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非常可怜夏弟,小小年纪就经受这种磨难。但一个家在农村的男孩子,进山 拾柴似乎是义不容辞的。夏弟总是在我用不放心的眼光看他的时候,大咧咧地说, 别担心,姐,我现在其实啥都会了,我其实没有多麻烦他们。母亲为了表示对儿子 的爱怜,总是让弟弟中午的干粮带成大米干饭。进山的人早晨要起五更做饭,吃后 带一顿干粮,晚上的饭自然是回来吃。带什么干粮全看各家的生活条件,有带馍的, 有带干饭的,有带煮熟的红薯干或蒸熟的红薯的。我家吃不起馍,但母亲也决不让 夏早上吃红薯或红薯干,她让夏早上做萝卜丝咸干饭,吃后再用手巾兜一兜中午吃。 夏比别人苦的还有一点,好多人家都是妻子或者母亲早早起来为进山的劳力做饭, 饭做好后唤醒劳力们起床,而母亲做不到这一点,因为她怀里还揽着一个吃奶的小 娃娃,只要她一起床,娃娃就哭叫,夏便很懂事不让母亲起来为他做饭,而是自己 早早爬起来烧火做饭。如果星期天我刚好在家,我就要起身为夏弟做饭,他便硬按 着我的被子不让我起来,说姐,我反正得起来,何必两个人都睡不成呢?我如果再 坚持,他就说姐,不是我不让你做,是我吃不惯你做的饭,你是不知道,我现在做 干饭的技术比妈还强哩!我知道弟弟的良苦用心,就不再坚持。听着弟弟在外面的 灶火棚子里淘米、洗菜,拉风箱烧火,望着蠕动在灯光下他幼小的身影,我总恨自 己不该是个女孩,本该我去做的事让弟弟去做,让弟弟小小年纪就承担家庭的重担, 我只感一阵阵的内疚和心酸。 好则是,夏的个子在一天天长大,干活、拾柴的技能也在一天天提高,同伴们 已不多嫌弃他,只是在出山口以后,他的速度仍赶不上大家,往往别人都到家了, 他仍没有踪影,母亲看见有担着柴的人过来就问“俺夏呢?走到哪了?”别人就说 快了,在后面呢!母亲便抱着孩子一程程往前接,尽管接着儿子她也不能替儿子担 一担,但她还是执著地往前赶,而且边走边喊:夏!夏呀……直到苍茫的夜色中有 了她熟悉的稚嫩的回音,母亲才如释重负地长出口气,她就站在或坐在路边眼巴巴 地望着那曲折的山路,一直到能望见那担着柴担的幼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