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陈真刚从武术总会回来,田岗就带着一帮人雄赳赳地闯进精武门,将挑战书交 给陈真。陈真先给对方让坐,粗粗看了一眼挑战书,不置可否,放在一边。 刘振声端上茶,先给田岗,后给陈真。陈真礼节性地说:“田岗先生,请先尝 尝精武门的茶。”说完,自己端起茶杯先呷了一口。 田岗正要端茶杯,坐一旁的千百惠子一手按住田岗的手,向田岗使了个眼色说 :“次郎,这茶不能喝。” 田岗哈哈一笑,不顾千百惠子的阻止,举杯喝茶,口中连连称赞:“好茶!好 茶!” 陈真淡淡一笑:“茶是好茶,可是刚才有人却怀疑这茶有问题。” 千百惠子冷眼站在一旁。阿勇看了她一眼,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谁 像你们日本人,打不过人家,就使用下三烂的手段,哼!算什么英雄!” 田岗放下茶杯,看着阿勇说:“请你相信,从今天起,日本武士一定会光明正 大地打败中国武功。”说到这里,田岗目光一变,指着桌上的挑战书,转身盯住陈 真问:“陈真,你什么时候接受我的挑战?” 陈真端着茶杯又呷了一口茶,说:“田岗先生,茶还没喝完,来,咱们继续喝 茶。” 田岗目光直视陈真,问道:“陈真,别绕圈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真看着茶杯,慢慢地说:“我想说,刚才田岗先生喝的茶,茶叶是我十几年 前从日本带回来的。人们都说,用中国的开水泡日本茶叶,这茶准好喝。其实,我 不懂茶道,小时候记得,那些喜欢喝茶的老人对我说,他们喝茶,不是因为渴,而 是有一杯茶在手,心里就会变得坦然和安静,那些困难和烦恼就会被茶香所融化, 心底会涌起面对困难和克服困难的勇气,我想,这就是他们所追求的喝茶的道。” 田岗摇头说:“不要跟我说这些,我不懂茶道。” 陈真仍然看着茶杯,摇头说:“你应该懂,茶可以兼容可以探合,而喝茶的目 的在于修身养性,练武其实也一样。”说到这里,陈真的目光从茶上移开,落在桌 上的挑战书上,伸手拿起来,递还给回岗,说,“练武的目的,并不在于比试高低, 所以,田岗先生,你应该带回去,带回日本去。” 田岗见陈真不愿接受自己的挑战,心里一怔,默默地看着陈真,想从陈真的眼 神里看出一些原因来。 陈真继续喝着茶,说:“如果你是一个喜欢喝茶的人,就会用尽方法使茶变得 更好喝,同样,我们练武,总想在原有的基础上使自己更加精进,现在的高并不代 表将来一定高,而以前不如自己的将来很有可能超过自己,因此,要在拳脚上见高 低,根本没有意义,你说呢?” 田岗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你说的也许对,不过,上一次渡边一郎败在霍 元甲的手上,令整个日本武士地位一落千丈,身为武士,我有责任挽回赖以生存的 武士尊严。陈真,现在你是中国的武术冠军,我代表日本武士挑战你,一定要跟你 在公开的场合决一胜负!我一直等到今天才来下战书,就是要等到你在最佳状态战 胜你,现在,精武门已经步人正轨,你也应该是处于最佳状态。陈真,前些日子, 我完全有把握在你不在状态的时候轻易打败你,可我没有这样做!” 陈真听到这里,心中一怔,放下茶杯,看着激昂不已的田岗。 千百惠子指着陈真说:“你是中国的武术冠军,而日本天皇要次郎打败的便是 中国的第一高手!” 陈真听到这里,心里一惊。 一直没说话的大岛这会儿也开口说:“陈真,你还是痛痛快快接受挑战吧,天 皇圣谕,日本武士此次一定要打败中国武功,这是全日本的事!” 陈真听着,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比武决斗,争的只是一时之输赢,为何 日本天皇也牵扯在内,难道是另有阴谋!” 田岗见陈真若有所思,起身道:“陈真,我说过要跟你公平一战,你留下挑战 书,什么时候你有了接受挑战的信心,就带上这份挑战书来通知我。我们随时恭候。” 说毕,带众人离去。 在席飞扬家院子的空地上,卖鱼强手把手地教席飞扬肘击要领,手上边示范, 嘴里边念着口诀:“手是一扇门,全靠肘打人”,说着,手上虚晃一下,一肘击向 一截靠墙的木桩,就听咔嚓一声,木桩被打成两截。席飞扬跟着卖鱼强的示范也练 了起来。 练了一会儿,席飞扬已是满头大汗。卖鱼强收了架势,说:“大哥,歇会儿吧, 你的腿伤还没好利索,悠着点好。” 席飞扬听了这话,也就收了拳。卖鱼强看着席飞扬问道:“大哥,你现在发狠 练拳,为什么?” 席飞扬活动了一下手腕:“我要有能力保护自己和别人!” 卖鱼强听罢,想了想,点头道:“对对对,男人本来就应该如此,就说我吧, 武功讲胆色,讲狠劲。我打架不下千场,除了输给陈真,从没输给任何人!当然啦, 我这是千锤百炼从小练出来的,说句实话,你要达到我的水平,那是不可能的,不 过,只要我教你几招简单实用的招数,一般的场合完全可以应付了。” 席飞扬笑着说:“能不能应付,那就看你这个师傅啦!” 卖鱼强说:“你是我大哥,不要叫我师傅!来,我先教你打沙包。”说着,飞 起一脚,将挂着的一个百十来斤的大沙袋踢得晃悠起来。 席飞扬见状,连声称赞,自己也认真地练习打沙包。这时,门铃响了,卖鱼强 悄悄走到门口,透过门缝一看,见阿鸡站在门外,卖鱼强没开门,回到院子里,对 席飞扬耳语了几句,席飞扬点点头。 卖鱼强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轻轻拉开门闩。 阿鸡在外面听到响声,一推门,门就开了。阿鸡一脚跨进来,见院里吊着一个 大沙袋在晃悠,却没见人影,阿鸡感觉不对,站着朝屋里喊:“飞扬!飞扬!” 卖鱼强在屋里应道:“进来吧,家里又没鬼!” 阿鸡浅浅一笑,刚迈步往里走,就听耳后风声,本能一偏头,呼的一棍劈下, 咔嚓一声,那棍打在地砖上,断成两截。阿鸡反应极快,闪到一边,见身后一个蒙 面大汉手里拿着半截棍打来,阿鸡本能地从腰上掏出手枪,不料被蒙面人一脚踢飞, 阿鸡大惊,见蒙面人当胸端来一脚,赶紧闪躲。蒙面人不罢休,跟进便打,出手又 快又狠,阿鸡来不及反击,只得东躲西藏,屋里的桌椅等家具被蒙面人打碎,仿佛 不杀了阿鸡,誓不罢休似的。 蒙面人招招进逼,将阿鸡逼在墙角,阿鸡已无退路,眼看蒙面人举起拳头,照 头顶要打下时,忽然间,蒙面人的拳头悬在空中,不动弹了。 不知何时,阿鸡拔出另一支手枪,指住了蒙面人的脑袋,冷冷道:“别动!不 然我叫你脑袋先开花!” 阿鸡慢慢伸手,扯落蒙面人的黑巾,不禁大吃一惊,那人竟是席飞扬。这时, 阿鸡背后传来卖鱼强的大笑声:“大哥刚才狠是够狠,胆色也够,不足的只是经验 而已。” 阿鸡此时收起枪,一脸惊悸地看着两人,问道:“你们在搞什么?” 席飞扬笑着解释:“鸡哥,卖鱼强教我打拳,要我在你身上试试胆色和狠劲, 对不起了,鸡哥。” 卖鱼强笑着说:“阿鸡,飞扬已经是大哥级人物,当大哥非得有自卫能力才行, 所以我教了他几招。” 阿鸡听罢,耸耸肩笑着说:“飞扬,你这个做大哥的,不仅枪法准头见长,拳 脚功夫也了不得呀!” 席飞扬笑着说:“我的枪法,还是鸡哥教的。拳脚功夫,也是现学现卖,了不 得说不上,看来,也就是个能对付吧。鸡哥,找我有事吗!” 阿鸡收好枪,说:“杜爷要你去淮海路西餐厅,马上就走。” 席飞扬听罢,穿上衣服,与阿鸡一块儿出了门。 公园里,游人熙熙攘攘,陈真和唐小婷在一条僻静的草径上散步,唐小婷把自 己创办新唐氏的事儿说了一遍。陈真高兴地说:“小婷,你真有本事,这么短的时 间就把新唐氏搞起来了,真不容易,这么大的事,你也不通知我一声,起码我得来 凑凑热闹,表示一声祝贺。” 唐小婷笑着说:“那天,你不是来了吗?” “幸好我刚巧从那里经过,这才撞上。‘”说到这里,陈真看了一眼唐小婷, 说,“那天,飞扬也来了,知道吗?” 唐小婷一脚踢开脚下的一粒小石子,微微皱眉,问道:“他来干什么!” 陈真想了想,说:“我也不晓得,我猜的话,可能杜猛要他来看看,也许是想 帮你做点什么的。” 唐小妹听到这里,脸色一变,冷冷地看着陈真,说道:“陈真,请你告诉席飞 扬,我唐小婷的事不需要黑帮的帮忙,永远也不要!以前,他曾经是我的朋友,没 想到现在他会变成这样。黑帮与我们套近乎,也是想利用我们,我父亲很早就这样 说过。” 陈真忙解释道:“小婷,我只是猜测而已,也许,飞扬来的目的并不是这样。 那天,他好像知道你不想看见他,所以……”说到这里,陈真迟疑了一下,说, “他走的时候对我说了一句关于你的话。” 唐小妹看着陈真,虽然没有问,目光里充满了探询。 陈真鼓足勇气说:“飞扬说,你是一个值得爱的女人。” 唐小婷闻言一怔,目光与陈真的一触,马上移开视线,继续往前走着,问道: “陈真,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告诉我?” 陈真从口袋里拿出回岗的挑战书,递给唐小婷。 唐小婷接过挑战书,打开一看,问道:“你决定接受挑战?” 陈真看着小婷说:“一旦我决定下来,就得把挑战书送回去,你说,我该不该 把它送回去?”陈真从唐小婷手里接过挑战书,继续说,“我怀疑里面有文章,不 然,田岗要挑战我,何必要日本天皇的圣谕?” 唐小婷闻言吃了一惊,问道:“什么?是日本天皇叫田岗次郎来挑战你的?” 陈真点头,看着唐小婷,说道:“我担心自己接受挑战,无论输赢,都会中了 人家的圈套。我跟田岗决斗,已不仅仅是两个人之间或者是中日武林之间的事,我 要面对的是一个国家……我还摸不透田岗是什么样一个人,如果我胜了,有可能使 日本人仇华之心更盛,若是输了,则会鼓动日本的侵华野心,所以,我现在有点拿 不定主意……” 唐小婷听罢,眉头渐渐凝结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迎着陈真的目光说 :“陈真,你应该勇敢地面对挑战,中国虽然在很多方面落后日本,但中华民族几 千年不倒,决不会输给日本人的!陈真,接受他的挑战,我相信你一定能赢!没什 么可怕的。” 陈真听到这里,心头一热,看着唐小婷望着自己那饱含期望的眼神,陈真下了 决心:“小婷,多谢你的支持和提醒,在尊严受到挑战的时刻,作为中国人,我根 本没有权利退缩!” 北野马九齐、石井弘三人在一起喝茶聊天,石井弘坐在沙发上,呷了一口茶水 说:“手下人告诉我,唐小婷重建新唐氏,听说是跟一个天津的老板搞合作,已经 有了订单,看来她的本事真不小。 马九齐看着北野,探询地问道:“北野先生,要不要给唐小婷找点麻烦……” 北野端起茶杯,摇头说:“新唐氏刚刚成立,能不能成气候还是个未知数,用 不着这么急对付它。” 马九齐担心地说:“这事儿我也听说了,新唐氏经营的是跟棉纱有关的生意, 北野先生,万—……” 北野冷笑一声,说:“你放心,小小一个新唐氏,怎么能跟我的棉纱集团竞争? 万一真的肥了,壮了,到时候宰杀起来也过瘾,知道吗?” 这时电话铃响了,北野接完电话,表情木然地说:“陈真已接受回岗的挑战, 看来他的死期不远了。” 石井弘听罢,有些担忧地问道:“北野君,你真以为田岗必胜?” 北野不屑一顾地继续冷笑道:“要杀陈真,易如反掌,只是天皇有令,要给田 岗一次机会。不过,我说过,武功早已没用了。大日本征服中国,不靠这个。” 陈真走在回精武门武馆的路上,路过一家技院门口时,忽然见门里跑出一个披 头散发的女人,身后有三个男人追了出来。三个男人抓住女人后就往门里拖,女的 不从,大声喊着:“放开我,放开我!要我做那种事,我死也不从!” “听话!九妹!”一个男人在一旁边劝边把女人往门里拉。 陈真仔细一看,那女人竟是九妹,那男的是何彪。就听九妹大声骂道:“何彪, 你这个畜牲!骗我的钱输光了,又把我卖给窑子,你是人不是人?” 何彪哀求道:“九妹,我已经收了人家的钱,你不能走啊。” 啪的一声,九妹给了何彪一个大嘴巴,绝望地说:“是我瞎了眼相信你这个猪 狗不如的东西,放开我!” 另外两个男的扯着九妹的头发,拼命往妓院里拖,一边拖一边冷笑道:“何彪 已把你抵债,不能走!” 陈真气得上前一步,大喝一声:“住手!” 何彪回头一见是陈真,吓得撒腿就跑,另外两个男的也忌惮陈真,见何彪跑, 赶紧放了九妹,向何彪追过去,喊道:“王八蛋,别逃!” 何彪没跑多远,就被截住,那两人出手便打,何彪被打得跪地求饶:“大哥, 饶了我吧,我一定还钱!” “那个女人已不再是你的,你拿什么还钱,打!” 这边,陈真扶起九妹,关切地问道:“九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九妹朝何彪的方向看了一眼,狠了狠心说:“何彪,你这个没良心的骗子,我 死给你看!” 这时,一辆汽车驶来,说时迟,那时快,九妹猛地冲向马路,陈真吓得一步上 前,拉住九妹,汽车擦着陈真的衣服驶过。 陈真把九妹拉回人行道,质问道:“九妹,你不要命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呀?” 九妹两眼发直,忽然猛地一下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胸脯,痴痴地说: “陈真,你这样救我,是不是想要我?” 陈真没料到九妹会这样,急忙转过身。就在这时,又有一辆车驶来,九妹趁陈 真转身的工夫,又冲向马路;疾速驶来的汽车刹车不及,将九妹撞飞出去,陈真大 惊失色,奔过去,抱起九妹,只见九妹满脸是血,双目紧闭,嘴角不停地吐着白沫 …… 九妹躺在床上,慢慢睁开眼睛。 刘振声在一旁,看见九妹醒了,激动地大声说:“九妹,你醒了。” 九妹吃力地说:“我……在什么地方……” “你被汽车撞晕,已昏迷了两天两夜,我师兄怕你醒来后再做傻事,所以不敢 留你在医院,你现在在精武门。不过你放心,医生说了,你是万幸,没撞在要害上, 只是大脑受了震荡,安心养伤,很快就会好的。”刘振声扶着九妹,生怕她起来跑 了似的。 “我……我做了什么……”九妹似未完全清醒,在竭力回忆着。 “九妹,听师傅说,你跟何彪……九妹,为何要自寻短见?要不是师兄,我恐 怕就见不到你了……”刘振声难过地说。 话音刚落,陈真和东觉走了进来。九妹见了陈真,想起身下床,可上身还没坐 起,又即倒在床上。刘振声忙过来劝说道:“九妹,医生刚刚给你打过针,请你不 要乱动。” 九妹看着陈真,顿时泪流满面地说:“何彪把我的一切都骗走了,我没脸再活 在这个世上,陈真,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 陈真忙过来劝道:“九妹,你还年轻,还有美好的未来,为什么要死呢?” 北野的办公室,北野、石井弘、马九齐坐在沙发上聊着上海商界的事。当说到 新唐氏时,马九齐伸直了脖子说:“北野先生,唐小婷居然能够提前完成订单,那 货主又给了新唐氏一批新的订单。” 北野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这唐小婷还真有能耐,三十大的工期在 十天完成已是奇迹,她竟然还能提前,这倒是要注意点。” “北野先生,要不要……” 北野摆手说:“那倒不至于,先不要动她,一切等明天的中日大赛之后再说。” 马九齐欠了欠身子,讨好地说:“是,北野先生。” 北野转脸对石井弘问道:“石井领事,明天,田岗与陈真就要开打了,牌匾做 好了没有?” 石井弘点头道:“已经好了。” 北野起身说:“那好,我们现在就去虹口道场。天皇托人带来了一把武士刀, 要我在田岗与陈真比武之前送给他,匾做好后一起送去,鼓舞鼓舞士气。你们看, 现在上海的大街小巷都贴满了‘陈真必胜,田岗必败’的标语。” 第二天一早,晨曦初露时,九妹悄悄推开陈真卧室的门,见陈真在地上打坐, 顿觉不好意思:“陈真,原来你一夜都没有睡?” 陈真见九妹进来,微微一笑说:“不,我已经睡过了,九妹,有事吗?” 九妹高兴地将一个平安符递到陈真面前:“陈真,我花了一夜的时间,给你赶 做了这个平安符,带上它,它会保佑你的。” “谢谢你,九妹,原来你才是一夜没睡,真是太辛苦了。”陈真接过平安符, 见平安符做得很精致,上面用金丝绣着“必胜”两个字,夸奖道:“没想到九妹还 有这一手,做得真好,谢谢你,九妹。” 九妹站在一旁,发自内心地说:“陈真,你救了我,又收留我在精武门帮忙, 还给了我生活的勇气,为你做点事,根本不算什么。”说着,又从陈真的手中拿起 平安符,将它挂在陈真的脖子上。 两人靠得很近,九妹望着陈真,眼神有些异样。陈真有所感觉,忙起身说: “平安符我收下了,谢谢你。九妹,还有事吗?” 这时刘振声匆匆进来,见到九妹,一怔,问道:“九妹,原来你在这里?” 九妹有些尴尬,看了一眼陈真,说:“陈真,我走了。” 比武擂台的四周,已是满满观战的人。“中日武功大决战”的横幅下,市长白 岩站在上面讲着话:“中日两国乃是友好邻国,此次日本高手挑战中国武功,纯粹 是以武会友,切磋技艺,并以此增进两国之间的友谊……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有 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代表市政府及上海数百万民众,对日本高手的到来表示 欢迎!”说完,自己鼓了一下掌,将话筒交给一旁站着的石井弘。 石井弘接过话筒,目光扫视了一下台下黑压压的观众,态度傲慢地说:“我知 道中国乃礼仪之邦,市长的风范令人佩服,不过,据我所知,中日两国在武功上的 较量,均以日本人失败而告终,特别是前日本第一高手渡边一郎曾败在霍元甲手上, 令日本武士再次蒙羞,现在,日本武士田岗次郎终于有信心挑战中国的武术冠军, 虽然这是在中国的国土上,但我希望田岗次郎能打败陈真!” 石井弘话落,台下一群日本武士及日本侨民们鼓起掌。 两国代表发言完毕,司仪上台,从石井弘手里接过话筒,大声道:“下面请日 本国第一高手田岗次郎和中国武术冠军精武门陈真出场!” 随着裁判一声“开始”,擂台上,陈真与回岗你来我往,展开激战,台下观战 的人群兴奋地不时为精彩的场面叫好。唐小婷在台下有些紧张,不知不觉手指紧紧 抓住坐在旁边席飞扬的胳膊,而全无感觉。 席飞扬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看着台上,内心为陈真捏把汗。 台上两人不停地转换着位置,忽然,田岗单掌迎击陈真,另一掌手法一变,五 指如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陈真的胸口,陈真略一迟疑,没有闪过,胸口的 衣服被抓破,九妹送给陈真的平安符随之一闪,田岗只觉眼前晃过一道暗光,不由 愣了愣。陈真看准机会,一脚横扫,慌乱中,田岗跃起躲闪,面色惊慌,还未落地, 陈真跟进再一拳,这一拳又快又沉,通的一声正中田岗肋部,田岗面部一抖,整个 人被飞弹开,人在空中,吐出一口鲜血。 回岗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口气没出来,头一歪,动弹不得。 裁判赶紧跑了过去,俯身一看,见田岗嘴角流着血,面色苍白,气息微弱。裁 判用手碰碰田岗,没有反应,又翻了一睛田岗的眼皮,两眼无光,不省人事,便向 场外摇手,大声叫医生过来。医生慌忙跑过来,裁判站了起来,举起陈真的手,大 声宣布:“中日决战,精武门陈真胜!” 台下的观众这才醒悟,大声欢呼过来,霍东觉兴奋得跳了起来:“陈真赢了! 陈真赢了!” 台下一角的日侨及虹口道场的众武士们一脸的沮丧,起身默默离去。 看台下的人潮水般地往前涌去,好些个腿脚快的人跳上看台,将陈真高高地举 起,抬下擂台。 唐小婷站在人流中,喜悦地注望着被人簇拥着的陈真。 谁也没注意,平安符跌落在黄枫的脚边,黄枫的脚碰到平安符上,正要低头去 拾,不料,旁边一位身着和服的日本老头先行伸手拾了起来,放人口袋。 黄枫不认识此人,正在惊诧间,那人已转身不见了。 陈真在人们的簇拥下,从擂台下来。他的目光一直在人群中寻找着唐小婷的身 影。这时,一群人拨开众人,挤了过来,为首的一人是游立山。游立山来到陈真面 前,高兴地说:“陈真,现在就请你到武总去,为你庆功!” 游立山话音刚落,他手下的那帮人就把陈真抬起来往上海武术总会走去。一路 上,市民们不停地欢呼着陈真的名字,新闻记者们也在前面不停地拍照,气氛十分 热烈。 虹口道场的一间屋子里,收音机里面正在广播电台记者对陈真的采访,北野、 石井弘、惠子、大岛等人在一旁站着。当听到收音机里传来众人激昂的喊声时,北 野一脸冷漠地伸手啪地一下,关掉收音机,不屑一顾地说:“哼,有什么可高兴的?” 然后,眼光朝外,看了一眼道场大厅里的担架上躺着的田岗,问道:“大岛,他一 直没醒来?” 一旁的大岛神情沮丧地答道:“他的内伤很重,不过,北野先生放心,他一定 能挺过去的。” 北野盯着惠子,摇了摇头说:“他已经输了,他的命运已无法改变。” 这时,担架上的田岗动了动,千百惠子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跪在担架旁,见 田岗睁着眼,高兴得一把将田岗抱在怀里:“田岗,你终于醒了。” 北野及众人也走了过来。田岗的眼神有些迷茫,似沉浸在梦魔之中,喃喃道: “我没输,我明明可以躲开,是什么挡了我的视线……” 北野两手抱肩,讥讽道:“已经输了,就不要再找借口了。” 田岗这时才发现眼前站着北野和石井弘,他挣扎着,慢慢推开千百惠子,绝望 地看着北野说:“是的,我是输了,我是一名真正的武士,我知道该怎么做。” 千百惠子闻言脸色大变,一把抱住田岗:“不要!次郎I 你不能死!次郎,次 郎,你不能抛下我去死。” 田岗摇着头,语气坚决而冰冷地说:“惠子,从你喜欢我的那一天起,就应该 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千百惠子更紧地搂住四岗,流泪道:“次郎,让我死,让我代你死吧。,,这 时,大岛在担架前跪下,沉痛地说:”我们一起来中国,如今挑战失败,我也要切 腹向天皇谢罪。“ 田岗费力地推开惠子,摇头道:“这不关你们的事,失败的是我,应该由我个 人向天皇谢罪。” 北野忽然冷笑着插嘴道:“田岗君,我早已说过,你们想在日本恢复武士昔日 的辉煌与荣耀,那只是在做白日梦。征服中国,不靠这个。” 田岗没有回答,挣扎着从担架上起来,摇摇晃晃地朝墙边走去,那里,挂着天 皇赐给他的武士刀。 北野、石井弘无动于衷地看着田岗,大岛一脸的无奈,目光呆滞。惠子忽然发 疯似的向墙边跑去,大声喊道:“次郎!我替你去死。” 只听叭的一声,回岗脚下的一只木展箭一样地飞了过去,正好击中惠子的后脚, 就听惠子哎哟一声,跌倒在地。 田岗面无表情地来到墙边,伸手取下刀。 北野、石井弘等人转身,准备离开。这时,道场的门打开了,一人闪身进来, 大喝一声:“住手!”众人听到响声,回头向门口看去,就听惠子失声大叫道: “川岛师傅,你终于来了。” 田岗一愣,抬眼见是川岛,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川岛几步上前,二话不说,伸 手将刀夺走。田岗欲夺回,川岛一掌将田岗打倒在地,重新将刀挂在墙上,指着大 岛说:“次郎,从现在起,你们中谁也不能再提一个死字!快把他抱回屋里去,看 他伤得怎样!” 北野和石井弘快步走过来,北野停在川岛面前,冷笑一声道:“川岛师傅,请 问你有什么资格要救一个向天皇谢罪的人?难道你连天皇也不放在眼里?” 川岛定了定神,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北野,说:“所有解释都 在上面,你们自己看吧。” 北野狐疑地看着川岛,接过信,只看了几行,脸上逼人的气焰慢慢消失…… 夜晚,陈真一脸倦容地回到精武门,推开自己的卧室,不禁愣住了,只见九妹 在房内,拿着熨斗替他熨衣服。听到响声,她回头见是陈真,微微一笑,又低头继 续熨衣服。 陈真说:“九妹,这么晚了,你还没去睡觉?” 九妹笑了笑说:“陈真,你赢了日本人,我很开心,昨夜赶制的平安符看来没 有白做。” 陈真抱歉地说:“九妹,真不好意思,那个平安符,在我决斗时弄丢了。” 九妹抬头看了一眼陈真,略感失望,但马上又笑了:“不要紧,赢了就好。” 陈真站在原地,感觉九妹今天的举动有点反常,略一沉思,说:“九妹,今天 打完比赛,游会长安排了宴会,晚上,游会长还要我去参加另一个活动,我……” 九妹打断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场面要去应酬,所以给你多熨几套衣服。” “九妹,其实我……”陈真还想说下去。 九妹似乎知道陈真想说什么,马上打断道:“陈真,你不要担心我,我不累, 你现在是大人物、大英雄,要见场面上的人,当然应该穿得得体些。” 陈真苦笑了一下,见床上和房间里收拾得于于净净,又一愣,问道:“九妹, 我的房间是你收拾的?” 九妹点了点头。 陈真忙说:“九妹,这些活不需要你干的。” “陈真,我的命是你救的,我为你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九妹抬头,看着 陈真,痴痴地说,“陈真,只要你不嫌弃,我可以为你洗衣服、端茶、做饭、送水, 做什么都可以的……” “九妹,你在精武门这么多天了,应该真正了解振声的为人,振声对你的心意, 你也应该明白。”陈真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九妹并不回避,坦然道:“我知道刘振声一直对我好,我也知道刘振声是个好 人,可我明白地告诉你,我不喜欢他。” 这时刘振声刚好走过,听到九妹这番话,心里痛苦极了,他本想进屋里与陈真 说事儿,也就收了脚步,立在门外。 陈真见九妹还没有走的意思,无奈地说:“九妹,夜深了,你也该回房睡觉了。” 九妹略有些惊讶地看了看陈真,很快又恢复了常态,温顺而听话地说道:“好, 那我明天再来熨衣服。”说罢,往门外走去。 刘振声听到脚步声,赶紧躲起来,在暗处看着九妹离去,正在茫然时,忽然, 一只手拍在肩上,回头一看,陈真站在自己身进,刘振声有些难堪地说了声:“师 兄,我……” 陈真笑着安慰道:“振声,没人可以抢走你的九妹。” 刘振声一脸难过地说:“师兄,我知道你心里有小婷,不会跟我争九妹,关键 是九妹根本就不喜欢我。” 陈真握住刘振声的手:“别灰心,振声,挫折越多,得到时就会越珍惜。” 刘振声听罢,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师兄,刚才林嫂来了,她要我告诉 你,说明天小婷要和常老板一块提现金去获利银行还贷款,希望你能一块儿去,护 着点。” 陈真听罢,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午,陈真、常老板和唐小婷三人在获利银行周大班的对面坐着,一个 职员正埋头点着唐小婷送来的钱,点完以后,那职员把清点的钱数写在一张纸上递 给了周大班。周大班接过来一看,望着唐小婷和常老板,笑着说:“我们的人已经 点过,数目正确。”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唐小婷,说,“唐小姐,请 你在合同上签个字。” 唐小婷接过合同,看了一眼,拿起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周大班拿过合同,满意地说:“唐小姐,你是说干就干,而且能干好的人,以 后,手头有什么转不开的时候,想着点我们获利银行哟。” 唐小婷也笑着说:“你们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帮了一把,我们谢都谢不过来, 那里还会忘了你们?”说完,起身欲告辞。 周大班忙起身阻拦道:“慢着,唐小姐,常老板,我一直都想给你们介绍一个 美商朋友。他是个做大生意的人,一直想在中国找一个可靠的制衣合伙人,上海的 纺织厂有不少,不过,我觉得你们新唐氏制衣厂很合适。他叫埃威,手中有一批定 单要下厂,你们要是觉得合适,我可以找他与你们谈一谈。要是这笔生意能做成, 我们获利银行也会有好处的。” 唐小婷听罢,十分高兴,望着周大班说:“那当然好,请周大班帮忙联系一下。” 周大班听罢,点点头说:“今天星期二,要不,明天见次面,你们谈谈,合则 聚,不合则散,好不好?” 唐小婷和常老板连连点头。 星期五的中午,上海西餐厅里,陈真、唐小婷、常老板和埃威四个人围坐在餐 桌前,美国商人埃威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份合同,递给唐小婷和常老板,用一口流利 汉语说:“唐小姐、常老板,我们星期三谈得很投缘,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合作的 合同,你们仔细看一看,如果没有不同的意见,就请在上面签字。” 唐小婷接过合同,和常老板认真看起来。 陈真环视了一下四周,觉得有些奇怪,自言自语道:“怪了,这么大的餐厅, 这个时候,怎么没有别的客人?” 埃威笑了笑,说:“我怕有人来骚扰陈师傅教我练武,就包下了这间餐厅,等 会儿,我们把合同的事做完后,还要请陈师傅教我中国功夫。” 陈真听罢,一怔,问道:“埃威先生还想学中国功夫!” 埃威挽起长满黑毛的胳膊,握起拳头说:“那还有假的?” 这时,唐小婷、常老板看完合同,小声商量了一会儿,唐小婷郑重地说:“埃 威先生,我们同意在这份合同上的签字。”说罢,与常老板分别在合同上签了字。 埃威收好合同,高兴地对唐小婷和常老板说:“唐小姐,常老板,我希望我们 的这次合作圆满成功。”说罢,转头对陈真说,“我们合同的事已经完了,现在该 你教我中国功夫了。” 常老板微笑地附在埃威耳边悄悄低语了几句,埃威听罢,不住地点头,笑着说 :“陈真,你跟唐小姐难得清静,只要你答应教我中国功夫,以后有的是时间,我 跟常老板还有点事要办,我们先走了,你们两人慢慢谈吧。”说罢,与常老板起身 离去。 看着两人离去,陈真转过脸,正好与唐小婷的目光相遇,陈真心头一热,脸红 了。这时餐厅老板端着两杯咖啡过来,说:“对不起,打扰两位,那位姓常的老板 给你们点的咖啡,请享用。” 这时,门咣的一声,被人撞开,三人回头望去,只见阿勇、阿强二人风风火火 地闯进餐厅,阿强看见陈真,老远就喊:“师傅,游会长有急事找你,叫你马上到 武总去。” 来到上海武术总会的大厅时,陈真见大厅里坐了好些人,正想往里走,忽闻卖 鱼强大声喊叫:“不用等了,我替陈真答应啦!他是我师傅,又是武术冠军,只有 他才有资格参加!” 游立山立即反驳道:“卖鱼强,你怎能代表陈真、,这时陈真、阿勇、阿强三 人已走到里面,陈真见人丛中坐着田岗,颇觉意外,便走到跟前,问道:”田岗君, 你的伤没事吧?“ 田岗起身,递给陈真一个小红包说:“没事,多谢关心,这个还给你。”说罢, 指着身边一人介绍道:“陈真,这位是我的师傅,川岛佐木。” 陈真见是那天失掉的红符,正在奇怪时,川岛起身向陈真鞠躬。 这时,白岩和游立山走了过来,陈真不认识川岛,看着游立山问道:“你们?” 游立山解释说:“陈真,现在日本政府发起一个世界武术大赛,比赛还是在上 海举行,比赛计划有美国、泰国、朝鲜、荷兰、印度、法国以及日本和中国八个国 家的顶尖高手,市长已经答应中国参赛,并叫武总决定参赛人选,你是中国的武术 冠军,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白岩紧接着说:“陈真,这次大赛是世界上水平最高的比赛,只有拿下世界冠 军,才能证明中国功夫是最好的,你可不要让上海人失望嗅。” 陈真听罢,连连摇头道:“游会长,中国乃是藏龙卧虎之地,我陈真哪里能以 最高手自居?” 游立山问道:“那你的意思是重新挑选中国武功最高之人出战?” 陈真点头。 白岩急了,忙说:“陈真,你的想法我理解,可是,此次世界大赛,其他七国 高手都已确定,而且比武日期也定在十天后,要是我们再来一个选拔赛,时间也不 允许呀。再说,你已经是全国武术冠军,参加这次,不会有人反对,刚才大家就是 这样认为的,你要是不同意,后面的事就不好办了。” 其他一些掌门听罢这话,也纷纷点头。 陈真的目光在会场上扫了一圈,当扫过田岗时,陈真忽然感觉到对方目光中有 一种再与自己决斗的渴望,陈真顿时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额头上太阳穴突突突 地跳了起来。他心头一热,目光转向游立山,点了点头。 游立山大喜,两手拍了拍陈真的肩膀,大声对众人说:“就这么定了,十天后, 八国擂台赛再见,散会。” 北野在自己的密室里走来走去,一脸的肃穆,石井弘身体笔直地坐在一张椅子 上,两侧站着几名特务。北野忽然停住脚步,目光阴冷地看着石井弘说:“既然陈 真参赛,就让他多活几天,石井君!这次比赛,你要好好组织,首相已来电,说此 次大赛事关重大,极有可能会影响内阁出兵支那的计划。” 石井弘听到这里,神色一凛,用力挺了一下胸脯,答应道:“嗨!” 这时,一名特务推门进来,附在北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北野脸色一沉,说: “让他进来。”说罢,自己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马九齐哈着腰,一脸媚相地冲着北野和石井弘点头走了进来。北野 示意马九齐坐在对面的一张空椅子上,问道:“打听出眉目了吗?” 马九齐的身子往北野那儿凑了凑,说:“北野先生,打听清楚了,新唐氏的确 已经接了美商的大量订单,如果再这样下去,唐小婷很快就会成为上海的第二个唐 震,到时候……” 北野听罢,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马老板i 如 果你有空闲,就给唐小婷点苦头尝尝!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马九齐忙起身说:“北野先生放心,我一定会让她像唐震一样从上海消失。” 夜晚,马九齐坐在沙发上闭着眼抽大烟,两只脚放在侍女的腿上,让侍女按摩 着脚。一阵吞云吐雾后,马九齐过足了烟瘾,放下烟杆,浑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坐在一旁的黄枫忙递过一杯茶:“九爷,这么晚叫我过来,有什么吩咐?” 马九齐接过茶杯呷一口,看了,眼黄枫,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段时间与杜其 美处得怎么样了?” 黄枫起身,扭了扭腰,走过来,坐在马九齐的身边,得意地说:“现在呀,他 整宿住在我那儿了,这不,我来这儿之前,还让我明天陪他到新世界餐厅吃早茶。” 说到这儿,黄枫哼了一声,接着说,“这会儿,我叫他舔屁股,他决不会亲我的脚 丫。” 马九齐点了点头,冲侍女一使眼色,侍女躬身离去。马九齐又喝了一口茶,清 了清嗓子,说:“好,接下去我就借他一用。我已经想好了一条连环计……不仅要 借杜其美那小子之手打击唐小婷,还要吞掉洪帮,将上海各路黑道收拢到一起,这 么办……” 黄枫凑过头听着马九齐的吩咐,脸上渐渐露出得意…… 第二天一早,黄枫挽着杜其美来到上海新世界餐厅顶层露天的茶座。侍者认识 这两位常客,赶紧上前,将两人引到临街的一张桌前,拉开椅子,轻声说:“小姐, 杜少,二位请坐。”然后,掏出纸笔,站在一侧。 杜其美一脸疲倦,刚坐在椅子上,连打哈欠:“打了一宿的麻将,累得真够呛!” 黄枫看了一眼说:“亲爱的,先喝杯牛奶,提提神?” 杜其美仍然打着哈欠,说:“行啊,你看着点吧。” 黄枫对一旁的侍者招手说:“先来两杯热奶。”然后轻声对杜其美说,“亲爱 的,我去去洗手间。”说罢,起身离去。杜其美一人坐在椅子上,有点无聊。这时, 他听到身后有两人聊天:“如今那个唐小婷真了不起,白手起家也能开工厂,听说, 她专接美国商人的订单几年也做不完,她现在算是上海的新闻人物了。” “你有没有听说有个叫陈真的经常跟唐小婷双双出入,那陈真是个全国武术冠 军。” “我也听人说了,一个是大英雄,一个是大美人,唉,我们只有羡慕的份了。 不过,我还听人说,杜猛的儿子杜其美曾经追求过唐小婷的。” 杜其美不由得转过头看了过去,见聊天的那两人手里拿着一张报纸,耳朵不由 得竖了起来,那两人继续聊着:“我也是听人说,说那个杜其美不仅追不到唐小婷, 还被唐小婷臭骂了一顿。” “是吗?唉,真是世事难料,想当初,陈真在上海默默无闻,杜其美却是有钱 有势,料不到竟会输给陈真。” “你错了,这只能说唐小婷眼光独到,她当初选陈真是选对了,如今杜其美哪 有陈真风光啊。” 杜其美只觉得脑门上发热,再也忍不住,一拍桌子,怒吼道:“你们在说谁?” 聊天的两人吓了一跳,吃惊地望着社其美。这时,侍者刚好端着牛奶过来,停 在杜其美身边,恭敬地说道:“杜少爷,你的牛奶。”。 那两人一听,脸色骤变,慌忙道:“杜少爷4 啊,我们是乱说的,你不要生气。” “对啊,杜少爷,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时,黄枫回来了,一见这状况,就冲着那两人说:“你们也太浑了,杜公子 的事,是你们随便乱嚼的吗?还不滚?” 那两人慌忙起身逃离去。 杜其美揉了揉眼,满脸不高兴地说:“今天不知触了什么霉头,一大早就遇到 两个王八蛋,真扫兴!” 黄枫坐了下来,一脸温柔地看着杜其美说:“看你,晚上太厉害了,白天就不 行了不是。来,喝了牛奶,咱们回去休息吧。” 杜其美站起来,说:“唉,床上斗不过你,一大早又碰上倒霉事,这奶不喝了, 走,兜风去!去把晦气吹吹。” 黄枫端起自己的奶,一饮而尽,然后,杜其美离开。 两人来到楼下,黄枫开车,杜其美坐在驾驶座旁,小汽车向郊外驶去。车上, 杜其美不停地打着哈欠,他转过脸,色迷迷地盯着黄枫说:“宝贝,看来晚上,真 不能太累,人一累,没精神不说,还容易生气。” 黄枫开着车,侧脸看了一眼杜其美说:“我明白杜少为什么生气,还不是因为 唐小婷和陈真?” 杜其美恨恨地说:“没错,唐小婷呀,看我怎么出这口恶气。” 黄枫开着车,两眼看着前方,说:“杜少,你也别生气,你没见报纸上说吗, 人家唐小婷现在可大发了,接的是美商订单,好几年也做不完呢。”说罢,一手从 包里抽出一张报纸递给杜其美。 杜其美接过一看,果然见上面有唐小婷接到美商大量订单的报道。杜其美哼了 一声,咬牙切齿道:“没那么便宜。”说罢,将报纸揉成一团,扔出车窗。 新唐氏工厂办公室里,埃威拿着几件样品,翻来覆去仔细地看着。唐小婷在一 旁看着说:“埃威先生,这是根据你提供的大小尺寸和剪裁款式,用中国传统的面 料和技艺加工而成的产品,你要是有改进意见,可告诉我们。” 埃威没有言语,脸色沉静地逐件看完后,脸上泛起笑容:“唐小姐,我对你们 生产衣服的品质很满意,从现在起,你们可以大批量生产了。” “没问题,第一批十万件衣服保证在三个月内完成。”唐小婷目光坚定地看着 埃威。 “唐小姐的工作能力我绝对放心,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一句,这些衣服是美国 设计师的专利,绝不能有一件流到中国市场上,不然,我们按合同办事,赔偿的数 目可是非常之巨大的。”埃威从提包里拿出合同。 “新唐氏的工人是绝对可靠的,任何人进出工厂都要经过严格检查,请你放心。” “好,过几天我就要回美国了。”埃威说完告辞离去。 傍晚,一名工人离开新唐氏制衣厂后,走进一条背街的冷巷,一边走一边不时 回头看着。经过一堵残破小墙时,从里面有人探出头来,冲他招手。这人回头看了 一眼,见无人跟随,闪身拐进去。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另一个工人蹑手蹑脚地跟了过 来,站在那破墙外往里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刚才进去的那工人站在一个人 面前脱衣服。那人脱了三件衣服后,里面那件新唐氏专为美商生产的衣服就露了出 来。那人把美商的衣服脱下,交给了对方,对方同时拿出一叠钱。跟来工人的眼珠 子瞪得大大的,见脱衣服的人开始穿衣服,才缓过神来悄悄离开了。 席飞扬正在院子里打沙包,阿鸡急匆匆推门进来,附在席飞扬耳边低声说: “据我们的线人报告,有人在坏新唐氏制衣厂与美商合作的事。我派人去查,人赃 俱获,” “后台是谁?” 阿鸡低声说:“杜少。” 席飞扬听后一怔,吃惊地看着阿鸡。 阿鸡四下看了看,又低声说:“杜爷吩咐了,支持新唐氏制衣厂,可以为我们 挣好名声,没想到这次后台是杜少。我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找你商量来了。” 席飞扬深思了一会儿,说:“按杜爷说的办,这样我们才能在上海站住脚。走, 带我去看看。” 两人来到富乐门夜总会的办公室,手下弟兄站了一排,两个失魂落魄的人站在 屋子中央的一堆衣服前。席飞扬走了进去,拿起地上的衣服看了看,果然是唐氏为 美商特制的服装。那两人看见席飞扬,两腿筛糠似的哆嗦,苦着脸哀求道:“席大 哥,这些都不关我们的事,饶命啊!” 席飞扬把衣服一扔,冷冷地说:“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的小命掌 握在你们自己的手里。” 那两人一听这话,脸都吓白了,哆哆嗦嗦地把受杜其美指使的事说了一遍。刚 说完,杜其美就推门进来了,见这两人一头的冷汗、脸色苍白地站在席飞扬和阿鸡 的面前,地上还有一堆衣服,不由得愣在原地。 席飞扬面无表情地说:“杜少,不要站在门口,进来吧。” 杜其美只得硬着头皮进来,坐在沙发上。 “杜少,现在该明白叫你来的原因了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鸡不解地问道:“杜少,新唐氏制衣厂又没碍着你什么,何必要这样陷害人 家呢!” “我就是要陷害唐小婷,因为我恨她!”杜其美怒吼道。 阿鸡说:“你对付谁都可以,但唐小婷不能,这是杜爷吩咐的!” 杜其美听不进去,要起横来:“我的事,你们谁也别管!” “我就是要管!”席飞扬接过话头。 “席飞扬,你凭什么管我杜其美的事?洪门帮主到底是你还是我爹?” “虽然你是杜爷的儿子,但杜爷的话,任何人不得违背!我要是不管,就是对 不起杜爷!”席飞扬也一步不让。 阿鸡见席飞扬和杜其美越说越僵,便开口道:“杜少,杜爷一直觉得亏欠唐小 婷,要是知道你还这样做,一定会生气的,这样吧,你叫那两个废物想办法把衣服 偷偷送回去,并让他们从此离开新唐氏,这事就算了结,不让杜爷知道,怎么样?” 杜其美内心害怕杜猛,见阿鸡给了个台阶,便点头同意:“那好,就照鸡哥的 意思吧。” 深夜,席飞扬来到铁桥上,陈真已经等在那里了。陈真见席飞扬过来,便迎了 上去:“飞扬,小婷告诉我,说你为我从图书馆里惜出西洋拳法的书并翻译好了, 太谢谢你了。” 席飞扬淡淡一笑:“举手之劳,不用这么客气。” “飞扬,我们已经第三次在这里见面了,我还记得第一次是你约我出来的。” “我也记得,那天你告诉我,你要发扬霍元甲的精武精神,所以决定参加全国 武术大赛。” “飞扬,在火车站第一次见到你跟学生告别,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有理想的人。” 陈真真诚地说。 “子仪经常跟我讲,我们离开小镇来到上海,最大的收获是能够认识你跟小婷。” 席飞扬提到和子仪,一脸的伤感。 “我也这么想,生命中有几个这样的朋友,是一生的幸运。” “说句心里话,我希望你跟小婷都能成就一番事业,陈真,我相信你,这次世 界武术大赛的冠军一定是你的,你一定可以把精武门推向全世界,实现自己最大的 理想。” “既然参赛,就是想拿冠军,我也有信心拿冠军。”陈真望着席飞扬,反问道, “可是,飞扬你呢?难道你一辈子都当黑帮中人?” 席飞扬望向别处,表情复杂地说:“我也有我的理想,我要成就我的事业。” “飞扬,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加入黑帮,到底在追求什么?又想实现什么?” 陈真不解地问道。 “陈真,你不要问,将来自然会知道的,明天各国拳手齐聚上海,你还是集中 精力好好打比赛吧。祝你成功!”说罢,席飞扬离去。 九重天赌场内,马九齐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抽着雪茄,见蟑螂一心一意读着报 纸,便吐着烟圈说:“你不要太信文人写的文章了,那些人昨天说陈真有望夺冠, 今天又说他第一轮就失败。这不是笑话吗?” 蟑螂的眼睛盯着报纸说:“不过九爷,我看这人分析得有条有理,把陈真的劣 势和对手的优势都写得清清楚楚,看了不得不信啊。,‘马九齐笑了笑说:”你这 个猪脑袋,陈真命已不久,就算真的拿了冠军又怎样?“ 这时,一个手下进来低声说:“九爷,伍新纺织厂伍老板和通汇商场的穆经理 来了。” “快请他们进来。”马九齐顿时来了精神。 不一会儿,伍老板和穆经理进来。 伍老板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件衣服递给马九齐。马九齐接过一看,竟然跟美商在 新唐氏订做的一模一样!马九齐连连称赞:“不错,款式好,做工也精致。” 穆经理双眼放光:“九爷,你要伍老板做的这衣服好漂亮,能不能拿到我们商 场去卖?” 马九齐收住了笑容:“穆经理,我今天叫你来,就是要跟你商量这件事的。衣 服能卖,价钱,你们定,挣多少,都是你们的,但是有一条,穆经理,这些衣服的 来源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伍老板只管生产,要让每一个工人保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你们在制作这种新款衣服,你们只管赚钱,有什么问题,一切有我这个商会会长来 扛。你们看,怎么样?” 伍老板、穆经理听到这里,连连点头。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唐小婷正在新唐氏工厂的办公室里与常老板说着工厂的事, 门被推开了,埃威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将一件衣服扔在办公桌上,满脸气愤地质 问唐小婷:“唐小姐,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唐小婷看到衣服,大吃一惊:“埃威先生,这件衣服是从哪里来的?” “是我从上海的通汇商场买的,你要多少,那里都能买到!”埃威从提包里抽 出合同说,“我们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我的产品决不能在中国市场上出售,你们 为什么要这样做?唐小姐,我不听任何理由,出现这种情况就是你们新唐氏的责任, 我给你两天时间,如果还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就告新唐氏违约。”埃威说 完,气冲冲地离去。 唐小婷、常老板一时愣住了。常老板拿起衣服,仔细地看了看,自言自语道: “这衣服的款式和用料跟埃威的订货一模一样,难道真有人从工厂偷出去的!” “不可能的,工厂的制度那么严格,就算能偷出去一两件,怎么可能偷那么多 呢?”唐小婷也觉得奇怪。 “如果埃威告我们违约,就是卖了工厂也赔不起呀。” 唐小婷忽有所悟:“难道是有人偷了衣服,然后拿到别的厂仿制生产?要是这 样,只有查出这家生产厂,才能给埃威一个交待。” 常老板皱起眉:“可是,埃威只给了两天时间……对了小婷,要不要把这事告 诉陈真?” “不行,陈真明天就要参加比赛了,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他分心。” “那怎么办呢?”常老板有些束手无措了。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唐小婷拿起话筒,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唐小姐,告诉你一个消息,希望能帮你一点忙,那些衣服是杜其美派人偷的… …” 唐小婷急忙问:“你是……”不料对方把电话挂了。 唐小婷怒气冲冲地推开杜猛家的门,正好撞见杜猛、阿鸡。席飞扬和杜其美坐 在饭桌前吃饭。四人被突来的情景搞懵了,放下碗筷惊愕地看着满面怒容的唐小婷。 唐小婷冲到杜其美面前,怒斥道:“杜其美,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难道黑道 就不用讲道义,讲人格了?” 杜其美、席飞扬、阿鸡看见唐小婷手上的衣服,各自一怔。 杜其美把手中的饭碗一推,冷笑一声,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唐小婷愤怒了,把衣服扔了过去:“你不要再装蒜了!有胆做,为何没胆承认? 你要新唐氏破产,何不干脆一点,一把火烧了我的工厂?” “唐小婷,你没资格在这里大吵大闹,你滚!”杜其美也吼了起来。 杜猛拿起衣服,看了看唐小婷,又看了看社其美,问道:“说,这衣服是怎么 一回事?” 杜其美一脸的为难,吞吞吐吐地说:“爹……” 杜猛一巴掌打过去:“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为什么不听?” 杜其美摸着被打的脸颊,瞪了席飞扬和阿鸡一眼,然后怒视着唐小婷:“你有 什么证据说是我干的!” “哼,是你派人混进我的工厂,又指使他偷出衣服,然后大批量生产,在市场 上出售,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美商正准备告我违约,你得意了,你笑啊,为 什么不笑?” 杜其美捂着脸,盯着席飞扬和阿鸡,问道:“阿鸡、席飞扬,你们说话不算数, 到底是谁出卖了我们的协定?” 阿鸡、席飞扬惊愕地互看了一眼。 杜猛听了此话,气得直发抖,指着杜其美说:“现在承认了吧?你这个臭小子, 你给我滚!”然后对唐小婷说,“唐小姐,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 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八国拳术擂台赛的赛场内,彩旗飘扬,人声鼎沸。 搭在中间的擂台四周围着白色绳子,十分显眼。 擂台上,司仪大声宣布比赛开始:“第一场比赛,由百变蛇王印度的达加玛对 霹雳杀手荷兰的巴斯库!” 一阵鼓掌声后,两位高手上台展开对攻,最后巴斯库技高一筹,以一招虎尾脚, 将印度的达加玛打倒不起。 司仪举起巴斯库的胳膊大声说:“荷兰巴斯库胜!” 台下的观众为胜者鼓起掌! 司仪继续宣布着比赛:“下面由……” 此时,后台的陈真正在休息室里闭目养神,卖鱼强推开门对陈真说:“陈真, 快轮到你了,出来吧!前面已经打过三场,田岗胜了法国的雷亚诺,下一场是你对 美国的霍利尔德。” 陈真心静如水,起身出门,这时,对面的房门也被打开,霍利尔德及助手刚好 出来,霍利尔德捏拳在陈真眼前一晃,侮辱道:“支那人,待会儿叫你尝尝铁拳的 滋味!打败一个中国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说着,伸手做了个捏蚂蚁的手势, 然后放肆大笑起来。 卖鱼强忍无可忍,突然一拳打向霍利尔德。陈真出手,抓住卖鱼强的拳头,静 静地说道:“卖鱼强,他不懂礼貌,我会教他怎样尊重别人的。” 这时,前台传来司仪的叫声:“第四场,由中国的陈真对美国的霍利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