺女,是我的双手和双脚,走了一个少一个啊!” 江月秋:“咳,我说老头子,说你老你还真老了,干脆呀,我就把每个女儿都 拴在你这书房里,陪你过一辈子算了。” 艾思凡抬头望着她:“老婆子,你拿我开涮哪!” 江月秋深情地看着他:“你也太不知足了,有我陪你难道还不够啊!” 艾思凡也看着她,嘴角慢慢地露出一丝笑容。 江月秋望望楼上,叹了口气:“不知道阿梅舍不舍得我们……”说着,她的眼 睛也湿润了。 艾梅在卧室里,独自站在窗前,目光凝视着远方。 几声鸽子的鸣叫,打破了艾家大院的宁静。笼子里的白鸽扇动着翅膀,仿佛要 破笼而出。 艾梅怜惜地望着它,思绪又飞向了远方…… 文家客厅,屋子里一片喜庆的气氛,高朋满座,欢声笑语,亲朋好友个个神采 飞扬。艾思几招呼着客人,客人们—一向他祝贺。 江月秋端着一盘盘喜糖穿梭于人群之中,她想了想,向楼上走去。 艾梅的卧室里,光线透出白色的窗纱柔柔地散射下来,房间里洋溢着温馨的气 氛。艾兰、艾菊、艾竹围绕在艾梅的身旁,装扮着美丽的新娘。 艾梅身着一袭婚纱,位立在房间当中。 江月秋走过来,艾菊兴奋地说:“妈,你看大姐漂不漂亮?” 江月秋笑了笑没说话。艾竹见状忙打圆场:“妈,您是不是舍不得大姐呀?就 让三姐换上婚纱,把她先嫁出去算了。” 艾菊生气地说:“臭丫头,小心我取消你的伴娘资格!” 江月秋细心地帮艾梅整理着衣服:“妈怎么会舍不得你们,我希望你们每个人 都能找到自己的爱人,你们高兴,妈才会真的高兴。”她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 艾梅爱怜地看着江月秋:“妈,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你自己可要保重身体啊。” 艾竹走到一边拿起一张早报看着。突然,她大叫起来:“大姐你看!” 她把报纸拿给艾梅,大家也围了过来。报纸上的一个讣告栏内,赫然印着几个 大字:青年导演晨光,用生命谱写《经典爱情》…… 艾梅顿时睁大眼睛,继续看着:身患骨癌的晨光导演,忍受着常人无法想像的 剧痛,出人意料地完成了他的处女作电影,创造了一个惊人的奇迹。影片描写了一 个青年导演与一位女医生之间一段凄美而浪漫的爱情故事…… 艾梅震惊了,她穿着婚纱,疾步跑下楼梯。她穿过客厅,穿过人群,冲出房去。 所有的客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 艾梅不顾艾思凡的呼唤,不顾一切地冲出门。 此时,彭明伟坐着迎宾车,从另一条路驶来。双方在路口交错而过。彭明伟走 下车,望着艾梅,艾梅含着眼泪望着他,愣了片刻,又转身跑去。一阵冷风袭过, 吹起她长长的婚纱,冲向无边的远方…… 彭明伟站在路口,默默地看着文梅远去…… 艾梅跑过街道,跑过林荫道,跑过医院门口,跑过医院走廊,她的眼前不断浮 现出她和晨光在一起的情景。她提着婚纱,一路擦着眼泪奔跑,鞋子跑坏了,她扔 掉另一只接着跑……路人惊异地望着她。 艾梅冲进病房,看到了逆光中一张空空的、雪白的病床。她脑子里出现了大片 大片的空白。 第二天,马强把艾梅约到妙峰山山顶,交给她一个巧克力盒子,上面贴着晨光 的一张照片,他的笑容那么灿烂。 艾梅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封封叠得整整齐齐的信。马强告诉她,晨光临终前, 托他一定把这个盒子交给她,让她放在山洞里面的岩石下面,她每天来看夕阳,那 样他们就能在一起了。 黄昏的山顶,艾梅手上依然捧着那只白鸽,把一个白色的便签拴在了鸽子腿上, 慢慢地张开手,将它放飞…… 在一个夕阳坠落的时刻,我看到你伫立在山顶放飞白鸽,从那一刻我相信:你, 就是我的爱人。如果人生有来世,我愿意生在你的隔壁,做你的邻居,和你一起长 大。当你懂得爱情的那一天,我会敲响你的房门对你说:爱我的话,就跟我走吧。 小时候,我一直做着一个梦:自己能变成天使,自由地站在世界的颠峰。后来, 上天让我遇见了你……从此我不再奢望成为什么天使,只想和你一起化做两只普通 的白鸽,抖动着我们的翅膀飞向夕阳,在最灿烂的一刻熔化在火焰里……可是我知 道,灿烂的背后伴随着煎熬,我不想让你承受这份痛苦。 对不起,没能和你一起飞翔,或许是我们之间的道路太遥远,真的很抱歉,没 能和你一起走完人生。或许是因为我的生命太短暂,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还在世界 的某个地方等我。我知道,你已经离爱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