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媚眼狐:E-mail 收件人:北极狼 时间:2000年4月22日23时 世界上人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是曾经。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只有曾经。当我们 说到“现在”,“我爱”,其实这时候的生命已经飞驰而去,只有曾经,只有无尽 的记忆丝丝缕缕牵连着我们的心。记忆是人毕生惟一的财富,除此而外我们还能企 望什么呢?好好地爱那个沈娜吧。我就是梅里美笔下的卡门你懂吗?我就是小仲马 笔下的玛格丽特你懂吗?我是坏女孩,爱情就像我心杯中的果汁,想喝就喝掉,想 吐就吐掉……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遇上真正美好如诗的爱情,大多数一生都遇不到。 就像我去三亚旅游看到的那些采珠女,她们冒着死亡的危险潜入海底,可一百次有 九十九次两手空空地浮上水面。 4月28日是小Q的生日。晚6时,四人帮重聚在我们大学对门的502室, 李巧白作为小Q的正式男友,被允许破例列席我们的晚宴。红塔山和阿兰合资为小 Q订了一份小蛋糕,上面用红糖浆写着:祝小芳生日快乐。我为小Q订了一份大蛋 糕,上面写着:祝小芳跳入苦海! 现今的四人帮大有分崩离析、土崩瓦解之危险。我一直同秦小多住在富丽大厦 那套豪宅里,只是偶尔回来看看。阿兰外头有阔公子吴飞,经常夜不归宿。红塔山 处了个流亡中国的俄罗斯工程师罗蒙洛夫,说是为了节省工程师天天开车往502 室送鲜花的时间,只好住进本市造船厂为工程师提供的专家楼,这样每天早晨一睁 眼睛,鲜花从左边枕头送到右边枕头就方便多了。 于是,502室顺理成章成了小Q的家。李巧白离婚后没地方住了,只好把行 李搬到这里同小Q搭伙,两人特像一对从外地来H市打工的临时夫妻。 久已冷清的502室重又热闹起来。电脑开着,电视响着,音响唱着,四个大 本美眉一边喷云吐雾,一边说着笑着逗着嚷着,只有李巧白腰里扎着蓝花围裙,默 默在厨间煎炸炒做,忙得团团转。我说,红塔山,前苏联变质了,你怎么也变质了? 你是党员,过去这些活儿都是你的呀。 红塔山把一双大白手伸给我看,笑眯眯说,你把“杨白劳”变成中国白领小资, 罗蒙洛夫又把小资变成安娜·卡列尼娜,我怎么忍心让这双白嫩小手再陷入万恶的 旧社会呢! 阿兰朝厨间那边扬扬小下颏说,小Q,你怎么把他调教出来的?支得他团团转, 跟狐狸摆弄尾巴似的,介绍介绍经验呗。 一向愤世嫉俗、做事情想事情都反着来的小Q常有惊人之语。她不屑地说,这 还不容易?你在床上多干活儿,他就在地上多干活儿。 我说小Q,过去你羞羞答答的一副模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耻的? 小Q说,俺们乡下都这个习惯,姑娘结婚前把自己看管得严严的,像鬼子炮楼 或核电站一样森严壁垒,一旦跟男人上了炕,能立马下地晃荡着一对奶子给男人烙 油饼。 入夜,红塔山打的回专家楼,小Q迷蒙着一双小杏眼,拉着李巧白说那些碗筷 明天再洗吧,困了,赶快上床睡觉。 我和阿兰照旧住我们当年的房间。 整整一个晚上,我感觉阿兰像有什么心事,一副郁郁寡欢、强作笑颜的样子。 我猜她和吴飞也许处得并不愉快。那是个挥金如土的花花公子,游手好闲的体育棒 子,不到处拈花惹草才怪呢。裹上睡衣躺到床上,我问,吴飞怎么样?比那个牙医 好吗? 还行,阿兰懒懒地说。对我挺好的。五一放长假,还说要带我去苏州看园林呢。 我觉得阿兰像无声地叹了口气。 那你怎么整天愁眉苦脸的?工作上有什么压力吗?我切入正题。 没啥没啥,无非一个进账一个出账,简单。我一个数学系学士,这点阿拉伯数 字还摆弄不了。 不过,你知道,这些年有人到处寄材料告吴凯的状,省纪委还查过。你当了财 务主管,觉得怎么样?咱们四人帮都在凯达混饭吃,有事儿早点儿打个招呼,我们 能躲就躲、该撤就撤啊。 沉默像冰冷的月光充满房间。 我坐起来,冷峻地瞅阿兰。她把脸别转开。 阿兰,咱四个相处多年,情同姐妹,一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可是关系咱们 四人帮前途命运的大事,千万糊涂不得。 阿兰双手垫在脑后,呆瞅着天花板说,就是一条,吴凯花钱太凶,送礼太多。 我专门为吴凯管理小金库,他的私人花销、请客送礼都从小金库支出。不干不知道, 一干吓一跳。 小金库的钱从哪儿弄来的? 从业主那儿收来的呗,阿兰翻过身把脸冲着我。好些收入不入账,直接进了小 金库。吴凯当头儿当惯了,还特愿意批条子,好像批条子有快感。不管给谁送了礼, 谁从业主那儿拿了什么,多的少的,哪怕一双袜子,他都要财务写张白条子,记明 哪年哪月哪日,给谁的,什么职务,给的什么,价值多少,然后龙飞凤舞地签个名, 再拿我那儿报销。 我浑身一阵发冷。什么雷可啦,省市好些局处长啦,包括雷可的死党、市公安 局副局长李星,包括秦小多,甚至可能还有我——在《海都晚报》当实习记者时, 凯达集团成立五周年新闻发布会上,我收过一台山地自行车和一个小红包——这些 大名肯定都在条子上白纸黑字地赫然记着! 我说,这就是吴凯聪明过人的地方。这些白条子就是一本变天账!张张条子都 捏着大小官员的命脉,谁收了我吴凯的礼,就等于鱼儿咬了钩,想蒸就蒸你,想煎 就煎你,找你办事敢说个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