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雷可带小多出去赴宴,回到富丽大厦1201室已经很晚。见了我,雷可客气 地点点头,还友好地问了一声,这段时间很累吧?我眼睛望着别处点点头。我怕我 的眼神不听话,露出火焰般的憎恶和愤怒。从他企图非礼我的那个夜晚以后,见了 我他老实多了也绅士多了。他懂了,一个不爱权不爱财的美眉是不好欺负的。 雷可走后,醉意浓浓的小多瘫在被窝里死睡。我默默坐在沙发里瞅她。漂亮的 鹅蛋脸已见消瘦,长长的睫毛下是一片忧伤的暗影,束成马尾的秀发疲惫地垂落床 边。我的鼻子突然一阵发酸。相处日久,我愈来愈同情她怜悯她。我知道她不是个 坏女人,她只是一个失败过并绝望过的女人。雷可以自己的权力医治了她的创伤, 又利用了她的脆弱,把她带离了悬崖,却又推进了泥淖。骨子里,小多是心高气傲 的,可迈进这尴尬的境地,她只能选择麻木和忘却,把脸别转过去,不去望脚下的 肮脏与泥泞…… 她说她爱雷可,可口气明明透着软弱。 她说雷可爱她,可她自知那爱的浅薄。 她说珍视她和雷可的爱情,可那爱带来很少的欢笑,很多的眼泪。 我已经郑重地想过,当我出手的时候,凯达集团将土崩瓦解。绝不能让可怜的 小多成为凯达集团的殉葬品,我必须在事发之前把她捞出来! 圣诞节快到了,绚丽的灯光和漫天雪花照亮了整个城市。街上所有青年男女的 表情都变得匆忙、紧张和心不在焉。电话、手机、BP机的铃声一浪接一浪响彻城 市上空。无数的约会、幽会、集会、宴会将各大小饭店、大小宾馆的平安夜塞得人 满为患,近乎爆棚。 北极狼来电说,晚7时咱们在白宫内部咖啡厅见面,我已订好座位。 米罗来电说,晚7时30分我们在电视塔的旋转餐厅吃饭,我已订好座位。 我不知该怎么办?只好对他们各自撒一个美丽的小谎。 2000年姗姗而来。我预感这一年将是我的某种生活方式的开始,我将拔剑 出鞘,锋芒毕露,寒光过处,吹发即断,削铁如泥! 元旦一过,我把莫华约到梦非梦咖啡屋,这里是在校大学生的天下,社会闲杂 人很少。女老板孟非又是我当年在校时结下的密友。安全。红塔山已经知道内情, 我让她跟我一起来,躲到一个阴暗角落里,我嘱咐她要像美国特工那样密切注意莫 华的动态,以防万一。 放心吧,穿着一身保安服的红塔山把皮带啪啪连紧两扣,胸部豪情万丈。她说 你就放心吧,必要时候,我会把他像苍蝇一样拍在墙上! 卡门序曲。莫扎特小夜曲。门德尔松钢琴曲。咖啡的清香。幽暗的烛光。一些 旁若无人、正在大声咒骂教育制度和教授的大学生。还有几对黏黏糊糊的小情人。 我穿一身浅灰色西服套裙,飘垂着秀发,目光狡黠,微微含笑,把双腿交叠在一起, 默默呷着咖啡,默默望着莫华那几乎连在一起的一字眉和瘦削而黝黑的脸。我读过 梅里美的那本小说《卡门》,我就是卡门,现代的卡门,美丽非凡,天真可爱,内 心狡猾,手段毒辣。 莫华冷峻着脸,目光注视着手中的咖啡杯说,胡小姐,您不会认为我家里没咖 啡喝吧?跑这么远来只为一杯咖啡,有什么话,直说吧。 你认识叶怡吗?我突如其来,单刀直入,一双狐狸眼直直盯住他。 不仅认识。莫华放下咖啡,不慌不忙地说。 还有什么? 我们还是……好朋友,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莫华的声音突然低沉悲怆了。他说, 我还知道,你不是她亲妹妹,却比亲妹妹还亲…… 我的眼泪刷地流下来。我明白了,他就是叶怡没来得及告诉我的男友。 我想知道,我叶怡姐是怎么死的?我问。 你什么意思吧?莫华阴沉地盯住我,是心血来潮问问呢,还是想干什么? 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我反问他。我不能轻易露出口风。我现在还拿不准。他 可能是叶怡的支持者,也可能是出卖叶怡的犹大。 我们不必互相试探了,莫华把咖啡一口吞掉,烛光中那双细眼灼灼发亮。无论 你什么态度,我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叶怡是被吴凯害死的! 尽管这早是我的猜测和判断,突然听到莫华如此肯定的结论,我仍然禁不住浑 身一震,血液一下僵凝了。 长久的沉默。幽暗中,泪光在莫华冷硬的表情上闪烁。良久,他痛楚地抱住头 幽幽说,叶怡的死,我是有责任的。两年多来,我为此一直痛悔不已。和叶怡相比, 我真是个软骨头! 莫华说,我在集团分管时装模特队的工作,叶怡是时装队的队长,我们接触多 了,渐渐有了好感。叶怡的开朗、直率和真诚,有一种特别的魅力和吸引力。我第 一眼见她,就觉得她能成为我的好朋友。 莫华说,一次排练之后,他和叶怡在时装模特队的休息室聊了起来,聊经历, 聊人生,聊社会,越聊两颗心越近。后来两人就常常约会,说起凯达集团和吴凯, 叶怡把她知道的内情都说了。叶怡说,地下时装城和模特队的好些女孩子被吴凯糟 蹋过,谁要不顺从,他就拿收费、罚款、提前退租的手段整治人家。叶怡说她私下 收集和记录了吴凯向业主乱摊派、乱罚款的不少资料,数目大得惊人,粗粗估算, 十年间足有数百万。她说她决心把这些材料端出去,一定告倒吴凯这个王八蛋! 莫华说,他劝过叶怡,吴凯在凯达集团经营这么多年,长袖善舞,手眼通天, 一张保护网编织得天衣无缝,谁知道他手里捏着多少高官显贵的命脉。这些年不少 业主告他的状,结果没伤他一根毫毛。别打不着狐狸惹一身臊,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