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父亲出院以后,张星就一直在家里陪着他,给他做饭、洗衣,顺着他说话。 父亲因为不习惯在黑暗中生活加上精神又不正常,经常跌得鼻青脸肿,让张星 看着伤心,不看着又担心。 其间二哥曾打来电话,问张星到底还能不能回去打理酒店的生意,张星说暂时 不能,父亲这样,我不能扔下他不管。二哥说那可要找别人替你了,我不能连生意 都不做了。 那两个绑匪也打电话来威胁张星,让他还钱。张星正在气头上,就横气地说, 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你有本事就来拿好了。说过之后张星也觉得后怕,可提心 吊胆地等了十来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想必那两个绑匪也知道这个钱要得理不直气不壮,大概他们已经决定放弃了。 这样想着,张星的心才慢慢地放了下来。 从父亲出事以后,张星就再也没去过小嫦娥那里,不过他每天都会打电话问候 一下,问小嫦娥有没有事儿,每次小嫦娥都说没什么事儿,并不和他多说什么。虽 然小嫦娥说过要和他分手的话,虽然他憎恨小嫦娥肚子里长着的孽种,但他最惦记 的人还是小嫦娥,永远是小嫦娥。特别是父亲这次出事儿以后,张星越发地觉得自 己离不开小嫦娥,他要和她结婚,他要天天和她呆在一起,他要她陪在他的身边, 哪怕小嫦娥不做掉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也要和她结婚。 他宁可做那个孩子的父亲,只要能和小嫦娥在一起他什么都不在乎。 张星在家里呆到第十五天头上就把张云叫了回来,他说: “你也是咱爸的儿 子,你不能总让我一个人侍候咱爸,换班也该换到你了吧! ”张云说:“你要是有 事你就走吧,我侍候不了就雇人。”张星说: “雇人最好了,省得咱俩都跟着着 急上火,什么事儿都做不了。” 张星到小嫦娥那里时已是下午,敲开门后,就发觉小嫦娥的脸色有些异样,是 很尴尬的那种神情。不待他细问,一个人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是欧阳光。张星心 里一沉,他想不明白,欧阳光怎么会出现在小嫦娥的房里,怎么会让小嫦娥如此尴 尬。 “星哥,你来了。”欧阳光冲张星点点头,表情极不自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张星看看他又看看小嫦娥,一股怒火便从心里升腾起来,他真想一拳抡过去,把欧 阳光打个满脸开花,可他忍住了,他不想让小嫦娥再次受到伤害,他不想让小嫦娥 再次想起那件往事。 张星尽量忍住心中的火气,和欧阳光客套地聊起来,问他身体怎么样,好了没 有,是不是已经完全恢复了,怎么不回酒店。欧阳光说。、他的伤早就好了,只是 他不想回酒店了,想自己干点什么,他不想一辈子都靠二哥。两个人又不成不淡地 聊了一会,欧阳光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张星觉得奇怪,就问: “你没事了吗? 怎么还不走? ” “没事,没事。”欧阳光边说边看了小嫦娥一眼。这一眼让张星心里咯噔一下, 接着就紧张起来,因为他看见欧阳光的眼神里有一种亲呢难舍的成分。 “欧阳光,你还是快点走吧! ”张星下了逐客令,他想单独问问小嫦娥,欧阳 光为什么会来这儿,为什么会用那种眼光看她,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了。“我……我 ……”欧阳光还是不想走,他不时地看小嫦娥一眼,好像很不放心的样子。 “你走吧,我没事儿,我也想和张星好好谈一谈。”一直沉默着的小嫦娥终于 开口了,她对欧阳光说话的口气让张星怒火中烧。 欧阳光终于打开门,极不情愿地走了出去,关门的声音让张星心里多少踏实了 一些,他伸手揽过小嫦娥用力地搂在怀里,好像是怕她跑掉。小嫦娥在他怀里只停 留了十几秒钟,就努力地挣脱出去。 “我得和你好好谈一谈。”小嫦娥说。 “谈吧,你想谈什么? ”张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已经哆嗦成一团,他 已经预感到他和小嫦娥之间可能真的要结束了。小嫦娥低头想了一会,忽然抬起头 来,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很郑重地对张星说: “我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不如 趁早结束吧! ” “结束? 结束什么? ”张星重复地问了两遍,其实他心里已经完全明白小嫦娥 的意思,只是嘴上不肯承认,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结束我们之间的一切。”小嫦娥郑重地解释道。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张星立在那里好半天没有反应,心里却已经是翻江倒 海般难受,他爱小嫦娥,爱了很久,爱得很深,爱得痴迷,可是现在小嫦娥却亲口 说要结束他们之间的一切。想起刚才欧阳光临走时的神态,张星忽地明白了, “小嫦娥,你是不是和欧阳光好上了? ”张星抓住小嫦娥的肩用力地摇着, “你 不知道他是谁? 你不知道他做过什么? 他就是几个月前强暴你的畜牲啊! ’’张星 说得气急败坏,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小嫦娥并没有现出吃惊的神色,仿佛张星说 的这些话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我知道,你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小嫦娥说得 极其平淡,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张星愤怒了,几乎咆哮起来: “你不是恨他吗? 你不是想杀了他吗? 你怎么 还和他好? ”听了这话,小嫦娥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像决堤的河水,她呜咽着说, 只有和欧阳光在一起,她才算是一个完整的女人,才不会被将来的丈夫歧视。 “我也没有歧视你呀,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张星忙不迭地表白自己。 “我不 相信你真的会不在乎。”小嫦娥说, “哪个男人会不在乎呢,说不在乎,不过是 嘴上说说而已。再说,就算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啊! 我想留下我肚子里的孩子, 他需要一个亲生的父亲。” “亲生的父亲未必就是最好的父亲! ”张星说着已经带了哭腔。 双膝一软跪在了小嫦娥的脚下, “小嫦娥我求你了,不要离开我,只要能和 你在一起,叫我干什么都可以,哪怕是回家种田我也心甘情愿。” 这时小嫦娥已经擦干了眼泪,她说: “回家种田? 叫我和你回家种田? 我爸 花了几万块钱供我读书就是为了和你回家种田? ,,小嫦娥脸上的表情像哭又像笑。 “你不愿意种田我们就不种,我们可以在城里做生意,现在已经不分什么城市 户口和农村户口了,只要我们有了固定的住处,我们就可以把户口落在城里,当个 城里人,一辈子都住在城里。”张星满怀希望地望着小嫦娥,希望尽快得到她的答 复。 谁知小嫦娥却嘿嘿地冷笑,她说: “你以为在城里落了户口,你就和城里人 一样了,就和人家平起平坐了,我问你,你在城里有房子吗? 你有有社会保险的父 母吗? 你什么都没有,可欧阳光他有,他不但有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他还有一个 月拿四千多元退休金的爹妈,这些你都没有。” 小嫦娥的话让张星瞬间又自卑起来,是啊,自己有什么呢,即使政策给了自己 一个城市户口又有什么用呢。自己有能力在城市里立足吗? 张星是不甘心就这样失 去小嫦娥的,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他会真心待你吗? ”张星站起来冲小嫦娥吼道, “从他手里过过的女人不 下十个,你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他是一个花花公子,除了会玩女人,会讨女人欢 心什么都不会,你和他在一起会后悔的! 会后悔的! ”张星歇斯底里地喊着。小嫦 娥倒很冷静,她说: “后悔是以后的事,现在我已经这么决定了。” 张星绝望地从小嫦娥的住处出来时,看见一个人影在他前面的缓步台上一闪就 飞快地跑下楼去。是欧阳光,张星看出来了,他叫了一声就追上去。跑到楼下,看 见欧阳光站在那里,低着头,不敢正眼看他。张星站到欧阳光的对面,冷笑着说: “你本事不小啊! 我以前真没看出来,原来你和你二哥一样都是这么有心计。” “星哥,我对不起你,可我是真的喜欢小嫦娥,真的爱她,何况她的肚子里已 经有了我的骨肉,你就成全我们吧! ” 啪! 张星的巴掌很爽快地落在了欧阳光的脸上。 “你爱她,呸! 你配说这话吗? 你玩了多少女人,她不知道,可我知道! ” “我改,我一定改,我已经在改了,你就让我和小嫦娥在一起吧! 算是给我一 个赎罪的机会。”欧阳光说得极其诚恳,可这话在张星听来却极其刺耳。 “赎罪,有这么便宜的赎罪吗? 你这个赎罪的法子可真绝啊! ” 张星嘲讽地笑起来,可脸上的表情却像在哭。 张星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他不会放过欧阳光,绝对不会。 仅仅几秒钟之后张星就冲欧阳光抡起了拳头,欧阳光只是躲闪并没有还手,就 像上次挨打时一样,欧阳光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种坦然的表情,仿佛张星打过他之 后,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拥有小嫦娥。 楼下的许多人都已经围了过来,楼上的住户有的也已经打开了窗户探出脑袋看 他们,张星浑然不理,他一下比一下打得更重,一下比一下踹得更狠,他无法控制 的复仇的火焰正在熊熊地燃烧…… “你住手! ”小嫦娥哭着跑下楼来,护住了已经跌倒在地的欧阳光。 “是我先去找他的,是我主动的,是我愿意的,你要打打我……”小嫦娥的话 让张星猛然惊醒,他低头看了看欧阳光又看了看搂抱着欧阳光的小嫦娥,忽然感到 自己才是一个多余的人。 夜,是那么的黑,远处的灯火又是那么的亮。张星在城市的边缘,在已经停水 断电的残垣断壁间幽灵一样地游走。什么叫做孤独,什么才是绝望,张星正在真真 切切地体验。 张星回到酒店时已是深夜,客人将要散尽的时候。二哥见他这么失魂落魄地闯 进来,脸上自然流露出不高兴的样子,可二哥毕竟有些涵养,心里有气嘴上也没说 什么。自从上次从绑匪手里把欧阳光接回来以后,二哥和张星之间似乎变得心照不 宣,彼此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心思,却又都忍着不肯说破。 二哥把一个张星没见过的小伙子叫过来介绍给张星认识,他说这就是我找来接 替你的经理小王,人家可是正经的本科毕业。 二哥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不过即使他不说,张星也不会继续赖在酒店里的。 自从上次偷听到二哥和欧阳光的谈话以后,张星就有了离开酒店的打算,这种想法 很强烈也很迫切,像准备逃离一样。 他要逃离的就是二哥为他设下的不会有好下场的未来。 二哥是笑着在他腰上系上一条绳子然后将他引到悬崖边并鼓励他跳下去的人, 他傻傻地跳了,以为自己是安全的,以为二哥可以保护他,却不知二哥已经在后面 悄悄地解开了绳子,让他一直坠入深渊。而欧阳光则夺走了他心爱的小嫦娥,小嫦 娥,他最后的希望,他唯一的爱人,被欧阳光彻底地夺走了。 张星回到四楼自己曾经的房间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然后拎着那点可怜的东西走 下楼来,他回想着自己曾经有过的辉煌,二哥曾封了他一个响亮的称谓——经理。 这个称谓让张星在酒店员工面前挺直了腰板,也让他有了足够的自信。可是现在他 才知道他的名头是虚的,像浮沙一样,经风一吹便了无踪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 不是。 二哥和那个小王将最后的几名客人送出门外,与他们一一握手告别,然后亲切 地挥手致意,肢体语言表现得恰到好处。送走了客人,二哥转身返回,小王则命令 服务员关门闭店。这时二哥的手机响了,接通后二哥脸色大变,电话是他的一位亲 属打来的,告诉他欧阳光被打的事。挂断电话,二哥又接通了弟弟的手机,他想问 问弟弟到底是谁打了他,打得重不重。 这段时间以来,二哥一直都在追问弟弟上次到底是谁打了他,怎么打的他,为 什么要打他,尽管弟弟的回答合乎情理,可二哥还是从弟弟躲闪的眼神里看出弟弟 是在撒谎,自己的弟弟自己知道,好色不假,猖狂也确实,可他不会撒谎,每次撒 谎都能被他这个哥哥看破。思来想去,二哥就想到了张星,想到了张星女朋友在酒 店里被人强暴的事,那天他刚听说这件事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事儿可能是弟弟干 的,后来欧阳光从绑匪那里回来以后,他偷偷地问过,果然如此,气得他把弟弟臭 骂了一顿。原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弟弟紧接着就被人打伤住院,这让 二哥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如何能不怀疑张星。谁知上次的怀疑还没有解除,这次 弟弟再次被打,这回二哥认准了这事一定是张星干的。 二哥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张星的对面,定定地挑衅似的看着他,张星被看得有些 发毛也有些气愤,索性就把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他说他想离开酒店,自然他也提 到了工资,提到了二哥曾许诺过的年薪三万。一听张星提到了钱,二哥撕下脸皮, 第一次在张星面前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二哥说: “三万,你值三万吗? 你以为 你有多大的本事,你也不算算这一年你吃了我多少,花了我多少,加上你来的时候 我给你的那三千,你不给我钱就已经是照顾你了,你还跟我要钱? 你以为你要我就 能给你? ”二哥的脸上充满了对张星的鄙夷和不屑。 张星站在那里,心里乱乱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知道二哥是不会拿钱给他 的,他知道他呆在这里也没有用,走到今天这步只怪自己看错了人,只怪自己当初 没有和二哥签订任何合同。想到这,张星抬腿向大门走去。 见张星要走,二哥又突然挡在了他的身前,说除了钱的事儿我们还有一个账儿 没算明白。张星一愣,问是什么账儿。二哥说是欧阳光被打的账儿,我们必须得算。 张星没想到二哥会突然说起这事,否认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表情已经承认了。 “你凭什么打我弟弟,就因为那个破货,我告诉你,我弟弟不过是玩玩她,不 会娶她,我们家没有一个人同意让他娶她,他要是娶了她,我们家的脸都会让她丢 尽。” 二哥的话极深地刺激了张星,他不许别人说小嫦娥半个不字,于是他回敬道: “你们家的人才是破货! ”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张星的脸上。这声清脆的声响立时吸引了大厅里所 有的人,张星顿觉脸上火辣辣的,又麻又热又疼,没等张星做出任何肢体上的反应, 二哥的一套组合拳已经极快地打在了他的身上、脸上。二哥是武警转业,身手敏捷, 出手狠辣,只几下,张星就被打到了墙角,半边脸也肿了起来,太阳穴旁一个紫色 的血包正在隆起。 酒店里的服务生和还没有就寝的小姐们听到吵声都过来看热闹,却没有一个人 上前相劝,他们平时对张星的印象并不好,特别是那些小姐们更认准了是张星将她 们引上了这条肮脏之路。相比之下倒是二哥更能体恤人情,像个邻家大哥,厚道实 在。张星以前也是这样评价二哥的,也觉得二哥是个宽厚的让人信任的兄长,那时 张星很孤独,总觉得生活对他过于残酷,总想找人倾诉,所以他把自己许多不该示 人的经历都告诉了二哥,正是他对二哥的过分信任才导致了二哥对他更深的了解, 当两人撕破脸皮后原本最信任的人也就变成了最危险最可怕的人。 二哥叫着、骂着、吼着,把他积累了很久的对张星的不满,把平时隐藏在心里 的对张星的鄙夷全都释放出来。 “你不过是我养着的一条狗,知道吗! 你自始至 终都是我眼里的一条狗,你是什么出身,你是什么东西,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 ?”二哥的话仿佛一支支喂了毒的利箭直刺进张星的心里,使他那刻意维护着的敏感 又脆弱的自尊遭受了致命的伤害,他那经历了无数的艰难才一点点培养起来的自尊 在二哥的骂声中轰然倒塌,腾起的烟尘在他的头脑中迅速弥漫开来,只一瞬间张星 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 “我×你妈,我×你祖宗。”张星一发起火来就什么 都说不出口,就只会骂人,骂一些他平时难以启齿的脏话。二哥也在骂,骂张星是 狼是狗是有娘养没爹教的畜牲,并将他知道的所有张星家的老底统统抖了出来,包 括张星父母屈辱的经历和对张星恶意的诋毁。 张星仿佛被二哥扒掉了皮一样,赤裸裸血淋淋地站在众人面前,胸中的怒火如 同爆发的火山,头几乎要炸裂开来,他不顾一切地跳起来,冲上去,他要教训二哥, 他要让二哥闭上嘴巴。可是他还没有冲到二哥跟前,早就有几个服务生把他拖住, 二哥则冲上来对着他又打了几拳,而那些服务生却没有一个去拦二哥,二哥是老板, 张星不过曾是二哥手下的一个管事儿的,用二哥的话说就是一条狗,在老板和曾经 的管事儿发生矛盾的时候,谁都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张星挥拳打向拉架的服务生,他们躲闪着,骂着、甚至还笑着,这让张星觉得 连他们都看不起自己,都在轻视自己,他最恨别人轻视自己。 张星回手一拳打在吧台上,钢化玻璃的吧台应声而碎,有人掏出手机想要报警, 被二哥制止了, “让他砸,他能赔得起就让他砸。”二哥仰着脸,摆出一种十分 蔑视张星的表情。之后,张星又砸了两张桌子和三把椅子,所有的人都看着他,没 有人过来劝他,没有人给他一个台阶下。最后,张星在大家漠然的注视之下疯了一 样冲出门去,骑着他那辆半新的摩托消失在黑夜之中。 这时已是后半夜,路上车少人稀,张星把摩托开得飞快,他没有明确的目的地, 他只是凭着感觉一直向前向前。因为车速过快,他的头发都竖起来,胸中的烈火更 猛烈地燃烧……燃烧…… 前面出现一个转弯,张星毫不犹豫地拐了过去,月光之下他看到了熟悉的树木, 熟悉的村路,前面就是他的家,他在不知不觉中驶向了回家的路。 张星还不想回家,他有些不敢面对又疯又瞎的父亲。 张星很快就看到了水塘,这个每次回家都必经的水塘,它淹没了自己太多的幸 福、太多的希望,妹妹是在这里淹死的,母亲也是。 这个该死的水塘,虽然它现在干涸了,但它的存在依然让张星憎恨。 张星停下车,从车上跨下来,他要咒骂这个水塘,大声地咒骂,骂它淹没了他 的亲人,骂它淹没了他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