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刀的屠夫 郭镇武的肉摊开张了,这大大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 一大块木板,一个大大的玻璃罩,一只红色的吊灯,有事没事,郭镇武总是忙 个不停。他得肥肉切成三两一块的,二两一块的,半斤一块的,排骨也得剁成一块 块的,排骨上肉不能太多,太多了买的人太亏,也不能太少,少了又有人说,怎么 净是骨头不见半点肉?别的屠户赤着身子上阵,他穿着白衬衣,围着围布。别人一 手拿刀,一手刁烟,他呢,二只手戴着手套,从不直接接触那猪肉。别人胡子不刮, 说话怪声怪气,他呢,戴着一副眼睛,对待客户好像接待自己的新娘。大家从他的 摊前走过,说他不像一个屠户,他说,“他就是屠户,是新时代新的屠户。”别人 还是难已理解,“一个知识分子,咱跟一群没有知识,没有文化的乡下大老粗抢饭 碗呢?”他笑了笑,“读书,是为了服务生活,不是拿来做做摆设。” 半个月不到的时间,他的生意异常火爆起来。 老太太时常跟他帮忙,有时把做好的饭送到他的嘴边了。 笑容又开始挂到了他的脸上,“谢谢,慢走,欢迎下次光临成了他的口头禅。” 队长和胖子前女友从摊前经过,那女友肚子已挺着一个小山包。不知咱的,郭 镇武非常不爽,他不明白,那么好的女人,给胖子白白送人了,而且被队长这个畜 生捡去了。 队长先是望着他笑了笑,走了很远又折了回来,“来二斤排骨。” 他突然住了刀,“没有。” 队长说,“这不是排骨是什么?” “是排骨我也不卖!” 队长并不生气,“你还在怪我?” “没有!”他举起刀猛地剁下去了。那块骨头变成了二半。 “一个大学生你也做这个?工厂老二怎么一下就变成了屠户?” “我高兴!”他举起刀,又把另一个不听话的骨头给剁了。 那女人把队长拉了拉,队长笑着走了。队长说,“生活像魔术师,叫你做人你 就是人,叫你做鬼你就得做鬼。” 那女人说,“他比胖子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队长用眼睛把她瞪了一眼,“我们结婚证都领了,你咱又说胖子了呢?” 赵丹侬打来了电话,郭镇武问有什么事。 “听人说,你当了一个屠户?” “是,一点不错!” 赵丹侬在电话中长叹了一声,“你怎么会去干这一行呢?” 郭镇武心烦,“我怎么就不能干这一行呢?” “我们单位的许多同事听说你是一个屠户,她们总是笑我。” “我当屠户好像与你没有关系。” “我也想说没有关系,可是,心中总是有许多放不下,你我既是高中的同学, 又是大学的同学。这些年你就像空气,像水一样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我一直靠 着你的宠爱才得以快乐地生活着。但是,郭镇武同志,你太让你的恋人,或者说你 曾经的恋人失望了,一场小小的金融危机就把你冲进了河里海里,你没有了英姿, 你没有了浪漫,你正在堕落,你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堕入漫漫黑暗之中,我为你 ……” 郭镇武大怒,“为我怎么啦?” “我为你感到羞耻!我为自己跟了你那么多年感到后悔!你没有半点本事,选 择当一个下贱的屠户,我认为你是真正的无能!真正的才华扔进了水里。” 郭镇武说,“下贱也好,无能也好,堕落也好。这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你最好 闭上你的臭嘴!”说完他把电话给挂了。 几天以后,王思雨又来了。 郭镇武把钥匙给了她,“你去开门,玩电脑去。” 王思雨今天又换了一件衣服,上穿白色带花点短衬衣,下穿超短裙。头发梳得 光光的,后面扎起了二个小麻花。她把包一放,“来,把你的围裙给我,我来替你 守一下摊。” “你是客人,你去休息一下。”郭镇武笑着说。 “你跟我滚蛋吧。我是客人?”王思雨揪了一下他的肉。他的身体愈来愈肥了。 “不,不,不!你是老婆!”郭镇武笑得脸变了形。 “谁是你老婆?”王思雨又用包打他了。 “你不用做事了,就在这里玩一玩。讲一讲你们厂的故事?” 王思雨说,“我们厂的事我不想讲给你听。” “讲来听一听嘛?” “还是不说的好,我给你买一瓶水喝。” 郭镇武一把拉住了她,“我要你说,你不说以后就不要来我这儿。” 王思雨说,“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厂是一个生产殡葬用品的工厂。你不要对任 何人讲。那些产品都是几十倍的利润。许多大学生不愿进那个地方,我早在半年前 就接到面试通知的,但我犹豫了许久,我跟你一样,总想找一个对口,或体面的工 作,可是,找来找去,不是工资太低养不活自己,就是别人赚自己太次。想来想去, 我还是去了。但时间改变了我的看法,我看到了我们工厂的存在对这个社会所体现 的价值。” “郭师傅!买五斤排骨!”一个三十左右的妇女笑着喊。 郭镇武喊道,“好,美女,马上就来。” 那妇女付了钱,“谢谢你,郭师傅!” “谢什么谢!都是老熟人。慢走。” 天黑了,王思雨帮他收了摊。郭镇武买了一份报纸,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报上又有好新闻: 一,中国投资二万亿启动内需。二万亿的投资必将对遭受金融危机重创的钢材、 水泥、装饰、五金、机械、电子、软件等多个行业形成强大需求。在它的带动下, 至少有几百万人又会重新找到新的就业岗位。 二,石油价格在遭受八个月的重创以后,今天纽约成品油交易市场以每桶四十 一美元的价格创造了又一新高。许多证据表明,美国经济在遭爱连续十个月的衰退 之后,又开始了止跌回升。 三,欧洲阿丽亚娜火箭发射长空,这次发射共资耗资二十多亿美元,此行的目 的是为了修复哈脖太空望远镜二个已经损坏的镜片,和安装一个新的摄像装置。 郭镇武看了看报纸,对王思雨说,“喂,你看,金融危机已经过去了。世界好 像从感冒中已经走过来了。” 王思雨在厨房中做饭,“别高兴太早,有人说这是1932年以来人类历史上 碰到的最为严重的一次衰退。” “说的也是。” “你呀,现在最好把自己的猪肉摊子做好。古人说,一屋不扫,何以招天下,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晓得了,老婆。” “小心我不理你。你总是占我的便宜,谁是你老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