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二驻地(5) 我的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一张张血淋淋的、白骨暴露或是尸肉腐烂的照片刺 入我的眼帘,又很快地消失,我觉得恶心而且难受,这样血淋淋的事实与南京大 屠杀又有什么分别?唯一的分别就是:一个是人屠杀没有还手之力的人,另一个 是人屠杀没有还手之力的动物。这时,电脑屏幕闪了一下,周青说:" 没电了, 我去充电。" 周青转身进屋,屋子里响动了一会儿,我听到营房的另一侧传来嗡嗡的响声, 转过去看,发现是一台发电机正在运转。我敲了敲营房的墙壁,并不是很厚,可 能只砌了一层砖,墙壁的内侧还钉上了一层保暖的棉垫子。我猜想,当初盖这座 营房的时候也是周青的父亲无偿赞助的,作为一个父亲,又怎么忍心自己的女儿 在这样的苦寒之地受苦呢? 周青从房间里出来,手上拿着一件皮大衣,递给我说:" 这件给你,明天出 去的时候穿这个方便点,不过你的枪还没到,我还得想办法。" 对于这个" 暴风" 现任的领导者,周青能留在可可西里工作,并且她的父亲 也愿意为支持女儿的事业无偿地捐助金钱和物资,这些已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事, 而且" 暴风" 现在的所有经费基本上都是周青和她的父亲在承担,我们还能说什 么呢?毕竟我们付出的还太少,而目前国家对我们这样的志愿者组织也不会提供 任何资助。私人持枪,按道理来讲是犯法的,所以搞一支枪远比运一车物资要困 难得多。周青的父亲是开商场的,可不是贩卖黑枪的。我曾经想过在来可可西里 之前,要黑子帮我想办法搞一支枪,黑子愁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能帮上忙。 我又敲了敲营房的墙壁,问周青:" 你父亲怎么会同意让你一个人来可可西 里?" 周青笑了一下,笑容里竟包裹着一层苦涩,停了一下,说:" 三年前,我母 亲得癌症走了,那时我才真正明白,人的一生其实很短暂,我想用我有限的生命 去做一些有价值的事情,所以我放弃了在英国的事业,一个人来到这里。我父亲 很支持我,因为他出生在中国,也很爱我母亲,可能……他也是想补偿些什么吧? " 这" 补偿" 二字里面蕴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虽然我不明白,但也觉得我不 应该再深究下去,看到周青一脸的哀伤,原本对她失望透顶的我被那种无私的奉 献精神给打动了,正犹豫着要怎么去安慰她两句,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几声狗叫, 我知道是木萨他们回来了。 听说那只狗已经跟了木萨有十多年了,从一只刚出生的小狗崽时就跟着木萨, 一直到现在。我转过身,听到许小乐和何涛正嘻嘻哈哈地说笑着。突然,一只大 黄狗绕过营房的拐角处,猛地窜入我的眼帘。它看见了我这个陌生人,警惕地挡 在了它的主人面前,撅着屁股,冲我大声吠叫。这是一只长得还算有些粗壮的老 黄狗,虽然四肢有些细瘦,却也精干,只是看起来已经有些苍老,吠叫的声音就 显得有些底气不足。我见惯了大黑的刚烈和凶猛,所以一点也没把这只老黄狗放 在眼里,走过去和木萨打招呼。 木萨就是那个在可可西里呆了十年的人,已经四十多岁,看起来并不像我心 中所期待的那种英雄式的人物,朴实无华,倒更像个憨厚的老农民,他有个十四 岁的女儿,听周青说叫阿依古丽,大伙儿都习惯叫她小丽。木萨是新疆人,早年 的时候随着淘金一族来到可可西里,后来便留了下来,现在的他已经被可可西里 的风沙吹得满脸沧桑,额头上一条连着一条的皱纹在述说着那些往日的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