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泪水静静滑过我的脸颊。 米罗站起来冲动地抱紧我,用热烫的身体裹住我,我双臂垂落,软软靠在他怀 里,仿佛被他逼进不能呼吸的死角。他那样深那样伤地凝视我,大声说为什么为什 么?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无论什么无论怎样,我都爱你到死! 米罗的房间又大又静,空空荡荡,充满海风的味道。我们的眼泪交融在一起, 我们搂抱着坐在浅灰色地毯上。 真的是你吗晓婵,在许多年之后,在今天,在我怀里。怎么像做梦一样,像来 世一样,像重生一样?他说。 求求你晓婵,相信你不会忘记我们的初恋,不会不会的。无论你现在的男友是 谁,求求你告诉他,你是我的,你本来就是我的,你早就是我的。他说。 我已经很多年不哭了,请理解我的软弱,请理解我的痴情。他说。 在大学我曾处过一个女孩,是照你的样子找的,可后来还是离开了她。你知道 吗?不像你的女孩我不爱,可像你的女孩又让我痛苦,让我时时地想你,想你在操 场做课间操的样子,想你站在大礼堂朗诵《荷塘月色》的样子,想你瞅我时那么娇 羞的样子。他说。 记得吗?那个滴水成冰的冬季,我们相拥坐在雪花飘飘的镜泊湖边,用彼此的 体温和热吻取暖。我用毛线手套捂住你冻红的鼻子,你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取暖, 现在我还记着,你的手那么凉。他说。 我们分手七年了,七年来我一直深深地、深深地爱着你,我无法忘却也无法转 移。走在街上只要望到一个拎书包的女孩,望到一个长发如瀑的姑娘,望到像你的 背影,我就会怦然心动,久久地陷入回忆和苦痛。他说。 呵,泪水淹没我,伤情刺痛我,记忆包围我,初恋颤栗我。 第一次,我哽咽着说,米罗我一直没忘记你,我好悔。是的,我本来是你的, 我应该是你的,我早就是你的。现在,把我还给你吧。 第一次,我的手颤栗着伸向自己的湖蓝色衬衫,伸向湖蓝色纽扣,一颗颗解开, 从第一颗到第七颗,像出浴的湖仙山妖,我从水面裸身而出,脚下是一堆蓝色的浪 花。 第一次,我用含泪的吻那样疯狂地覆盖了男孩的全部,我像六月的蝴蝶在青草 地上翩翩起舞,又像深情的犁铧穿透时间的板结层,让伤痛的心去亲近少女时代最 可宝贵的初恋,让生命去寻找早春的气息,让爱喷发出浓烈而原始的气味。 第一次,记忆飘忽着回到以往。一对茉莉花似的少男少女历尽千难万险,终于 相拥在一起,走入激情,走入混沌,走入毁灭。我痛楚地寻找他,激动他,摇撼他, 吸纳他。我们在激情中撕碎对方毁灭对方,我们把生命的碎片和碎屑混合在一起, 用眼泪和汗水搅和在一起。我们在爱欲的烈焰中仿佛羽化成仙,袅袅升空。米罗痴 痴地吻着我说,和你做爱有一种冲浪的感觉。 啊,我久违的阳光男孩纯情男孩伤感男孩! 米罗拿起我的拴着红丝绳的黄白色挂件细细端详,诧异地问,这是什么? 我悚然一惊,整整一个下午,我没想北极狼。 我说,狼牙,挂着玩呗。 我想,也许,该与北极狼分手了。请理解吧请理解吧,不是我残酷无情,不是 我见异思迁,是上帝一定要我用自己的灵魂和肉体清偿债务。 因为我,米罗决定辞去北京的公职,放弃去美国读博士的打算,留在他哥哥的 梅岛公司做副总。 如同雾中花水中月,我一直摸不透自己,看不清自己。经历了太多的爱情,也 就意味着太多的分手、太多的失败和太多的伤感。回望我的人生之路,布满爱的碎 片和痛的眼泪。现在,绕了一个圆圆的环路,我又回到起点,找到清纯如茉莉花的 初恋。那些日子,我常和米罗在梅岛别墅相聚,有时就住在那里。不在一起时,也 在网上来来往往,有说不完的话说不尽的回忆说不够的伤情。米罗告诉我,他的网 名叫佐罗——因为他长得很帅,人又善良,我告诉他我的网名叫媚眼狐——因为我 的眼睛很媚,人又狡猾。夕阳下,晚风中,我们像过去一样手拉手在海滩和树林中 漫步,或坐在石崖边依偎着面向大海,倾诉无尽的心语,然后上床轰轰烈烈,天塌 地陷,把对方摧毁成废墟。 熊熊燃烧的爱欲之火把我几乎烤干烤焦,半个月下来,我形销骨立,眼圈发黑, 更显得两只狐媚眼灼灼发亮,妖冶迷人,风情万种。 那些日子,秦小多老拿大杏眼狐疑地上下端详我,说怎么回事?这些日子和北 极狼拼过分了,还是另有新人了?我说对不起,无可奉告。 有一天,因为昨夜的疯狂,一路死睡,早晨一睁眼,已经八点半了。忽地想起 秦小多约定上午要与一家商厦谈广告,我大叫一声跳下床,匆匆乘船赶回H市,但 已迟到了一个小时。小多大发雷霆,大贼眼瞪得溜圆,说什么破男人把你迷成这样? 再这样下去,我成你的私人助理了!再耽误工作,我就打发你到社区领导下岗女工 去! 我不好意思地说,我改我改,改正了还是好同志。 小多板着脸说,改正了更是坏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