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中之物 嘉莹拿着辞职信在可佳的办公室门外徘徊,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了,同事们都下 班了。诺大的办公楼,现在只剩下她和可佳,可佳在他的办公室里。 今天,嘉莹鼓起勇气拿着辞职信来到公司,这封信已经写了好几天了,在她从 马来西亚回来当天就写好了。她又在这里工作了几天,今天都星期五了,现在才有 勇气向可佳提出辞职。 她侧耳听了听,里面有什么动静。她听到他在跟人打电话,他的声音很激动, 好像很高兴。里面传来脚步声,她还没来得及走开,他就打开门了,激动地向外小 跑过去。小跑了好几步,他才注意到在门口伫立的嘉莹。他停下来对她说:“嘉莹, 你还没下班吗?那就太好了,我哥在下面,我去接他,你帮我泡茶。”她欲言先止, “好的。”心里却说:最后一次给你泡茶。 她泡好了茶,郑重其事地把辞职信放在可佳的桌上。松了一口气,昂起头,大 步地向门外走去,站在办公室门外等他回来,等一下亲自跟他说。 不一会,可佳揽着一个比他高,比他健硕的男人向办公室走来。因为员工下班 了,照明灯关了很多,只留下零星的几盏。所以有点暗,嘉莹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只看到两人说说笑笑的。 越来越近了,她看清那人的样子了,她记起了他。她的呼吸越来越急,脸色一 阵白一阵青的。久久地杵在那里,不能动弹。她做梦都没想到这个体格高大的男人 就是可佳的哥哥,不断听到可佳口中说的哥哥!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可佳长得英 俊儒雅,他却长得有点“粗鲁”。 天啊!前段时间她还跟他说了自己从来没有向别人说过的秘密,如果知道今天 他们会相见的话,打死她都不会说! “嘉莹,来,这是我哥哥,梁可铭。上次在婚礼上,没机会见到,这次终于见 到了。”可佳向嘉莹招手,他觉得奇怪,今天她怎么了?平时一见到客人就会主动 迎上来,怎么现在傻傻地站在门口呢? 可佳走过去,低声问她:“嘉莹,你怎么啦?不舒服吗?不舒服的话,你先回 去吧!”此时,嘉莹很清楚,她是逃不掉的,苦笑了一下。“没事,我很好,天气 有点闷热而已。” “没事就好。”可佳走进了办公室。 梁可铭走到她面前,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目光锐利,眉间还透出一股傲气。 顿时,嘉莹觉得自己像是赤裸地站在他面前被他审视。她的心怦怦地紧张地跳着, 几乎要喘不过气了,她觉得自己受到前所未有的羞辱。而他却在这时很有礼貌地伸 出手向她问好:“久仰!”她很不情愿地伸出手握了握,“你好。”想不到自己还 能说话! 可铭看着她不情愿的表情,笑了,洁白的牙齿闪着光。他向她做了个小动作, 把嘴巴紧闭了一下,又笑了,跟着可佳进了办公室。聪明的嘉莹马上领会他的意思, 镇定了一点,深吸一口气,也进了办公室。 一进门,可铭就像猎人一样四周查看,一下子就看到摆在可佳桌上的白信封。 他快步走到桌前,洁白的信封上面清秀地写着两个大字“辞呈”,回头看了一眼正 在调整心情的嘉莹。嘉莹也注意到他了,顿时花容失色。他眼疾手快将辞职信藏在 兜里,然后又装得若无其事,转过身对坐在另一旁的可佳赞他办公室漂亮。他还偷 偷地瞟了一眼嘉莹,她一脸的尴尬,而他却低头狡黠地一笑。嘉莹深深地感觉:他 就像一只老狐狸!可恶! 可佳却丝毫没有察觉这两人暗地里的激烈较量,一进门就走到茶桩旁,“你们 过来喝茶呀!我要好好介绍你们。”嘉莹和可铭对视了一下,她有点慌乱,他却镇 定自若,对她笑了笑,过去坐下,尝了一口茶。“嗯,这茶是我送的,泡得挺好的。” 嘉莹心想:肯定啦!我泡茶都泡了几年了,锻炼出来的!她故作镇定地坐过去。对 付他这种老狐狸,她得小心翼翼,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可佳看到两人都过来了,嘉莹在可佳的身边坐下了。可佳指了指嘉莹,说: “哥,这是我的秘书,也是我和冰晶的好朋友,蓝嘉莹,她专修的是商贸德语,不 过她也精通英法意日俄语言,很棒吧?这茶就是她泡的。”可佳拥有这个秘书很是 得意。 可铭看着坐在对面的嘉莹,笑了,神态中带着一点佩服。“蓝秘书的确很棒。” 他嘴上说着恭维话,却是带着玩世不恭的语气,让嘉莹听着觉得是讽刺。 可佳又接着说:“不过呢,我哥也很厉害,在德国留学,主修的是饮食服务业 管理。精通英法意日俄语之外,还有西班牙语葡萄牙语阿拉伯语韩语。他的铭茶庄 和中餐馆连锁店在欧美那边响当当!” 嘉莹在心里说:没想到他会的语言比我的多。不过,他不要跟可佳说些什么啊! 千万不要啊!她闭了一下眼睛,祈祷着。可铭一直盯着她精美的脸,闪出一丝狡黠 的笑意。 突然可佳的手机响了,可佳看着号码,笑了。毫不犹豫按了接听,“老婆,什 么事?”温柔的男低音响起,他向办公室外面走去。嘉莹看着可佳的一举一动,看 到他消失在办公室。旁边传来极具讽刺的一笑,她这才发现自己的错误,旁边坐着 知根知底的他!哦,他什么都看到了。她强打精神,摆出一幅孤傲的架势。 他耸耸肩,轻声地笑了起来:“你依然喜欢他,你真的打算辞职,离开他吗?” 说完拍拍衣兜。见鬼!他真的拿了我的辞职信!她心里骂着,表面摆出一幅不可侵 犯的样子。“你想怎样?你怎么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你可不是一个正派的人!” 他轻佻地说:“我就拿了,我不是正派的人,可是我也知道蓝小姐不是正派的 人,喜欢好朋友的丈夫。”他觉得她很有意思,喜欢一个人又不敢对他说,死要面 子,到这时候了,还摆出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呵呵,看来我很幸运看到了她落魄、 不带面具的一面。 他的话气死她了。她强压着怒火,一本正经地说:“请把它还我!”他神色放 肆而不怀好意。“不过,好像某人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小心落在我心里了。”她马上 感觉到什么,像被雷电击中,呆呆地坐在那。 “不用怕,我很高兴你还记得。”他的声音让人愉快,抑扬顿挫,像西方的贵 族那样缓慢而悠扬。不过下一句就是肆无忌惮了:“不过,想要放在我这里很安全 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嘉莹没有想到自己竟被他牵住了,她又恼怒又觉得丢脸, 她气得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他的眼睛显出欣喜的神情,看起来熠熠生辉,“等我亲爱的弟弟可佳,也就是 你的梦中情人,进来的时候,我说什么,你答应就行了,其他什么都不用说。我希 望你还记得,在马来西亚的时候,你欠我一个人情,你说过请我喝酒,到现在,你 还没请我喝酒。喝酒就算了,待会,你只管点头就行了。你现在不做声,我就当你 默认了。” 他刚说完,可佳就进来了,问:“你们在谈些什么?”可铭不慌不忙地对她眨 了眨眼,转过脸,轻松地说:“没什么,仔细看了一遍你的办公室,我看中了一件 东西。能送给我吗?”可佳爽快地说:“没问题,喜欢什么就拿什么!你想要什么?” “你的秘书。我刚回来还缺一个出色的助手。”可铭言简意赅,一发命中要害。 说的时候,瞥见嘉莹惊讶地看着他,他嘴角露出一丝得意。自从马来西亚相遇之后, 他就对这个多面的女人充满了好奇,调查过她,发现她很不简单,很有利用价值, 对她越来越感兴趣。他今天来这,就是想要把这个变化莫测的女人留在身边,看一 下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他真的很好奇。 可佳却露出难色,“这个,这个……”他舍不得这么一个出色的秘书。可铭走 到可佳面前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低声地在可佳耳边说:“弟弟,我知道我这 样,令你为难了。可是,你替我想想,好不好?我刚回来,对国内的情况不是很熟 悉,现在迫切需要一个对国内情况非常了解、有魄力、能信任的秘书。你就当哥哥 求你了。” 善良的可佳看到亲爱的哥哥这样说,他也为难啊!“你问一问嘉莹,愿不愿意 吧!”他把难题踢给了嘉莹。他心里在想,嘉莹她也许不答应。毕竟,他们是多年 的好朋友,大家一直相处得很好。她舍不得离开的,她也不愿意跟别的男人打交道。 她看出可佳的舍不得,心里暗暗高兴。一转眼看到可铭像是把她看光的目光, 马上跌到十八层地狱。“蓝小姐,你愿意过来帮我吗?我真的很需要一位既信得过 又有能力的助手,我知道蓝小姐有这样的实力,蓝小姐在我弟弟这里做得非常出色, 深得我弟弟信任。”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有修养,边说边按了一下衣兜。 他在威胁我!气死了!嘉莹很不情愿地说:“好吧!”不是为了面子,不是为 了那个不该说出的秘密,才不答应呢!可佳惊讶地看着她。她马上意识到刚才的神 态不对,马上笑着说:“我真的愿意过去,跟你哥哥可以多学点东西嘛!你说的, 他很出色,我应该多向他学习。” 可佳听到她也这么说了,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你过去。”接着对可铭说: “我忍痛割爱。不过,你得答应我好好对她,我答应过我老婆要照顾好嘉莹的。” 嘉莹的脸马上拉了下来,原来可佳对她好,都是因为冰晶!她心灰意冷。 可铭看出了她的悲伤,拍拍可佳的肩膀,说:“好的。只要认真工作,我决不 亏待她。冰晶叫你回家了吧?你回去吧!我有些事要跟蓝小姐说,你先走吧!” 可佳匆匆收拾东西,“好吧,我走了,冰晶在家里等我。我先走了,嘉莹等一 下你们走的时候,记得关好门。你们好好聊聊吧!拜拜!”嘉莹看着逐渐消失的背 影,才意识到她已经永远失去了他,从此就很难见到他了。 “别发呆了,你已经答应了。现在后悔也没用,你这么聪明早就应该知道他眼 里根本没有你,他只爱你的好友冰晶。”可铭带着取笑的神色看着发愣的嘉莹,悠 然自得地端起茶杯,押了一口茶。 她气呼呼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的真话很刺耳,他的口吻让她很不爽! 为了挽回面子,她硬撑着:“我清楚得很,用不着你提醒!还有我对我所作的一切 从不感到后悔!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用不着这么激动。”慢悠悠的声音夹着笑意。嘉莹看着那可恨的神情,气得 她要爆炸了!嗖地站起来,走了几步,身后传来的话让她站住了。“我的秘书,别 忘了上班,只要来上班,秘密就会很安全。”她转过身,真想杀掉他,自尊心受到 了严重的损害!但她没有那么做,尽力装出骄傲的样子。“好的,我一定去!” 他走到她跟前,很轻佻地捏起她下巴,看着她说:“很好,最好你一直都装下 去。明天八点半到铭缘大厦最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向我报到!” 她感到一股很强的压力,四面八方地向自己袭来。他比她高十几厘米,她仰起 头,杏眼狠狠地瞪了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抱起早已收拾好 的东西,气鼓鼓地走了,还听到背后传来悠然的声音:“蓝秘书,你不喝一杯你泡 的茶吗?别浪费了这么好的茶啊!”她加快脚步走出去了。 他却站在那,自言自语:“不简单呀!真想看清她到底是怎样的人。”说完话, 悠然地啜了一口,香幽幽的茶。看着已是囊中之物的她,叹了一口气。 回到家的嘉莹,上气不接下气地把东西扔在地上。一来是因为累,抱这么重的 东西爬到七楼顶楼,回到小窝。一来是因为气!那个叫梁可铭的男人让她咬牙切齿 的恨!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来找可佳的!一定是故意叫她做秘书的!她气 得一点办法都没有,谁叫自己被他抓住了她的软肋!脑子一片空白,肚子饿得咕噜 的叫。 她坐在地板上,环视自己的小窝:两室一厅。摆在门口的几双鞋凌乱不堪,客 厅的茶几上摆了一大堆零食空包,沙发上还乱七八糟地吊着几件衣服,沙发旁边的 垃圾桶已经满了,里面全是零食空包和一些水果皮。离沙发不远的餐桌还有没空收 拾的韩国泡菜,厨房的水槽还放着昨晚宵夜的菜盆。昨晚太累了,还没洗。今天早 上,太赶了也没洗。灶台上的抹布横七竖八地挂着。 看着惨不忍睹的小屋,她不管了,吃完东西再搞卫生。打开冰箱,空空如也。 她摸着肚子进了房间,房间更乱,今天早上换下的衣服和被子乱成一团。床头柜上 的化妆品也乱摆一通,上面还有手机充电器,笔记本电脑、书、笔就搁在桌上。唯 一不乱的就是旁边的书架,因为上面放了很多工作文件,对于工作,她可以一丝不 苟。打开衣柜,还好,上班穿的衣服倒是整齐地挂着,可是一些休闲服装挂得七零 八乱。看到这,嘉莹很想大叫一声,可是她已经没有那力气了。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旁边的那个小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小衣柜。里面干 净整齐。那是她留给冰晶有空过来玩,给她住的房间。冰晶怕她寂寞,所以有时候 过来陪陪她。冰晶知道,这房子是嘉莹的妈妈留给嘉莹的,嘉莹一直不舍得换掉。 这里曾经是多么温馨、热闹的家,如今只有嘉莹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那份伤感、 那份凄凉,也许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其实,嘉莹不是特别懒的人,每周都有打扫。之所以那么乱,完全是因为她不 能保持。她经常乱放东西,平时又太忙了,没有那么多时间收拾,只好等到周末有 空的时候再收拾。 有时,周末也要跟可佳去应酬。半夜三更回来,肚子全是酒,觉得又累又饿, 想叫外卖,哪里还有卖?所以就只能将就地吃一些方便面、速冻饺子、速冻汤圆。 到后来,她一看到方便面这一类的东西就想吐。深夜,每逢饿了,就只能吃些零食 和水果充饥。也有时候,下班早,或有足够的时间,她就自己做饭吃,不过这样的 时候少之又少。 嘉莹站在房里,换下做工精细的套装,穿上舒服的T 恤。摸摸发晕的头说: “不管了!先吃饭。吃完再打算!”摸出手机,打电话叫外卖。 一般情况下,她都不愿意一个人出去吃饭的,尤其是在周末。因为,她不知道 可以找谁来陪她吃饭,冰晶和可佳也要陪家里人。叫她一个人下馆子,那是一件多 么悲哀的事。她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在一个大圆桌吃饭,而看看旁边,不是一对一对 情侣在你一口我一口;就是别人一大家子围着大圆桌热热闹闹地吃团圆饭。这些对 于她来说,实在是极大地刺激。 每当周末,她又期待又害怕。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