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全世界就剩下一少男一少女——我俩。 也许因为我对自己的考场表现特别满意吧,那天我的心情好爽好爽,特想做点 儿什么越轨的事情让自己陶醉。我和007坐在阴凉的高粱地里,天朗气清,万籁 俱寂,绿叶盖顶,微风在浓绿中流动。我咬着一根细草茎,娇羞着小脸默默听自己 的心跳。007怯生生伸手过来,从后面揽住我的腰,偷偷摸摸好像我不知道似的。 他的手指就那么轻轻一钩,我已经软在他怀里,羽毛一样轻盈。 高粱地成了无比辽阔的大床,遮天绿叶成了遮羞的纱幕,泥土味散发着自然和 野性的诱惑。007脱下蓝布褂铺在地下,像《红高粱》里的野男人放倒巩俐一样 放倒了我。阳光钻过叶缝,洒在花蕾似的胴体上,让我如发情的雌蝶,紧张、好奇、 羞涩而又充满渴望。我不懂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只觉得欲望的洪流汹涌澎湃,青 春扭动出热狂的弧线。 快点儿快点儿,一会儿还考政治呢!我叫。 他解开自己,一件件衣物铿锵有力地甩出去,特男子汉…… 突然,我的目光直直地凝固了。在他坚挺的地方遮着一件灰突突的粗黄布大裤 衩,当他拉下裤衩的时候,一条细麻绳留在赤裸的腰间。不知怎么搞的,麻绳竟系 成死扣,007解了半天没解开,又想把它扯断,可怎么也扯不断,皮肤被深深勒 出一道红印——其实那麻绳是不碍事的。看来007有点紧张,有点不知所措。 干吗系条麻绳?半昏半醒中我问。 裤衩的皮筋断了,007说。 激情、欲望、冲动、昏厥、痴爱一瞬间全部崩塌。不不不,他怎么可能是我的 007?007怎么可能在高粱地里做爱?在高粱地干那事儿只能叫“耍流氓”。 007怎么可能用一条麻绳系住自己的裤衩?真正的007和各国美女上床时,脱 下的一切衣物都是名牌,包括腰带、短裤、打火机和手枪。高粱地里的他就是苦干 一辈子,估计也穿不上007的AKHO牌短袜。 那条细蛇样的麻绳惊醒了我。瞬间退潮。我速冻似的冷成雪白的冰激凌,大义 凛然地、坚决地推开坚挺的他。在麻绳愣眉愣眼的注视下,我亮着一身冷酷的曲线 站起身,先是用他的蓝布褂仔细揩净身上的泥土和草叶,然后套上粉红短裤,然后 扣上白色胸罩,然后穿上蓝裙和白衬衫,然后登上扣带红皮鞋,然后头也不回,拨 开密密匝匝的高粱叶子,走了。 麻绳提着大裤衩愣在原地叫,你咋啦? 我不理不睬,继续走远,像T型台上的时装模特儿扭动着纤腰,当然也因为地 不平。 绿色海洋里暴出一声惊天怒吼,我操你妈! 人家英国007多高雅,人家把做爱当成快乐的享受。据说有个翻译把中国这 句骂人话翻给老外后,老外迷惑不解地说,做爱是一件多么销魂的美事啊,如果有 个男人愿意和我母亲做爱,我会非常感谢他。 人家007发火时顶多骂一句“狗娘养的”。 麻绳这狗娘养的! 麻绳让我明白了一件人生大事。因此当我提着行李第一次跨入H市,第一次跨 入大理石砌成的辉煌校门时,我想的第一件事是:今后绝不在麻绳式的爱情里昏倒, 绝不回到腰里系着麻绳的故乡。 我想的第二件事情是:对漂亮女孩来说,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在家乡那种小地 方,我们能逮着的最成功的男人基本上是科长(在那儿叫局长)、乡长和镇长级干 部,绝无可能像莱温斯基那样整日围着美国总统叫亲阿哥。家乡的男人个个英雄盖 世,都有三碗敢过岗的本事,日里常常找茬儿把老婆按在炕头暴揍一顿,夜里再搂 到身下轰轰烈烈胡来一通,据说两者都有利于解酒。他们见了妇女称老娘儿们,见 了我们叫丫头。那儿的鸡鸣狗吠一直响彻我们的梦乡。那儿的尘土总是挂满我们疲 惫的脸和疲惫的鞋。那儿的毒日头把我们的脸蛋涂上劳动妇女特有的健康无比的两 块红晕。只要回到家乡,过不多久我们准会成为标准的孩子他妈,歇气儿的时候便 会拿一张小板凳坐在门前,一边敞着鼓鼓的奶子喂小崽子,一边跟邻居大妈夸老公 扯老婆舌,传谁谁和谁谁钻高粱地了,而且一说就特细节特来劲儿,好像自己就是 其中一方…… 我想的第三件事情是:少用功多睡觉,以保持眼睛的亮度和皮肤的弹性;少吃 饭多吃零食,以保持魔鬼身材。关于学习问题,基本没想。 红塔山插入: 我的家乡是坐落在黑龙江南岸的一座小城J县,站在我家的北窗口就能望见俄 罗斯辽阔的大地、茂密的森林和山岗,还有错落有致的一些白色小房子。尽管我被 同学们称为大号欧版美女,可迄今还没有什么情爱史。相对于把爱情当玩偶的媚眼 狐,把爱情当事业的王阿兰,把爱情当美梦的小Q,我的确特别正人君子,真正把 爱情当伴侣。 媚眼狐说,这并不能证明你的品质多么高尚纯洁,也许发情期来得比较晚。 我说,问题是你们的发情期来了就不走了,日夜骚动不安,弄得我也养成一个 恶习,夜里不搂一只枕头就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