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西行的冬天(2) 从西安出发继续西行,几小时后,我们到达西北煤城铜川。 按行程,似乎应该在铜川住一夜,但实在想不起来那一夜究竟歇在哪了,记 忆的引擎可以搜索到这一路经历的无数细节,唯独在这里留下一个空洞。 第二天一早,我们乘坐蓬了帆布的大货车,奔赴延安。刚下过雪,气温达到 零下二十多度,厚厚的积雪被冻得硬邦邦的,为了防止打滑,车轮上绑着铁链。 据说由于下雪,两次推迟了起程日期,但为了让我们到延安过一个" 革命化春节 " ,不得不采取绑防滑链的办法能使我们及时出发,这就增添了这次西行的风险 和悬念。 浩浩荡荡的车队逶迤千米,沿着盘山公路攀缘缓行,场面很是壮观。 我们几十个人挤在一辆车上,车一开动,冷风便从帆布蓬子的缝隙钻进来, 过金锁关时,塞外的严寒更是令人难以忍受,风刮在脸上,刺骨般疼痛。冻得难 忍,大家便在车厢里跺脚,凉气从脚趾向上蔓延,膝盖以下都是僵硬的,同伴们 纷纷喊冷,我却又一次保持了沉默,我感觉我可能要被冻死了,是因怕喊冷而耗 尽最后一点热量。渐渐地,脸被冻得麻木,寒风在早已没有知觉的皮肤上肆虐, 终于不再感到疼痛。 经过一天的颠簸,我们到了延安县城,当晚宿在停课已久的延安大学。 然而,行进还没有停止,翌日清晨,我们继续出发。这次的前进方向是朝北, 汽车沿着干涸的延河,在公路上蜿蜒徐行二十多华里,到达公社所在地河庄坪。 部分知青算是到站了,我们的生产队还在五华里外,接着再向北。交通工具换成 驴车,车上只能放下行李,剩下的路就需要步行了,用疲惫不堪的双脚走完最后 的行程,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石窑。 石窑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村庄,因村口一个不知什么年代开凿的雕满佛像 的石窑而得名。老人们说,它的年纪少说也有上千岁了。当时村里有四五十户人 家、二百八十多口人,在河庄坪川道里算较大的村子,和山沟里比,条件还算是 好的。来到我们将要安家的窑洞门口,许多同学哭着不肯进去——那里边看上去 一片漆黑。而我再次表现出与年龄不相称的冷静与坚强,大步跨进那孔我们后来 住过七百多个日日夜夜的土窑,跨越了我的一次人生转折。 就这样,那年冬天,十六名从北京来的男孩女孩,经过四天跋涉,到达了此 次行程的终点,从此开始了令我们永生难忘的插队生活。 我至今还保存着三十多年前的乘车证——一张背面写着我的名字的淡蓝色纸 片,乘车证上印有出发日期,朱红色的" 北京市革命委员会西城区招生分配就业 领导小组安置就业办公室" ——字数铺张的印章清晰可辨,我的座位是" 第9 车 厢37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