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七受伤的野牦牛(5) 没办法,牛又不会说话,看着我的时候,它的大眼睛里除了恐惧就是仇恨, 根本不领会我的讨好。有一次,我喂它吃草的时候,还差点被它顶了屁股。 三天过去了,野牦牛一口草没吃,一口水没喝,身子渐渐消瘦,前胛处的骨 头高高地耸立了出来。木萨说:" 由着它去吧!它全家都死了,估计它也活不长。 " 半夜,下了一场急雨,说是雨,倒不如说是冰雹更确切一点,一颗颗像弹珠 子一样的冰雹打在营房顶上,嘣嘣当当地直响。 夜晚冷,没人愿意爬起来,可能大家都把那只倔犟的野牦牛给忘了,或者是 不愿意怀着一腔热情起来后又被野牦牛给顶了屁股,刚巧晚上轮我值夜,发现冰 雹子虽然不算太大,却硬得像铁蛋一样,打在头上,倒像是被人用闷棍子给敲了 一记,耳朵里都有点嗡嗡地响。 野牦牛站不起来,也没处躲,可怜巴巴地趴在地上,把头埋在两条前腿中间, 冰雹子打在它厚实的背上,又弹出去,当当地响个不停。我看它又冷又饿,雹子 打得它不停地哆嗦,急忙跑到营房旁边的帐篷房里,抽出厚木板给它搭了间小屋, 又在外面蒙上了一层防水布,虽然动作已是十分麻利,可冰雹子还是打得我缩着 脖子,不敢抬头。 野牦牛在打哆嗦,它几天没吃东西了,连水都没有喝过一口,我可怜这个失 去了亲人的大个子,它本来应该是一只强壮而勇猛的公性野牦牛,现在却半死不 活地躺在这里发抖。我捂着脑袋又跑回去,端了盆水,又抓了几把草放在它面前, 说:" 大个子,吃吧,怎么着你也得把今晚熬过去啊!" 不知道它是没力气再来顶我还是因为冷的缘故,野牦牛只是不停地发抖,也 不看我,眼睛呆呆地望着面前那蓬草和那盆水。 冰雹子打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竟然又出了太阳。我揉揉眼睛,走出 值班室的时候,发现木萨正站在我昨晚搭起的那间简易小屋前发呆,眼神怔怔的, 站了许久没动。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跑过去,问:" 怎么,牛跑了?" 木萨摇摇头,说:" 它肯吃东西了。" 我向小屋中望过去,发现盆里的水已经被喝掉了一半,昨晚放的那把青草也 不见了,我感到欣慰,心里终于舒出了一口气。 吴凯正在做早饭,听说牛吃东西了,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油乎乎的手急忙跑出 来,又抓了一把青草跑过来喂,奇怪的是,野牦牛虽然没有用角去顶他,但却仍 然不肯吃吴凯喂的东西。 " 咋了,还挑食?" 吴凯回头瞪我一眼,问。 我说:" 让我再试试。" 我接过青草递过去,想把草放在野牦牛嘴边,但我还是有点担心它会用角顶 我,没想到的是,野牦牛竟然把头伸过来,吃我手上拿着的草,大嘴巴一点一点 地蠕动着,曾经的疯狂和野性像是被一个晚上的冰雹子给消磨得无影无踪了,现 在看起来倒更像是头家养的牛。 木萨很奇怪,吴凯不满地瞪着我,说:" 咋回事啊?救它那会儿,大伙可都 出了力,咋就跟你一个人亲呢?" 我知道是昨晚那场冰雹子的功劳,是那场冰冷的雹子让充满敌意的野牦牛放 弃了对我们的仇恨,它终于知道,我们和那些盗猎的不是一伙人了,也开始接受 我们的喂养和治疗。 野牦牛渐渐放松了对我们的警戒心,大家也都开始慢慢地习惯喊它" 大个子 " ,因为野牦牛现在肯配合,所以伤好得比较快,身体也渐渐强壮起来,没过几 天,就可以站起来走路了。野牦牛在我们面前没有再表露它的野性,这对寂寞的 黄豆来说是件好事,它又可以找到一个玩伴了。别看黄豆整天都很开心似的,其 实它很寂寞,我有好几次发现它独自跑到营房外面,望着远处的山坡发呆,有时 候一站就是好久,望着望着,眼神中会流露出一种历经沧桑的眼神,像一个饱经 世事风霜的孤独的老人,寂寞、凄凉,还有点心酸。 本来,黄豆是" 暴风" 里唯一一个长了四条腿的,现在有了大个子的加入, 黄豆就不那么孤寂了,开始从黏在我们屁股后面到处转变成了围着大个子转悠。 黄豆和大个子成了最好的玩伴,它整天在牛圈门口转悠,里里外外的蹦跶,围着 大个子的腿转圈,有时候玩疯了,还会咬住大个子身上长长的毛,耍人来疯。 大个子像黄豆一样寂寞,它常常孤独地哞叫,我知道它有心事,即使它只是 一只牛,动物的情感比人类还要丰富,只是人类无法静下心来去好好地体会,所 以就无法知觉。我知道,大个子还在惦记它死去的亲人们。 每当我走近大个子的时候,它总会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我,后来,我可以伸 手抚摸它的头、它的背,它不咬我也不顶我,只是静静地站着,有一次,竟然伸 出宽宽的舌头舔我的手背,我发现它的眼眶里潮湿的像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