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此情绵绵(1) 此情绵绵 我的" 情人" 是一支笔。我和它是那种没有姻缘的苦恋。 从小钟情于笔,多半是由作文课勾起的。大约是在小学三年级,就染上了贪 写的毛病,每逢上作文,便无端兴奋,老师出一个题目,恨不得编出两、三段故 事来写,若是被老师当作了范文,更是暗自欣喜,巴巴地盼着下一次课有更好的 表现,以为自己将来要当作家了。 读到五年级,对作文之外的文体发生兴趣,不知天高地厚,编起" 剧本" , 被老师无意中看到,找了几个同学排演起来,在学校的联欢会上出过一回风头。 后来又迷上诗词,囫囵吞枣地背了些诗句在肚里,便有些跃跃欲试,差点弄出一 部" 诗集" 来。一次,父亲的一位擅丹青的朋友来访,见了我的作文本和图画簿 已是赞叹,更为惊奇我竟会作" 诗" ,便怂恿父亲:"把孩子的作品寄去发表吧!" 父亲却不以为然,说:"区区小儿游戏,何必当真?"那位老伯到底不肯,当下提笔 添墨,非要" 和它一首" 。只记得头两句:"二六幼童,似旭日东升。 转眼到了文革,眼看正经满腹经纶的作家都折了笔,我也只好断了当文学家 的念头。记得有一次,母亲说单位让写" 批判稿" ,当医生的母亲除专业文字外, 从不舞文弄墨,见她铺一张白纸对着桌子呆坐,我便自荐代笔。久不写作,不觉 做得投入。咬文嚼字、堆砌辞藻,几乎用了所有学过的修辞法,尽管内容空洞乏 味,文字却写得酣畅激扬。哪知我的悉心创作差点给母亲闯下祸事,据说那些不 通文墨的造反派认为" 含沙射影" 、" 别有用心" 。母亲有口难辩,我嫌他们" 不读书不看报" ,要去理论,被母亲再三劝住。后来才知道,父亲蒙难,也多是 祸起笔下。此事使我耿耿于怀,又是许久不再动笔。 两年后到陕北插队,终于还是旧情难忘,死灰复燃,并且莫名其妙痴上了书 信。可惜尚无一位白马王子可供两地书传情,于是频频给亲朋好友投书致函,鸿 篇巨制、连篇累牍,四处出击、广种薄收。其实,我对有无回信并不介意,兴致 只在写上。在那些信里,我兴致勃勃地描述陕北风情、方言民歌和我们居住的环 境与劳动生活。那几年,我在煤油灯下勤奋写就的书信、日记不下十万言,可惜 后来几乎全部失落。 本以为我这辈子会以笔为生。然而,文学家没有当成,却是阴差阳错,被分 配到医院工作,枉穿了一件白衣。一想到无缘攀上文学姻缘,好不惆怅,只有把 笔当作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