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回不用争不用讲,庄好汉就是铺头,豁牙子成了二铺。庄好汉进来吃喝,都 分给豁牙子一份。俩人越处越厚。从豁牙子的嘴里,他知道了滚地雷的底细。 这小子他爸是县肉食公司经理,说起来官不大,也就是个股级,可是在县城真 挺好使。缺肉那些年,交下了不少当官的有用的。后来肉食公司黄摊儿了,他用当 经理搂的钱开起了肉食商店,全县杀猪宰鸡全归他经手批发,后来又把头蹄下水整 熟了往出卖,几年的工夫就挣了好几十万,在长河县算是扳手指头数得着的富户。 这小子从小娇生惯养,初中没念完说啥也不上学了,非要学武术。学了几个月吃不 了苦又跑回来,在社会上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胡混,吃喝嫖赌都挺在行,就是不会 干正经事。虽说连长拳短打都整不明白,可是总以为会几招儿,俩句话不对心思就 动武把抄。结果没少包人家钱,自个也没少挨打。有一天,三个外地人从这路过, 在他家肉食店买个烧鸡,拿到手吃了几口说是变味儿了,非要退回去不可。卖货的 不答应,为这吵吵起来,那仨人先伸手把卖货的打得滋哇直叫唤。正好让他赶上了, 绰起劈肉的大砍刀,一下子就把领头那人胳膊砍下一块肉来,又一刀把帮着打的那 个后背砍个大口子,血放箭似的往出窜。这几个人一看不好撒腿就跑,他拎着大砍 刀在后面撵,血漓漓拉拉淌了一道,最后那几个人跳上一辆三轮车跑没影了,才算 捡条狗命。这事轰动了全县城,都说这小子真猛,杀人不眨眼睛。更让人害怕的是 他砍完人屁事没有,照样天天穿得溜光水滑的,满大街横着膀子晃。人们不知道他 究竟能吃几碗干饭,都说这小子太邪乎了,往后惹不起得躲着点儿。 当时县城黑道上,有个叫铁梁子的比他出名,这人叔叔当过县长,后来到上边 当官,当地人还都给面子,铁梁子闹出人命来,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些乱 七八糟的人都投到铁梁子门下,整来钱了,都能沾点儿,出事了铁梁子全兜着。他 虽说挺有名,可是不如铁梁子。有一回俩人遇到一块盘道,他觉得靠山不如人家硬, 人马不如人家多,就过来入伙。铁梁子当老大是没人敢争的,可是谁当二哥定不下 来。铁梁子想个办法:埋上一个地雷,谁的身子能从这地雷上过去,谁就是二当家 的。几个争位子的人大眼瞪小眼,只有他连寻思都没寻思,一个就地十八滚,就在 地雷上面骨碌过去了。那帮人吓得躲挺远,怕让地雷炸死。结果地雷没响,可是滚 地雷一下子出了名,事后才知道:铁梁子已经提前把地雷引线剪断了。道儿上人都 佩服老大有计谋,老二有胆量。 这伙人越闹扯越大发,看啥挣钱就干啥。他们做的那行买卖,别人不许插手, 谁干一样的非倒霉不可,到最后都是干吃哑巴亏,没地方伸冤告状去。别人的买卖 挣钱了,都得给他们交“保护费”,按数给钱的有他们撑腰,不但没人敢去刮旋风, 就是工商税务都离挺远,好像那地方正瘟人,沾上非死不可。谁要是敢放横,舍不 得钱给他们上供,他们就找茬打老板,再不就是架弄工商税务去找毛病罚款,有时 干脆去一伙人装顾客闹事。折腾这么几把,全都是老老实实听摆弄了。朝谁要多少 钱,都赶紧给送过去。前些日子有个关里人,在县城开了个海鲜火锅,买卖挺火。 铁梁子打发人去收“保护费”,关里人没买这个帐,铁梁子就领着滚地雷几个人来 吃海鲜,吃喝完说服务员算差帐了,黑了他们二百多块,吵着吵着连砸带打。本来 是想给关里人一个吓马威,却不知谁一脚踢在服务员小肚子上,当时就没气儿了。 铁梁子坐上小车出去安排事儿,滚地雷留下顶缸儿打官司。现在看事肯定摆平了, 服务员家里能得俩钱儿就烧高香了。 庄好汉听豁牙子这么说,当时就活心了,试探着说出去以后入伙吃一份。豁牙 子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摇摇头说:“我看你这人挺讲究,得告诉几句实在话:你趁 早死了那份心吧,那碗饭可不是容易吃的,入伙就等于把手插磨眼里去了,想拔都 拔不出来,谁要退伙就得让他们废了。可是在里边混得随叫随到,支使得像个狗似 的,叫你咬谁就咬谁。他们发大财了,顺手扔给你个千八百的,有时候年八辈也没 这么一回好事儿。找你你马上就得到,耽误一会就说你有二心,暴打一顿还得关小 黑屋饿三天,弄到那一步可没地方买后悔药去。我早都打听明白了,宁肯自个干点 儿坑崩拐骗的勾当,也犯不上给他们卖命去。”庄好汉听豁牙子这么说,不由得半 信半疑。反正还不知道啥时候完事儿呢,入不入伙等以后再说吧。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