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的红纱巾(2) 那个牺牲了的国际共产主义战士——天安门下手捧红宝书的圆脸少年,是一个 十二岁早熟的女孩假想的恋人,是我伟大的初恋。我把自己的爱当作一种馈赠,馈 赠给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少年壮士是我馈赠爱情的最佳对象。臆想和他相恋的情景, 心在颤抖,似喜似悲,我将少女萌动的想像憧憬给这个陌生的少年,身体异常的涌 动和伟大的恋情同时降临。 我对自己情窦初开躁动的内心冒险怀有隐隐的希望,只是不知道这希望是什么? 沉湎于对自己的爱情不着边际的设计:我这一生一世只爱他一人,不会再爱其他人 了,我要奔赴邻国以他女朋友的名义在他的墓前献上一把迎春花(当时不知道勿忘 我,认为玫瑰是资产阶级的花,迎春花才是革命的花),到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参 加革命,完成他未竟之志,为国际共产主义事业笑傲沙场…… 方芳说你还我照片,我不情愿地说“好”,恋恋地把照片交出。那一刻像是掏 出了我的心,一种奇特的热流不是从我的心中,而是从我的下身涌出。小腹里的那 股柔情蜜意增添了几分痛楚,月经初潮染红了我的裤子,红纱巾在眼前飘荡。我惊 慌地蹲下,伤心莫名地哭了。 少女梦想爱情,就像男性梦想征服。梦想是成长的刺激,爱情是成熟的催化剂。 十二岁女孩情窦初开,在理想主义的爱情催化下已开始对“缅共”关注。对未知、 陌生的世界的好奇激发了我探究“缅共”的心,和我的金三角梦融为一体。也可以 说,“缅共”是我金三角情结中的一个结;“缅共”是我金三角梦中的一段情。 1989年的秋天,当我在CCTV新闻里听到缅甸共产党终结的悲剧,惊愕之余 怅然忧伤,压在箱底那块红纱巾尚未退色,依然情浓似火触目惊心,初恋的红豆却 失落了,失落在金三角风云变幻的莽莽丛林。 我是唱着“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的歌曲成长的一代人,源于从小社会及家 庭(我父母是坚定的老共产党员)的教育,对共产主义怀有美好的感情是我认知世 界理解生活的心理原型。这种少年时代最初的烙印,渗入我的心灵,革命的理想主 义无可救药地蔓延在我的生命,它或多或少影响着我的意识形态。我怀着激情一次 次地追寻,一次次地幻灭,一次次地心痛,又一次次不放弃追寻。 1993年我怀着同样的心态奔赴解体的前苏联——俄罗斯。出行前夕,父亲语重 心长“孩子,看看红场,早点回家”,让我泪如泉涌。当我在莫斯科看到老布尔什 维克在地铁低价叫卖自己的功勋章,红场列宁墓前拉客的妓女过夜开价只是15美元, 前“克格勃”情报官在涅瓦河畔瑞典富翁开的赌场做保镖。我惊愕、困惑、沉思… … 孩提时代对社会的复杂性不甚了解,对人的划分只有“好人”、“坏人”简单 之分,更不用说对重大价值观的评判。随着年龄的增长,思想日趋成熟,看待事物 已不是那么简单幼稚偏见。在无数的事实面前我思想迷茫,甚至恐惧,因为偏见比 无知距离真实更远,很多以前崇拜的事物并不如想像的那么美好。 笛卡尔曾说过:“一个人一生总得有一次把自己从小当作无可置疑的一切东西 全部从脑子里清除出去,然后再重新开始寻找真正可靠的安身立命之所。我把这一 原则称为呕吐原则。”但是经过这样的“呕吐”之后,信仰与价值观是否会在“失 重”中无所依附? 有一句名言:“人们一思索,上帝就发笑”。我现在不想思索,思索得头痛欲 裂,上帝还会发笑。寻求历史的意义就像寻求云的飘动规律。少时滋生的情结不会 轻易消散,美好的想像不愿被现实摧毁殆尽。现在我仍然权当那个天真地紧握红纱 巾、遐想着参加缅共牺牲了的圆脸少年是我心中的偶像,执著地相信缅共的女战士 神奇有如女侠;缅共中央根据地是我孩提时向往过的延安、井冈山一样的神圣之地, 尽管她(它)们属于外国的共产党。但实在地说,现在我对它们,好奇已胜过崇拜。 缅甸共产党历史上有过成就与辉煌。它曾经是金三角历史上最大的一支政治势 力。缅共使金三角变得更精彩。由于有了缅共,金三角的今天更加引人注目,因为 当今金三角缅北的几支武装强势都是由原缅共武装演变的,佤邦总司令曾是缅共中 部军区副司令。 周主任是个“老缅共”,他今天要带我们拜访的人,也都是些老缅共。许多人 认为,缅共本身就是一个痛苦的话题,不愿去更多地触动它。本意也不想触及,但 鉴于我和青子进入金三角地区,所打交道的几支地方武装势力都与缅共有关。本篇 纪实的几个女人也是昔日的缅共女兵,她们的命运与缅共的兴衰紧密相联。 既然是避不开的话题,在此不得不向读者作简单撰述: 缅甸共产党成立于1939年3月15日,历经25年的艰苦奋战,建立了勃固根据地。 1964年9月缅共中央全会制定了“赢得战争取得政权”的行动纲领,1968年作 政权转移,从勃固山区北移缅东北边境地区,开展游击战,建立根据地,以政治斗 争转移为军事斗争。1968年9月24日缅共主席德钦丹东遇害,德钦辛接任主席,1975 年3月15日德钦辛又遇害了,同年5月选举德钦巴登顶为主席,继续开展游击战, 建立根据地,实行统一战线,先后将掸、佤、克钦族等部分武装力量统一起来,编 入缅共领导的202 东北军区、404 部队、101 军区、 815军区部队和民兵共五万余 人,为当时惟一能与缅政府抗争的军事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