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一雁石坪(1) 第二章天际的哭声 一雁石坪 可能是孔仕林在良知丧尽之后还残留的一点孝心打动了我们,他一再地向我 们保证,以后再也不进山,回去好好赡养老母亲,最后我们才决定,还是给他留 一条生路。我们都知道,像孔仕林这样的人,一旦交给管理局或是警察局,除了 罚钱,还要被判刑好几年,他坐了牢,他那孤老瞎眼的母亲怎么办?对盗猎者的 最后一点同情心迫使我们不得不放了他。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马帅不清 楚,周青也不敢保证。很难说当孔仕林再次被生活所迫的时候,他还会不会再次 进山或者是在青藏公路沿线打藏羚羊。作为反盗猎的志愿者,我们只能说是无愧 于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天,对得起地。 临走的时候,周青自己掏腰包,给了孔仕林一千块钱,让他回家后可以进点 小玩意之类的货品,在街头上摆个地摊什么的,也可以赚些钱养活他的母亲。周 青说:" 我不是同情你,只是可怜你母亲!" 孔仕林羞赧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千块钱也许不多,或许还很少,我想, 除了周青,可能没有任何一位反盗猎志愿者会这样去帮助一个盗猎的剥皮手,这 不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小女人所能做出来的事,在大善大义面前,周青已经两者兼 备,最重要的是——她比我们任何一个人的目光都看得长远。 这段时间" 暴风" 的经费有些紧张,听说周青的父亲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好 像是被牵扯进一桩行贿案或者是被同行诬陷,在生意上受到了一些政治方面的困 扰,近期一直在忙着打官司,而且在英国的生意也日渐衰落,据说有几家分公司 已经被大财阀收购或兼并。对于" 暴风" 来说,我自私地预感到:这是一个不好 的兆头! 第二天,吴凯、许小乐还有杨钦去镇子上购买一些生活用品,顺道载孔仕林 一程,送他到最近的镇子上,然后分手。本来是安排木萨一起去的,可吴凯说他 已经有四个月没洗澡了,全身痒得厉害,并且吓唬我们说:" 可能身上都长虱子 了,必须得去痛痛快快洗一次。" 木萨很老实,年轻时那段地狱般的淘金生涯已经把他打造成了一个与世无争 的人,只要阿依古丽平安幸福,他就满足了,对于外界的任何事情他都看得很淡, 只是苦了我们,有两天时间只能吃木萨煮得烂糊糊的饭菜。我不会做饭,马帅不 会,何涛不会,竟然连周青也不会做,当我们问她还会做什么时,她笑了一下, 说:" 就会煮稀饭,还有就是记新闻、拍照、整理档案资料……" 她笑着,说了 一大堆与工作相关的事情,完全是一个工作狂。 我们都泄了气,无奈之下,我只好到厨房里给木萨帮忙,木萨问我:" 你以 前开过枪吧?杀过人吗?" 我犹豫了一下,以前格桑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没有直接回答他,因为格 桑还是个孩子。但眼前的木萨不同,他经历过风雨,一脸沧桑,也面临过死亡, 或者他也曾向人开过枪。犹豫了两秒钟,我还是说了:" 部队上的事情不好说, 任务在身的时候,只是想着要尽力去完成任务,没想过杀与被杀的问题。" " 你一定杀过人!" 木萨回头看我,脸上带着一种无奈的苦笑,说," 可你 那算是执行任务,我不同,我也杀过人,只能算是个杀人犯……有人打羊子,我 们追,他们向我们开枪,一个同伴被打死,血溅到我脸上,我也开枪,闭着眼, 不知道子弹打到了哪里……后来看到有人死了,地上很多血……" 木萨沉默,眼神呆滞地盯着锅里的菜,一遍一遍地翻炒着,把菜炒得稀烂。 我知道像木萨这样老实憨厚的性格,如果说他曾经亲手开枪打死过人,那对他来 说将是一件痛苦终身的事情,我岔开话题,说:" 老木,菜烂了,像糊糊。" 木萨一愣,停下手上的动作,拿出个小瓷盆,把一锅子烂菜倒进盆里。木萨 叹了口气,说:" 没办法,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打死的又是盗猎的,但我总觉 得心里不安,我是个杀人犯,也许有一天,我也会被别人杀死,然后被可可西里 的沙土埋住,或者被水冲走……" 我看他很矛盾,一方面觉得自己不得不那样做,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是个有罪 的人,在正义感与罪恶感之间,他已经被折磨了许多年,我只好安慰他,说:" 老木,你打的是盗猎的,是他们先开枪,你只能算是自卫,一定程度上来讲,有 些自卫是不犯法的,也不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