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回忆文学讲习所(5 ) 当时,在讲习所,我可实在是没本钱,倘若不是前面说的那个偶然因素,我 是进不来讲习所的。周围的同学们,我只在杂志上读到他们的名字,都是我羡慕 和崇拜的人。然而,大家都对我很好,并且,我也能看出,这里边并不全是因为 我妈妈的缘故,我得到了许多真诚的关爱。同学中,有不少在当地主持刊物的工 作,他们竟也来向我约稿,这其实是很冒险的。由于讲习所集中了这么一大批新 时期文学的中坚分子,编辑就络绎不绝地前来约稿,可是没有人向我约稿。再是 自谦,也是不自在的。逢到这时候,我便知趣地走开去。我也忘不了东北作家王 宗汉,他约我为他主编的《江城》写一篇小说,我如期写完,交给他。他看了之 后却说:这篇给《江城》可惜了,我替你给了中青社的《小说季刊》。这篇小说 就是《小院琐记》。还有蒋子龙,约我给《新港》写的《命运》,当他在饭厅里 和我谈修改意见时,我激动得气都急了。我觉得他们都很像我的兄长,一点不嫌 弃我,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提携了我。 大约是在讲习所学习的后半期,不知如何开的头,我们兴起了舞会。周末晚 上,吃过晚饭,将桌椅推到墙边,再拎来一架录音机,音乐就放响了。先是一对 两对比较会跳和勇敢的,渐渐地,大家都下了海。那时候,大多数人都不大会跳, 而且,跳舞这事情也显得有些不寻常。所以,跳起来,表情都很肃穆。要罗曼蒂 克地,一边闲聊一边走舞步,那是想也别想。在刚开放的年头里,每一件新起的 事物,无论是比较重大的,比如“意识流”的写作方法,还是比较不那么重大, 跳舞这样的娱乐消遣,都有着启蒙的意思,人们都是带着股韧劲去做的。记得那 年的“五一”节,讲习所放假,张抗抗挑头,我,陈世旭,艾克拜尔,还有叶辛, 一行五人去八大处玩。在一处空着的偏殿里,传出节奏激烈的音乐,大家争相拥 去,将偏殿围得水泄不通,偏殿里有七八个男女在跳摇摆舞,地上放着架录音机, 音乐就是从那里面发出的。他们穿着喇叭裤,女孩子穿着男式领角的衬衫,衬衫 下摆束在裤腰里,十分摩登。看上去,他们也算不得多少会跳,胯和腰的扭动有 些生硬,也并不都能踩在点子上。可他们顽强地扭动着腰胯,一曲结束,便有人 立即过去,将磁带翻个面,再续上一曲,接着往下跳。 讲习所舞会开张,党校食堂里的那几个年轻人也来参加,他们带来了录音机、 磁带,还有舞伴。他们都比我们会跳,可做我们的老师。再后来,有些杂志社的 编辑也来赴我们的舞会。后来,我们安排到北戴河度假,也带着录音机和舞曲的 磁带。晚上,我们走到海滩去跳舞,夜晚的北戴河,与白天很不一样,它显得相 当荒凉。海和天都很黑,而且空阔。海水一层层地拍着岸,听起来没什么声响, 可录音机里的乐曲却变得虚弱了,原来,它们是有着巨大的轰鸣。说实在的,舞 兴也不怎么样。柔软的沙地裹着脚,走不开步子。可我们还是坚持跳着。不一会 儿,四周就围上了一些当地的小孩子,站,或者蹲在暗夜里,默默地望着我们动 来动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