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晚,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着,仿佛是为了填补伤心人的空虚,却抚不平痛楚。 徐靖脑中翻腾着他想忘记的情景,却反而被啃噬得鲜血淋漓……高跟鞋的足音快 速地追上他,一个娇美的身影挡在他面前,那张教他魂牵梦萦、爱恋不舍的秀丽 脸庞出现在他眼前。他心狠狠抽痛着,却恨不得能将她搂在怀中,听她说出海誓 山盟。 " 你打我、骂我吧!" 赖郁安大声道,美丽的大眼蓄着羞愧的泪水。" 是我 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最近你总是有意无意地避着我,是因为他吧?" 他冷冷 地问,目光却痛苦地锁定她。 然而她只是抿着唇不说话,无异是默认了。 徐靖痛苦地抓着她双臂。" 你和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爱上他了吗?! " 赖郁安只是摇头。她不能当着他的面承认她对曹宇恒的感情,全世界的人她都 可以狠心伤害,只有徐靖不行。 " 你说过不再令我伤心,都是假的吧?!这六年来我对你默默守候,从不要 求回报,但你为什么要这样耍弄我?!为什么?!" 他捏痛了她却不自知,如果 她再不说话他就要疯了! " 七年……我确实下定决心要忘记他了,谁想到他会回来?但我并没有和他 在一起,你相信我!" 她的情绪终于崩溃,滚烫的泪珠顺着她苍白的双颊滑落。 徐靖浑身一震。难道曹宇恒竟是她七年来念念不忘的初恋情人?!他曾想过 那家伙回来的可能性,但已经过了那么久,他也渐渐不放在心上;若真是他,那 他还有什么胜算?这一刻他完全心灰意冷了。六年来,他不信自己胜不过一段飘 渺的回忆;但如今,他凭什么相信自己打得过这个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出类拔萃的 青年才俊?" 所以他一回来你就迫不及待投进他怀抱,就算他左拥右抱,又即将 与千金大小姐订婚,你依然义无反顾?!而我的痴情对你来说你根本不屑一顾, 是吗?!" 他的语调极轻,却带着刻意的伤害;然而在刺伤她的同时,也伤了他 自己。 她没想到自己在他眼中竟变得如此不堪。这不是她认识的徐靖,然而却是她 把他变成这样子的。" 不是这样的""不是?!你会因为我这个可怜的傻瓜而受伤?! 还是因为你爱的是我不是他?!" 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刀,字字犀利、句句见血。 " 徐靖……" 她颤声道,俏脸上无一丝血色。突然间,她明白他现在是不顾 一切地伤害她,更是毫不留情地伤害他自己。" 还是你会像吻他那样吻我?你做 得到吗?!如果我求你不要离开我,你就会可怜我的痴心而留在我身边吗?!" 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般低吼,红着眼冷冷看着她泪流满面。 赖郁安惊惧地抓着他。" 徐靖,别这样!" 徐靖恨这样的自己,像个疯狗一 样乱咬人,但他控制不了自己。 这些年来,她对他不痛不痒,如今他的心已然支离破碎……他让她主宰了自 己的喜怒哀乐,偏又那么心甘情愿;而这两个月来的柔情蜜意全化成了泡影,只 是幻梦一场,想到这儿他不禁狂笑起来。 " 这样的我更教你避之唯恐不及吧?我徐靖算什么!我卡在你们两个中间令 你很痛苦吧?你以后再也不需要这样偷偷摸摸的了!" 他狠狠地推开她,愈是爱 她入骨,他愈觉得自己不堪。他有他的骄傲,他的自尊,想到她是忍耐着在跟他 交往,徐靖忍不住要大大嘲笑自己一番。 赖郁安被他推倒在地,挣扎着爬起要再追上他,他却已驱车离去。明白自己 伤他太深,想起六年来他的呵护备至,他的深情守候,难道这一切会以这种方式 结束?她心痛至极,不自觉已泪流满襟……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也要获得他谅 解。 一张面纸轻拭着她脸颊,迎上曹宇恒深情的眼,一股难言的复杂情绪在她心 头翻绞……她接过他的面纸,自嘲一笑。" 他从来没这样对我,他总是默默地陪 着我,为我担心。明天我就递辞呈。" 她深吸了一口气。 曹宇恒一震。" 一定要这样吗?他会谅解你的!" 方才的一切他都看见了, 只是没想到她会做下这种决定。 " 我却不能原谅我自己。" 老天!她要折磨他,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 好!我陪你等,直到他谅解的那天!" 赖郁安却避开了他的目光。她处在 矛盾痛苦中进退两难,完全找不着出路。 辞职之后的赖郁安有事没事就去找朱玮韵鬼混,由于工作的关系,朱玮韵在 外面租了间套房,窝在朱玮韵的香闺中,赖郁安获得难能可贵的轻松自在。 " 我们去香港或是马来西亚玩吧?" 赖郁安翻着旅游行程手册,认真地计划 着。 " 你还有心情去旅游啊?" 朱玮韵翻翻自眼。" 我们是好朋友,能不能告诉 我。你到底打算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啊!还能怎么办?" 赖郁安苦笑。 想着宇恒和康芷宁轻松谈笑的背影,自己现在又避着他,难免有种愈离愈远 的感觉;而徐靖… …除了看他伤害自己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朱玮韵抽走她手上的旅游广告。" 你老实告诉我,你爱的是谁?" 她默然半 晌才微微一笑。" 我的心七年来都没变过。有时候我自己也想过,或许隔了这么 久不见,再见到他我会失望,会死心,但却没想到是愈陷愈深。""那徐靖怎么办? " 赖郁安叹了口气。如果她知道该怎么办就好了,她只知道自己不会不顾徐靖的 感觉和宇恒在一起的,因为那样只会教她被罪恶感日日夜夜折磨不停。 " 算了!算了!干脆出家当尼姑算了!" 赖郁安将脸闷进枕头里,这种折磨 真不是人受的! 朱玮韵噗哧一笑。" 那也一定是个六根不净的尼姑!" 赖郁安嗔视她,不服 气说道:" 你才是个骚尼姑呢!" 说罢,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愁云一扫而 空,两个女人热络地讨论起旅游计划来。 突然间,赖郁安的手机响起,她赶紧从包包里翻出来。 " 你是郁安吗?" 一个陌生男音问道,声音中略带焦急。 " 我是,请问你哪位?" 赖郁安听着坐了起来。 " 我是陈明彰,徐靖的同事。他在酒吧喝醉了,口口声声说要见你;现在我 已经把他带回家了,可是我实在拿他没办法,你能不能来一趟?" 赖郁安胸口一 室。他很少喝酒,但是酒量却不错,所以相识这么多年,她从未见他喝醉过。" 好! 我马上过去。" 挂上电话,朱玮韵立刻关心道:" 谁啊?""徐靖的同事。徐 靖喝醉了,想见我。" 赖郁安收拾着东西。 朱玮韵跳了起来。" 我陪你去!"屋外不知何时已下起了蒙蒙细雨,老天爷真 了解她的心情。不一会,朱玮韵开车来到了目的地,一进门就见到醉摊在地上的 徐靖,一副狼狈的模样。 朱玮韵撇过头不忍再看,赖郁安却鼻子一酸。只见他痛苦地翻着身子,口中 含糊地说着话。赖郁安走到他身边蹲下,他斯文的俊脸上长满了胡渣,才几日不 见竟消瘦憔悴得不成人形,教她如何不心痛?" 你这朋友怎么当的!居然让他喝 成这个样子?!" 朱玮韵忍不住骂道。 小陈一脸无辜。他早不知耗费多少精神,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他,难道照顾一 个失恋的男人很好过吗?他自己也还在失恋中呢! " 你是谁啊!我陈明彰不跟来历不明的女人讲道理!" 他不悦地挑挑眉。虽 然他的哥儿们徐靖是个谦谦君子,但他可不是!对于不讲理的女人,他从来不假 辞色。 " 哈!" 朱玮韵嗤之以鼻。" 你听清楚了;我叫朱玮韵,我有说错吗?!劝 人劝成这副鬼样子,你实在太失职了!有等于没有!""拜托!是谁把他搞成这副 样子的?!可不是我这个男人,你们女人全都是祸水!谁沾上了谁倒霉!他会变 成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全都是因为被人甩了!你还好意思说是我的 责任?!""我说你们男人才都是无能又没担当呢!自己情绪控制能力差,就把责 任全推到女人身上,难道女人是负责让你们快乐的工具吗?" 两个初次见面的人 居然唇枪舌战起来,赖郁安更头大了。 " 水……水……" 徐靖呻吟道。赖郁安没听清楚,秀眉蹙了起来。 " 靖,你要什么?" 她俯身柔声问。但那两个人却愈吵愈烈,她终于受不了 地出声制止。" 你们别再吵了行不行!我会照顾他的,你们两个明天还要上班, 先回去吧!小陈,如果他明天没办法去上班,就麻烦你帮他请个假。""没问题! " 盯着赖郁安的他一时忘了跟朱玮韵舌战,心想她真是漂亮!难怪徐靖会为她神 魂颠倒。 朱玮韵万分不放心地和小陈一起离开后,赖郁安倒了水,小心翼翼地扶起他 的头,缓缓地喂他喝水。 徐靖仿佛清醒了点,但眼神焦距仍显得涣散。 " 郁安……""是我,怎么喝这么多酒?" 她柔声问道,放下了杯子。 " 你怎么会来?你不是不要我了吗?还来干嘛?" 他头痛地坐起身来。方才 模模糊糊中,似乎觉得是她来了,但他又不敢这么奢望。 " 谁说我不要你了?是你不想见我,所以我才想让你冷静冷静,你却把自己 弄成这样,你是在惩罚我吗?" 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她绝不能眼睁睁看他这样 下去,就算赔上一生的幸福她也认了。 " 你在乎吗?" 这一刻,再多的酒精也浇不灭他眼中的火热。 " 当然!" 她的诚挚抚慰了他千疮百孔的心,他冲动地拥紧了她,激动得说 不出话来。 她轻拥着他,柔声道:" 靖,我在乎你。在我生命中,你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这一点请你一定要相信我!""郁安,我好痛苦!一想到我 从此失去了你,我就痛苦得几乎要活不下去!" 他再也掩饰不了自己的脆弱。这 几天来他过得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为何奋斗。 " 你不要吓我!" 赖郁安俏脸发白。 以这些年来徐靖对她的重视,连她自己都觉得她是徐靖生命的重心,他奋斗 的动力,万一自己真的离开他……徐靖的父母都在南部,他是为了她才独自一人 在台北奋斗的。为了爱她他可以说是付出了所有,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除非她 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才会对这些视若无睹。 "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过去的事我们谁都别再计较,好吗?郁安,我真的 不能没有你!你知道吗?!" 抛开了尊严骄傲,这些天他醒悟自己若真的失去了 她,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今生再也不完整。 如果曹宇恒回来这么久她都不曾提出过分手;那么是否表示她选择的其实是 自己?那他又为何要赌气地将她逼走?赖郁安无声地点头,泪水悄悄滑落,模糊 了她的视线。她再也看不见前方的景物了……她看不见希望,也看不见曹宇恒, 像是有一把利刃,狠狠地毫不留情划在她血淋淋的心上,疼痛渐渐变得麻木了。 宿命论者说,人的命运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好了,或许这句话是对的。每 个人都有着不愿意做却不得不去做的事,这就是人之所以为人应该负的责任。 如果今生她注定了该背负徐靖的感情,那么给予他一生的幸福就是她的责任。 在点头的那一刻,她决定了一生的方向。徐靖的快乐与痛苦,比她纠缠不清的感 情重要;她认了命地接受命运的安排,这样的生命会简单许多吧! 在极致的痛苦中,她找着了曹宇恒跟他说了些话。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跟他说 了什么,大概是说两人不再见面,以免徐靖误会之类的话吧!那张俊脸上痛心疾 首的神情她再也挥之不去,她不敢问自己这么做是否值得,只知道她非这么做不 可。 " 什么?!你要回美国!" 康芷宁不可置信地大叫。他才回来几个月,竟然 就要走了?以她认识的曹宇恒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怎么了?你在康氏做得不开 心吗?""不,纯粹是觉得美国比较适合我罢了。" 曹宇恒已经开始打包东西。自 从前一阵子郁安狠狠伤了他之后,这个想法已经在他心中酝酿好一阵子了。 " 既然你要回美国,那我就跟你回去!" 曹宇恒淡淡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 一丝嘲弄。 " 你很喜欢我?" 康芷宁咬着唇,勇敢地承认。" 我真的很爱你!所以天涯 海角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你!" 她宣示出她的决心。 曹宇恒将她拦腰一抱,压在床上。 " 那就是说,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反对喽?" 压抑许久的情绪引发了他性 格中狂肆的一面,他身体有着可有可无的需求,却没有半点真心。如果郁安再也 不在乎他,他又为什么要在乎?她的脸羞红了,手臂却缠上他的颈项。" 是的。 " 或许爱上别人就能够忘了郁安吧!已经残缺不全的人生还有什么需要坚持的? 男欢女爱各取所需,无所谓道德问题。曹宇恒冷冷一笑。 " 宇恒,我爱你……" 康芷宁忘情地唤道,火热地亲吻着他的脸颊、耳朵。 " 怎么了?" 康芷宁困惑地坐起身。 " 你回去吧!" 曹宇恒冷淡地说。他没办法心里想着郁安却跟别的女人上床。 什么!他怎能诱发了她的欲望之后却又弃她于不顾?! " 我只是不想做了!" 曹宇恒冷冷地推开她。 康芷宁深感羞辱,委屈的泪水滚落。从小到大,哪个男人不是要看她脸色? 她说一没人敢说二,如今竟要受他气还不能发脾气。 "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如果我现在和你上床,充其量也只是一夜情。 我们毕竟只是朋友,不希望以后见了面尴尬,你懂我的意思吧?" 他的冷酷无情 令她彻底感到心寒,但康芷宁却不愿认输。 "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爱上我的!" 说罢,她掩面奔了出去。她要的东西没一 样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掩面狂奔的康芷宁撞到了一个人,她心情恶劣地发起大小姐脾气,开口大骂 道:" 路这么大,看到人不会闪啊!" 被撞得胸口剧痛的赖郁安心情也没好到哪 去,镇日强颜欢笑已使她无限疲累,此时被凶得莫名其妙,她一时间火气也上来 了。 " 自己没长眼撞到了人,还好意思骂人?!你不知道什么叫礼貌吗?!" 赖 郁安揉着被撞痛的地方气道。 两人抬头正眼一瞧,不禁一愣。 " 原来是你!你来这里干嘛?!" 康芷宁口气不善,新仇旧恨全涌上心头。 难道这赖郁安这么不要脸!追宇恒追到这里来了?!" 真好笑了!我家就住 这里,我不来这儿要去哪?!" 赖郁安冷冷道。 以前对她隐忍不发是为了工作,现在她既然已经辞职,就更不需要再看她脸 色。 " 你住这儿?" 康芷宁皱着眉,突然想起搬家那天,难怪她一直觉得她眼熟。 " 我想起来了!原来那天搬家遇见的人就是你。最近如何?找到工作了吗?""谢 谢你的关心,我不急着找工作。" 康芷宁一向将她视为头号情敌,这会她全副心 神全摆在" 制敌" 上头,方才的事已被她抛到脑后。" 徐靖好吗?""他很好,如 果你这么关心他,在公司随时都能找到他,又何必问我?" 康芷宁冷笑一声。" 我说人哪!应该要知福惜福,找到一个不错的男人已经够幸运的了,还不安于室 地勾引其他男人。小心最后落得两头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你这么关心我的 感情问题是担心我会威胁到你吧?我倒是建议你多多充实自己;否则就算没有我, 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男人。" 康芷宁没想到她这么口齿伶俐,一时被抢白得说不 出话来。她恨恨地道:" 你好样的!我不跟你斗,你最好好自为之!" 走时她还 故意撞了赖郁安一下,赖郁安火气直冒,只觉得她没风度到了极点。看着她驱车 离去,念头一转想到她稍显凌乱的衣衫。不知道她在宇恒家发生了什么事?随即 她又轻轻一叹。如今,她还有什么资格管?今天回家的路似乎特别漫长,康芷宁 才走,曹宇恒已挡在她的身前。 " 郁安,我有事要告诉你,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 夕阳照着他 英俊却阴郁的脸庞,赖郁安移开了目光,因为它太容易流露出迷恋与不舍。" 找 我什么事?""我们之间变得好陌生啊!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我突然想起这首词,很适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 曹宇恒笑得苦涩,她芳心一震, 霍然抬起头。 " 郁安,我要回美国了。" 他的话恍如青天霹雳,赖郁安眼前一暗,一阵晕 眩袭来,她扶着墙壁强忍着泪水。" 你才刚回台湾,为什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你 还有工作不是吗?" 七年前的剧痛还那么鲜明,她竟然还得再经历一次;然而这 次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逼走他的! " 台湾已经没有教我留下来的理由了。" 他落寞地叹道。" 什么时候走?" 此刻她紊乱的心已经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 下礼拜我有个美国的朋友要来,我会陪他们去爬爬山,四处游玩一番,之 后就一起回美国。" 他自嘲一笑。 难道他还期望着她会开口留他吗?如果到了这个地步他还不死心,未免太死 皮赖脸了。 " 如果你是准备随时回去,当初又何必回来?" 赖郁安突然怒道。 他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带给她的只是更深的伤痛。七年前的伤口还未抚平, 这次她只怕花上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他了。 "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更知道我是为了什么离开,这一切不正是你要的吗?! " 曹宇恒也大声道。 他会回美国是出于无奈,她又何曾怜悯他的痴心来解救他呢?" 那么……祝 你一路顺风了。" 她再也无法忍受了,现在她只需要一个角落能让她好好大哭一 场,这次离别该是永别了吧!像死亡一样的痛苦再度啃噬着她,撕裂了她的心… …她怎么能忍受再一次失去他?然而一想起徐靖,这一切她都得忍下来。 曹宇恒抓住了她的手。" 离开前我有一个心愿,希望你能帮我完成,就当是 留作一个美好回忆。""什么?""七年前我一直有个遗憾,就是不能光明正大牵着 你的手走进校门。我想重温当年一起搭公车上学的情境。" 平复了情绪,他柔声 说道。 两人十指交握,深情在心灵深处激荡。景物依旧,人事却已全非,又怎能不 教人唏嘘浩叹呢?" 记不记得以前我们编织过什么梦想?" 两人并坐在公车上, 曹宇恒搂着她的肩柔声问道。 赖郁安靠在他怀中,仿佛回到了十七岁那单纯快乐的初恋岁月。 " 记得。我们说好要手牵着手环游全世界,你要成为举世闻名的人,让生命 发光发热,一刻都不虚度。""那时候我们拥有最单纯的快乐,每天的读书目标都 很清楚,却不真正了解它在生命中所代表的意义。现在的我想要拥有名利都很容 易,但是拥有快乐却很困难。回来台湾见到你之后,我一直想弄清楚你为什么不 快乐;后来才发现,那对每个人来说都如凤毛麟角般难得,所以才显得格外珍贵。 " 赖郁安眼眶微红,眨了眨眼又将泪水逼回去。 " 或许能得到平静,心安理得就是一种幸福了。""知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我总 不让你在公车上看书、听耳机?" 他话锋一转。 " 因为你是健康至上论的虔诚信奉者!" 她笑道。 " 才不是呢,那是因为我不能忍受你漠视我的存在。""是吗?" 赖郁安笑了 起来。 两人谈着以前的事,现在回想起来都显得趣味横生,格外温馨。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如今他们也只能以此安慰心中缺憾了。 走下车,曹宇恒牵着她的手走进校门。放学后的校园内只剩零零星星的几个 学生,两人踏遍了各个熟悉的角落,最后站在宽阔的操场上。风儿吹拂着两人的 衣袂,两人目光交缠……他拂过她被吹乱的秀发。 他这次回来,或许只是为了将七年前的感情做一个了结。 他伸手至颈后,解下了七年来片刻不离的项练,缓缓将它放入她的掌心。 " 我已经没资格再戴着它了。" 赖郁安再也忍不住决堤的泪水,她紧紧地握 着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曹宇恒强忍着心中难过,安慰地紧搂着她。 赖郁安双臂拥着他,满布着泪水的俏脸偎着他的肩膀,寒风吹不干她的泪。 这一刻她连不舍都说不出口,她这么做究竟对不对…… 赖母看着两天来茶不思、饭不想的大女儿,好不容易听说她和认识六年的徐 靖在谈恋爱,这会她却像失恋一样,有时眼睛还红肿肿地仿佛偷偷哭过,整天关 在房间也不说话。记得七年前她有段时间也是这样,会不会是和徐靖吵架了?她 忍不住跑去问小女儿,或许郁亚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 我看她阴阳怪气的样子,问过她,可是她什么都不说。" 赖郁亚耸耸肩。 赖母的忧心全写在脸上。好好一个活泼漂亮的女儿变得这么憔悴,真教人心 疼。 " 她什么都没提过吗?譬如说跟徐靖吵架之类的。你老爸啊嘴上不说!可是 晚上担心得都失眠了。""七年前她有段时间也是这样,有时候突然间就哭了,吓 死我了!现在嘛是常常拿着一条项练发呆,然后就红了眼眶。徐靖对她那么好, 不太可能会欺负她欺负得这么惨啦!" 赖郁亚说出她的观察所得。 " 偏偏这孩子就像个闷葫芦,不想说的一个字也逼不出来。""妈、郁亚,我 去找徐靖,晚上会晚一点回来。" 突然走出客厅的赖郁安吓了两人一跳,她笑着 挥别了两人。 " 路上小心啊!" 赖母叮咛道。 " 知道了,拜拜!""强颜欢笑!" 赖郁亚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说道。赖母与 她对望一眼,心有同感。 赖郁安到超市采买了食物到徐靖那儿煮,现在的她多的是时间,干脆趁这时 候学学怎么当个贤妻良母。两人共进晚餐,屋外的雨势骤大,寒风吹拂过她的秀 发,徐靖突然觉得她就像那寒风,显得遥远而凄清。 " 这雨下得好大啊!" 徐靖看着窗外道。 郁安的强颜欢笑他怎会看不出,虽然他不愿这么想,但除了那个原因外,只 怕也找不出其它原因了。" 听说曹宇恒要回美国了。" 赖郁安默然半晌,淡淡一 笑。" 是吗?" 虽然她极力掩饰痛楚,但他反而更难受。如果能够带给她幸福的 是曹宇恒,那么他是否该让她走?然而光是这个想法就教他一阵椎心刺痛,他真 能做得到吗?但再这么下去,对她是否太残忍?"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不用 了,我想绕去找小玮。""小陈好像在追她呢!" 徐靖笑了起来。 " 真的吗?他们倒是绝配!" 徐靖送她上了计程车。这段时间他十分尊重她, 除了轻轻拥抱之外,其余亲密动作一概避免;虽然她选择了他,然而他心中的苦 又有谁知道?滂沱大雨打在伞上,赖郁安冷着俏脸,一股冲动教她收了伞,又急 又大的雨珠打在她细致的脸上,身体的冷冽却比不过她心里的绝望难受…… 泪水混着雨水滴落,她蹲在路边,在滂沱大雨中大哭了起来。 " 郁安,你疯了吗?!" 朱玮韵撑着伞出来找她。 徐靖打来电话说郁安来找她,所以她才出来看看;结果却发现她浑身湿淋淋 地在大雨中痛哭失声。 " 小玮,我的心好痛!痛得快裂开了……我好想求他留下来,可是我不能! 我不能啊!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郁安……" 朱玮韵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去找徐靖说清楚!""不!" 赖郁安抓着她。" 如果他想不开怎么办?!我不能 冒这个险!" 听她一说,朱玮韵也不敢冒这个险。" 先进来吧!你想冷死吗?快 进来!" 赖郁安换下了一身湿衣服,朱玮韵为她煮了一碗热汤。她的眼睛哭得红 红的,发泄过后仿佛平静多了。电视新闻静静播送着社会上各种光怪陆离的现象, 赖郁安觉得全世界仿佛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连呼吸也变得沉重多余。 " ……太鲁阁传出了山难,由于两日来雨势骤大,山区土石崩塌。一群由国 外来的登山队伍被困在山上已经两天……" 赖郁安被这则新闻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力。国外的登山队伍!宇恒不就是跟他们一起去太鲁阁爬山的吗?" 既然不能跟 徐靖说,干脆这样,我去找宇恒,叫他留在台湾。" 突然间,赖郁安起身站起来 就要冲出门去,朱玮韵赶紧拦住她。 " 你又要出去淋雨?!你淋得还不够吗?!""我要去太鲁阁!他被困在那里! " 赖郁安慌乱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 你在说什么?" 朱玮韵丈二金刚摸不着脑。 " 宇恒跟他的登山队友被困在山上了!" 赖郁安套上鞋,拿了伞就冲了出去。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