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爵士乐(31) 当然了,她的外甥女没有这个问题。从1917年夏天起,爱丽丝就开始重塑她、 纠正她;尽管多卡丝从圣路易斯东区到这里的最初记忆就是姨妈带她去看的游行, 一种为她爸爸妈妈举行的葬礼游行,但她对它的记忆却迥然不同。她的姨妈操心 的是怎样才能保持心灵对屁股的无知、又让头脑管好二者,多卡丝却躺在雪尼尔 花线床单上,一想到附近没有一个地方没有人在含着单簧管、弹着琴、敲着鼓、 吹着号,同时一个时髦女郎唱着" 谁也甭想管我,宝贝,你找对了钥匙却找错了 钥匙孔,你得找到它,带着钥匙到这儿来试试吧" 或者别的什么,就心痒难搔、 兴高采烈。 多卡丝抗拒着姨妈的保护和约束,把那种" 腰带以下的生活" 看作生活的全 部。她在游行队伍中听到的鼓声不过是一个命令的第一个部分、第一个字。对她 来说,那鼓声可不是什么囊括了友情、纪律和超卓之力的万能绳索。她把它们记 成一个开端,她即将完成的某件事情的一个起点。 当初在圣路易斯东区的时候,小小的门廊坍倒,燃烧的木屑冒着烟在空中炸 裂。肯定有一小片飞进了她大张着发不出声的嘴,然后进入了她的喉咙,因为它 还在那里冒着烟,燃烧着。多卡丝一直没有把它吐出来,也没有把它扑灭。开始 时她想,要是她说了这事,它就会离开她,或者她会从嘴里失去它。后来她的姨 妈把她带上火车、到了大都会,紧紧攥住她的手带她观看了一次漫长的游行,这 时候那亮闪闪的木屑陷得越来越深,一直到了她肚脐下面某个地方才舒服地安顿 下来。她看着那些不眨眼睛的黑男人,鼓声再一次使她确信,那种灼热永远不会 离开她了,无论什么时候她想被它触摸,它都会等着她,和她在一起。无论她什 么时候想还它自由,让它再次跳进火焰,一切都会很快发生。就像那些娃娃一样。 它们肯定很快就烧掉了。毕竟是木头做的,还放在一个木头烟盒里。萝茜儿 身上的红纸巾裙子一下子就会消失。呲的一声,像根火柴。然后是伯纳丁的蓝色 绸衣和费伊的白棉布斗蓬。火焰会吞掉它们的腿,首先用滚烫的呼吸将它们烧黑, 它们那圆圆的眼睛——带着她分外精心画上去的细小的睫毛和眉毛——会眼睁睁 地看着它们自己消失。多卡丝不愿去想她左边几英尺的地方那口大棺材,还有坐 在她旁边的爱丽丝姨妈身上医院的气味,她一门心思地想着萝茜儿、伯纳丁和费 伊,它们根本不会有葬礼。这让她大胆起来。尽管还是个九岁的小学生,她却很 大胆。尽管她的辫子梳得很紧、窝了进去,尽管她那遮住脚腕的高靿鞋乏味之极、 不像其他姑娘穿着露出脚腕的低靿牛津式便鞋,尽管她的长袜又黑又厚,但是, 什么都藏不住在她坚固的裙子下面摇摆的胆大妄为。眼镜遮不住它,用硬梆梆的 棕色肥皂洗脸和偏食所导致的粉刺也遮不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