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如此这般,我们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没有固定收入,个个又是对时尚穷追不舍的 美眉,对买新潮时装、化妆品、果仁巧克力什么的包括泡吧、蹦迪这类虚度青春的 事儿,无论花多少钱都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对生存的基本需要却专跟自己过不去, 一分钱掰成八瓣儿花。我们只买报不订报,能打的绝不坐公共,能偷书或带上椅垫 面包矿泉水,整天坐在书店楼梯上抄书,但绝不买书。有一度我们天天白菜萝卜土 豆,三双筷子在玻璃罐头瓶子里抢醋泡咸菜,吃得眼睛发绿,人就像买回的过季青 菜一样无精打采。 当然,我和三位室友不同。叶怡姐活着时是我经济上的坚强后盾,同时还有神 秘男友林肯不断向我表示他的好意,现在则有北极狼的关爱。因此每当饭桌上空空 如也,三双绿莹莹的饿眼就齐刷刷转向我,那意思是,舍长,咱们的饭菜呢?搞得 我心烦意乱,经济负担极重,活像农村里养着三个大闺女的风流寡妇。 我在一家金海滩酒吧做过三个月的侍应生,因为特优雅地把一杯摩卡热咖啡泼 在一个台独分子激情洋溢的裤裆处而被辞退。我还在一家妇女杂志包过三个月“婚 姻与家庭”专栏,因为与主编——一位珠光宝气的马列主义老太太屡屡发生歧见, 只好愤而辞职。阿兰、小Q和红塔山见我屡遭挫折,都劝我去找找那位林肯,干脆 去他的公司当个副总什么的。我故作高深而且不屑地说,拿破仑在他的仆人面前永 远不是伟人,相爱的人一定不要相距太近,否则头上的光环会消失的。 三位室友频频点头叹服不已,她们哪知道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又像挖耳朵眼 儿挖到鼻孔里。 阿兰插入: 我在一个电视剧组里当过两个月零三天的剧务。有天傍晚我出去遛弯儿,听见 牛圈那边有一种奇怪的哼唧声,以为公牛母牛正在耍流氓,这声音让我直犯糊涂, 一心想走开,脚尖却不听话地踮起来悄悄绕过去。探头一看,哇塞!扮演地下党的 大胡子导演和女一号“军统女特务”正在干草堆上起劲地搞“国共合作”哩。惜乎 当时我发出的惊叫声不幸过于处女,就像石尖划过玻璃或劣质粉笔划过黑板,吓得 那位导演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要不是他双手忙于提裤子,肯定会掏枪崩了我—— 好在那二十响大肚匣子是塑料的。那位中央戏剧学院出身的女一号倒是久经沙场的 样子,不慌不忙坐在草堆上拢头发,甚至还偷偷朝我露齿一笑,吐吐舌头做了个鬼 脸,那样子特镇静特老练,好像不过刚刚偷吃了一块奶糖。 自然,那天因为我的意外闯入,大胡子导演渐入佳境的演技和武功不得不半途 而废。结果我在剧组只干了一半流程,就不得不黯然打道回府。 小Q插入: 我在多家广告公司、影视公司干过脚本策划或广告语撰稿什么的。尽管我自觉 地把自己归入当下最可爱最走红的“小女人”一类,但这并不影响我对自己的定位 ——相当敬业而又品貌双全的都市才女。我曾为一家酒厂出产的红楼酒撰写了十二 条广告词,其中最精彩的一条是:“中国文学的经典之作——《红楼梦》;中国酒 业的梦幻之作——红楼酒!” 那家酒厂的老板又高又黑又胖,说话和呼吸的时候,他那蠕动的多褶的巨腹和 多层下巴连接起来像一道长长的滚动扶梯。看了我的杰作,他不禁拍案叫绝,竟然 拉住我的小手说,桂芳啊,俺这个酒厂就缺你这样的人才,俺好好喜欢你,晚间犒 劳你一下,想吃什么说,然后俺陪你去海滨度假村好好休息休息…… 我吓得哆哆嗦嗦赶紧一溜烟往卫生间跑——这是小时坐下的毛病,一害怕就想 尿尿。唉,我那娇小玲珑的样子总给人一种惹人怜爱或软弱可欺的感觉,而这两者 又难以严格区分。 过于愤世嫉俗的我实在看不惯商场的暗箱操作,又受不了老板的性骚扰,只好 先后三次毅然决然炒了老板的鱿鱼。 红塔山插入: 据说,几千年的封建传统把中华民族压抑惨了,如今中国年轻了活跃了,于是 到处布满性骚动和性骚扰。可我天生丽质,血管里流淌的十六分之一哥萨克血统又 给了我一个曲线丰美而又相当壮丽的身架,却老是没人来骚扰我。一首有名的诗这 样叹道:“我/独居女人的门开着/谁来与我同居。”这诗好像写的就是我。不过 我不像媚眼狐或阿兰那样思想解放得没边没沿儿。冷雨敲窗,一灯如豆,静夜独坐, 我只能默默品味孤独和忧伤。 我相信,孤独和忧伤永远是小资最美丽的旗帜。 每当我举着一张哥萨克女孩的脸蛋去求职时,许多武大郎开店式的南方小老板 只及我的胸高,于是他们把平视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我胸部,对我倍加欣赏又望而却 步,深恐难以驾驭,末了总是和颜悦色地把我礼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