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倚危墙,海棠胭脂透(7) 萧宝溶噫叹一声,挥手让小落小惜退下,才揽了我的肩,柔声道:" 阿墨不 仅是三哥掌上的宝,也是三哥心上的宝。只要三哥在一天,便会护着阿墨,不会 让阿墨受一点儿委屈。" 我点头,然后冲他仰着下巴轻笑," 那么,三哥一定会告诉阿墨,三哥并没 有把我许给那个萧彦,对不对?" 萧宝溶蹙起眉,悄无声息地转过脸,轻声道:" 阿墨,那只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 一股冷气从心底窜起,我打了个哆嗦,望着这个我在绝望里唯一能冀盼的亲 人,无力地耷拉下手,幽幽冷冷地说道:" 大皇兄和吴皇后把我送给北魏那个狗 皇帝,同样是逼不得已的权宜之计。" 萧宝溶喉间微微一动,似发出了一声呻吟,但我还没来得及听清,他便已飞 快站起身来,带了几分局促,负手在澄金花鸟彩砖上踱着。衣袍摆动处,不如以 往潇洒不羁,倒像是被迫得无路可去的鹰隼,连飘出的杜衡清气都散漫着焦躁和 无奈。 听不到他更多的解释和安慰,我的泪水便再也止不住,抱着膝坐在床上,抽 抽噎噎地哭,委屈,失望,心寒,悲凉,不知几许黯淡的情绪,如雾气般漫漫将 我包围。 萧宝溶仓惶得有点儿狼狈的脚步慢了下来,然后再次停顿在我面前。 " 阿墨,信三哥好吗?" 他那压抑了烦乱的黑眸深深郁郁,透明如水晶的颜 色下,是秋潭般的静寂澄远。握住我的手,他一字一字向我保证," 三哥不会把 你送给任何人,更不会把你送给萧彦。明天,我会派人送你到相山去住一阵,我 只推托你去母亲身边养病了,萧彦一时也未必能怎样。至于下一步……我也会好 好安排,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 他的容颜苍白,看来更比寻常时候文弱清瘦,但紧握住我的手渐渐有了力道, 似努力要将他的心意传递给我。 是,我也看出来了,他到底还是心疼我,舍不得将我送给萧彦,才千方百计 地阻止他见我,寻找着推托这门同样荒诞的亲事的理由。 如果连萧宝溶都不能信任,如果萧宝溶都曾将我当做筹码和人做过交易,我 在这世间,还能信任谁? 推开萧宝溶试图抱住我给我安抚的臂膀,我面里而卧,给了他一个抽泣着的 后背。 身后的脚步声徘徊了好久,那投在帷幕间清清淡淡的人影,萦在空气中清清 凉凉的薄香,终于都渐渐地消逝了。 而我,居然真真切切地哭了半夜,又听了半夜的蛩鸣啾啾,之后再无法闭眼 片刻,但觉神思恍惚,比落在魏营时又是另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如果给永兴帝和吴皇后出卖让我痛恨到切齿,那么给萧宝溶出卖则让我难受 到灰心。 一种是可以预料的伤害,另一种是意料之外的背叛。 纵然萧宝溶还是很疼我,纵然他在想方设法法弥补这种背叛,可他和萧彦之 间千真万确的千金一诺,也成了横亘于我和他之间的一道鸿沟。 我没法去恨他,可我真的怨他。 第二天拖着虚乏的身体起床时,我的眼睛已经肿得和桃子一般,小落她们焦 急地拧了湿热的帕子帮我敷眼睛时,端木欢颜来了。 " 王爷怕你功课落下,让我陪你一起去相山住着。" 他眼中的无悲无喜,反而比任何世俗中的明眼之人更加坦诚无垢。 纵然我生萧宝溶的气,却也不能对端木欢颜失礼。 萧宝溶一再地跟我说,他在一日,便会护我一日,却让我多学东西,以便自 己保护自己,是不是早就准备好,若是实在推脱不了,还是将我许给萧彦,到时 他不在我跟前了,我还能凭着自己所学自保? " 先生陪我去,自然再好不过。" 我强笑着取过小惜端来的茶,亲自奉给他, 再和他商议随身要带哪些书、哪些日常物品。 这一回,我已打定了主意,要在那里多住些日子,令人将我秋冬的衣饰都带 去,连同端木欢颜的随身衣物,也让都带在身边。 端木欢颜微笑道:" 也不必急着都带去,真的要在那里久住,到时令人回来 拿也是一样。何况惠王最心疼你,自然留意着你那里的动静,还怕让你缺衣少食 了不成?" 心疼? 或许吧! 可我现在心都懒了,懒得想他到底有多心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