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青受命试制双头车床 又到年底了,人们坐在一起闲聊时,又说开了:“今年厂里不知又会出什么事?” 有的人说:“我就不信这个邪。年年出事?”有的人侥幸的说:“真格的,要是年 年出事,真够邪行的啦。” 腊月十五日,在厂子附近的一个山坡上,一名职工上吊自杀了。被人发现时, 已经是两三天之后了,死因不明。 腊月二十二日,厂办主任老相在自家门后边上吊死了!老相死的莫名其妙,全 厂人谁也想不到他会上吊。 老相名叫相光明,个不高,方头大耳,上下一边粗,长的敦敦实实,四十出头, 爱开玩笑,喜欢下象棋、打扑克,打起扑克来整宿整宿的干,性格十分开朗。 对于老相的死,人们有各种各样的猜测:是为了他手中的这颗大印?是派性斗 争?苗岭机械厂,人事关系特别复杂。人员来自各个方面,有的来自北京,有的来 自大连,也有省会来的,有本地人,还有一些复员军人,派性十足。 最让人们疑惑不解的是,老相为什么会死在自己的家里? 过了几天,开始有一些传言说,老相自杀是因为和儿媳妇关系暧昧,让儿子抓 了现行。可这种说法站不住脚,全厂人十有八九不相信。一是相光明是一名老党员, 作风正派,从没听说过有男女关系的事;其二,老相的儿子相书礼是十三车间的副 主任,儿媳叫李淑华,是二车间的库管员,两人都是共产党员,年年被评为车间和 厂里的先进上光荣榜。现有一儿一女,夫妻俩非常和睦。 相光明的死,在全厂沸沸扬扬的闹了一阵子,最后也无果而终。 转眼就到了1972年的下半年。厂生产指挥部给机修车间下达了一项新任务,为 二车间试制一台双头车床,并指定由机修车间副主任曹根林挂帅。车间为此召开了 专题会议,成立了双头车床试制攻关小组。组长曹根林,副组长有车工工段长李阳、 磨工工段长伟青。成员有钳工华庆彬,电工毕明辉,两人都是六九年分配来的大学 生;还有机械员宋永顺,动力员李庆生,机修车间技术员项玉成,一共八个人。曹 根林在会上说,李阳、伟青除完成工段的任务外,还要负责双头车床的试制任务。 小组成员要勇于挑重担,克服困难,不辜负厂领导的希望。要多往二车间跑,多到 现场看,掌握第一手资料,有的放矢的搞好方案设计,靠集体的力量和智慧,早日 把领导交给的任务拿下来。 1972年十二月下旬,机修车间老主任调到厂组织部任组织部长,曹根林被任命 为车间主任,和党支部书记一起抓全面工作。车工工段长李阳生病住院。这样,负 责试制双头车床的任务,实际上就落到了伟青一人头上。 试制双头车床的全组人员为获取第一手资料,到二车间蹲点了解生产工艺,看 工人的实际操作,了解原有车床的性能。经过深入的讨论研究,提出了设计方案。 然后,又把二车间的生产主任和操作工请来,征求他们的意见。经过反复修改,最 后形成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完整方案。而后,又征求了厂技术科、厂生产指挥部的意 见,经总工程师的批准,最终把试制双头车的设计方案定了下来,进入实施阶段。 下一步就是制图。制图是在车间技术组,首先画总装图,由项玉成、华庆彬、 毕明辉完成。 经过二十多天的加班加点,总装配图终于画好了。接着开始画部件图,小组成 员每个人分担一部分。伟青学过机械制图和机械设计,也要求承担一份任务。 技术员项玉成说:“你工段那么忙,哪有时间画图。但伟青执意要画,项玉成 就给他找了个简单的部件。别人一个部件都画完了,伟青早来晚走,还加了两个班, 一个简单的部件图还是没画完。伟青想,真是力不从心了。自己虽然利用业余时间 学了三年的机械制图和机械设计,但毕竟不是科班出身,而且学完就放下了,这么 多年了很少用上。 曹主任到技术组视察,一看地方太紧张,就跟伟青说,你办公室旁边的那间仓 库,我看了看,也没什么东西,叫库管员把东西搬走,把屋子拾掇拾掇,再搬几张 桌子和几把椅子过去,让华庆彬和毕明辉到这屋来画图,你和李阳也可以到这屋来 工作。开工票在那屋,画图纸在这屋。 库管员把东西搬走以后,华庆彬和毕明辉把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墙壁刷的雪 白,玻璃擦得锃亮,又安上了日光灯管,一进屋白亮白亮的。 工段长伟青是个大忙人。他每天都是提前到岗。先安排好全工段三四十个人的 工作,然后写派工单。把好干的活和难干的活搭配开,每张派工单填写的工时就是 月底评比的主要依据。只有一碗水端平秉公办事,才能给月评比打下良好的基础。 派完工,他就开始到各机台查看。 下午下了班,基本上是每天有会,学习中央文件,“批林批孔”,伟青干脆也 把图板搬到了毕明辉和华庆彬那个屋。毕明辉、华庆彬的两张桌子对在一起,而伟 青的桌子对在他俩桌子的一端,正面墙上,是一张毛主席像。 每天,伟青除了管好工段的工作,挤出时间就画图。 工段的工作比较复杂:派给的活儿好干不好干?工时多了少了?操作的设备老 了,出现的故障太多,造成停机时间长,影响工作;使用的量具质量不好,影响精 度;谁能说会到,爱给领导拍马屁……还有几个岁数大点的女工,经常和伟青闹, 甚至还解过伟青的裤腰带。遇到这种情况,伟青是急不得、恼不得。伟青愿意到绘 图室画图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和毕明辉、华庆彬说得来,有共同语言。几个人都 喜欢看书看报,经常在一起讨论国家大事,常来这屋的还有钳工班的小马,给别人 修好车床,就常来这里坐坐,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小马是老三届的高中毕业生,按学历也算是半个知识分子。他身材匀称,中等 身材,两只不大不小的眼睛很有神。为人正派,念正理、实理,不逢迎,不溜须拍 马。他结婚的时候,没有房子,跑了很多趟房产科,才在集体宿舍给了一间房子。 是二楼,左边就是洗手间和厕所。冬天阴冷,夏天臭味熏天。拾掇房子那天,伟青 和华庆彬、毕明辉等几个人都去了,一到屋里,大吃一惊,纷纷为小马鸣不平。小 马说:“凑合着住吧,这就算不错了。就在这间屋子里,小马娶妻生子一住就是八、 九年。当然,厂子里房子紧张也是一个因素。 快十一点了,伟青、华庆彬、毕明辉三个人还在聚精会神的画图,小马推门进 来了。伟青说:“小马来了,快坐。”小马就坐在一把靠墙的椅子上。 小马笑着说:“昨天下班,我们钳工二班开“批林批孔”会,万师傅发言时闹 出个大笑话。他事先写了稿子,开会时就按照稿子念。他说:“孔子一心想搞复辟 倒退,他站在资产阶级的立场上,要把社会主义倒退回资本主义。“他只管津津有 味的发言,不少人就捂着嘴笑。他把孔子所处的年代都弄混了,岂不是当众出丑, 闹了个大笑话。等万师傅发完言, 大伙还在笑,他还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笑 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万师傅,脑袋挺大,看上去像个大冬瓜,身材不高,长得敦敦实实,好逢迎, 说话极乖巧。他和小马是一个班组的,分住在两个家属区。每次路过他家门口时, 他都会热情地说:“家里来吧,今天在我这坐坐吧。孩子、嫂子们都好吧,有时间 叫他们到我这住些天……”待人热情过度,总让人感到有些虚伪。 钳工华庆彬是浙江大学70届毕业生,被分配到苗岭机械厂机修车间钳工班当了 一名普通维修钳工。当时大学生毕业后,一般都要根据所学专业对口分配到车间各 工序当工人。一是知识分子和劳动人民相结合,二是理论与实际相结合,通过这一 实践,锻炼、提高、丰富自己。 长期工作在一线的工人,都有很深的体会:没通过实践的大学生,按书本知识 设计出来的东西,往往与实际相差很大,走弯路。 华庆彬个头只有一米六五,不胖不瘦,长圆脸,长得不怎么白净,白嘴唇,显 得非常精悍。极聪明,毛笔字写得相当的好,车间挂着的横幅标语,大都出自他的 手笔。为人正直,但很机灵,会看事、处事,思想非常活跃。 凭着在学校里学的专业知识,华庆彬对每个型号的车床,都在自己的本子上画 出了传动系统图。这样,在机床出现故障时,就可以进行分析,迅速找出发生故障 的部位进行检修,减少停机时间。 在绘图室,近期几个人谈论的话题都是关于林彪的。毕明辉说:“林彪真是利 令智昏了,竟然想抢班夺权,暗杀谋害毛主席。”伟青说:“还是毛主席英明,谈 笑间就粉碎了他们的阴谋,真是举重若轻。你看他们那伙人,贼头鼠脑的,哪像什 么好人?”钳工小马说:“你看那个空军司令吴法宪,胖胖的。自己都快走不动了, 下山时还要搀扶着比他小十几岁的林立果,真让人作呕。还有黄永胜和叶群,关系 也是不清不楚的。” 华庆彬说:“小马,咱们钳工班前些天批林批孔的发言真够热闹的。”小马说 :“是,要说发言最好的,还是咱们班长,他操着一口地道的大连话,情绪激昂, 十分气愤地说,孔子算什么玩意儿,他说的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 不亡,这兜售的是什么逻辑?他还说,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难道他就没有兄 弟姐妹,父母娘亲?难道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每当伟青在这个房间与几个 人谈话辩论后,都觉得年轻了许多。 这些年轻人关心国家大事,热爱祖国、热爱社会主义,是一群有理想、有抱负 的热血男儿。从这个房间,经常传出嘹亮的歌声,让人倍感年轻。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