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和阿兰冲完澡,一丝不挂,裹着睡衣躺在502室最后一夜的月光里。裸睡 法确实叫人有一种惬意的放松感。 我问阿兰,她和那个姓郑的牙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阿兰哧哧笑着说你猜猜。 我早把阿兰的种种鬼心眼儿洞察得体无完肤。这小妖精特有追求,特有原则,在爱 的天平上总要加上别的砝码,勾不上比尔·盖茨或金融大鳄绍罗斯这类人物就不会 死心。那些一般般的男人爱上她就等于爱上肥皂泡,看着五光十色美丽动人,用手 轻轻一碰就会碎掉,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指尖留下一丝滑腻的感觉。 我说,那位牙医是不是想跟你结婚了? 阿兰嘻嘻一笑,你能掐会算啊? 我装神弄鬼让她伸过手来看掌纹,说瞧瞧,你的爱情线前半截横七竖八、乱七 八糟,不知搞了多少。后半截还真变了,纹理清楚,虽然有一些旁岔,但主线很深 很直,说明你下半辈子还是免不了乱搞,但和牙医真能白头偕老。 阿兰哈哈大笑,一颠屁股坐起来,颤着两个亮丽的小乳房说,太小瞧我啦,跳 楼也不嫁他呀!笑够了,阿兰拿大披肩裹在身上,沉思说,不过,牙医对我真是实 心实意。你瞧,阿兰从枕下摸出一张长城卡和储蓄折扔过来。家底儿都交我保管了, 总共二十五六万哩。 想怎么着吧?我问。 和他过一辈子?阿兰沉思着说,不不,他和我的梦中情人差老远了。我只是喜 欢他的学识,同情他的不幸,欣赏他的老实,放心他的忠诚。可在这个社会,老实 就是无能的别称。凭我现在的感觉和心情倒是可以嫁给他,但将来很难保证我一辈 子忠实于他,为了爱他,不如不嫁他。 媚眼狐:E-mail 收件人:北极狼 时间:1998年6月21日23时 今天,MM用手帕把你爱不释手的飘飘长发束成马尾,在富丽大厦1201室 搞了一整天爱国卫生运动。楼上楼下,两个会客厅、一间书房、四间卧室(其中一 间较小的是媚眼狐的巢)、一个起居室、两个浴室、两个卫生间,再加两个大阳台, 全部用水冲洗一遍。累的时候,站在落地窗前远眺蓝天大海点点白帆,那如诗如画 的风景让我忧伤地想起你,你会心疼MM的。 秦小多纯粹是个好逸恶劳的资产阶级少奶奶,竖草不动横草不拿,抱着猫咪戴 安娜,把美国狮龙音响的音量放得老大。真丝睡袍松松垮垮系着,脚丫拿着外八字, 趿着绣花拖鞋,拧着小蛮腰一边嗑瓜子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边指挥我冲这里擦 那里。我擦洗沙发下面时,坐在上面的她竟身子一歪,双腿高高举向空中,足尖并 拢,脚背绷直,活像《天鹅湖》里的女魔鬼黑天鹅。在家里,爹妈从来没让我这么 劳累过。在502室,这类简单劳动也是红塔山的专业。在秦小多这里,一个才貌 双全、聪明过人、自视甚高的大本美眉,居然沦为菲律宾女佣…… 不过有时她也很孩子气。她说胡晓婵,其实这些活儿不是你做的,你是我的私 人助理,应该帮我做更高级更文化的事情,说完她很开心,闪着乌亮的大贼眼咯咯 笑了。 我见她不住地嗑瓜子儿到处吐皮儿,终于忍不住绷着脸说了一句,你注意点儿 好不好?我刚吸完尘。 她又咯咯笑,说你这家伙真冲,当助理哪有这么说话的!不过我从小就这个爱 好,穷的,吃不起别的零食么。 中午,秦小多要我打电话给马路对面的莎丽西餐店,订了两客法式牛排两客沙 拉两个夹肉汉堡包。她说胡晓婵你是大本,不是下等人,跟我吃香喝辣的吧,反正 不吃白不吃。吃完了她抹抹嘴上了楼,再没声息。我以为她睡了,悄悄进屋想把音 响关掉,没想到她跷着脚丫,正趴在席梦思上摆扑克牌。戴安娜蜷着尾巴,似睡非 睡卧在一旁。 秦小多招手让我过去,说你瞧你瞧,真倒霉!K是贵人,3是坎坷,J是小人, 全出来了。我说,那你就重摆一遍吧。少奶奶说,重摆这卦就不灵了,不过我的命 里如果只有K,没有3和J,那才活见鬼呢! 我说,你不会以为我是J吧? 少奶奶仰头定睛瞅瞅我说,备不住! 我说,那天你和雷市长去城北找老太太算命,怎么样? 小多说,那老太太特神,她说我前生是玉皇大帝的一个娘娘,生来脚下踩着云 彩,是有福的命,一生不愁吃穿,但在人间扎不下根,婚姻难以决断。 我问准吗? 她神色有些黯然,说谁知道呢。 傍晚,她冲完澡,随随便便把黑发一束,套上一件黑色真丝吊带连衣裙,没化 妆没戴胸罩也没喷香水,光脚登上高跟鞋,跟我说,走,我领你去看看地形。她从 地下车库开出一辆白色宝马,拉我在新星开发区转了一大圈,比如超市、食品店、 时装店、美容店什么的。她指着自己住的这条颇具欧洲风情的街道说,老百姓管这 儿叫“腐败一条街”,住户大都是官员款爷富姐。下边那条街叫“杀人一条街”, 公检法宿舍都在那儿,再下边是“红灯一条街”,都是宾馆、酒吧、舞厅、歌屋, 里面缕缕行行尽是三陪小姐。 下车时她嘱咐我抓紧学车,说给我当私人助理,不会开车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