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人第二部二十九 两人形影相随了一段时间,木大头认为该是收钩的时候了。 那次,广州有一个产品交易会,木大头带上曹雅,赶了过去。会议结束的前 一天晚上,木大头决定请钩出水。木大头举杆收线的迅捷和力道,刹那间惊破了 沉寂多日的水面。那晚,鱼,挂在了钩上。 几天来,木大头陪着曹雅,几乎看遍了整个广州城。岭南城市的气象,果然 不同凡响,让曹雅大开眼界,很有些流连忘返。在武汉长大的曹雅,对武汉的印 象,不是太好,总觉得那里吵闹闹的,像个快要胀破的容器。广州的清新与亮丽, 彻底抹去了鸦片战争中的那种隐晦与怯懦。晚上,两个人兴致都很高,他们找了 一个清静的饭馆,走了进去。木大头多劝了些酒,酒,是那种酱红色的王朝干红, 喝在嘴里,绵软爽口。曹雅受不得劝,喝多了一点。什么时候离开的,曹雅有些 恍惚,她只记得包间里流淌的乐曲,也带有那种酱红的颜色。 回到宾馆,电梯开动时,曹雅有些晕眩,嘴里一声低叫,木大头手快,迅速 迎了上去,揽住曹雅倾斜的身体。木大头双手搭上去后,一直就没有松开,直到 进入房间。 木大头留了下来,那一晚上,木大头的脚,没有跨出房间一步。 木大头的一些事情,肖红总能够在比较短的时间里,知晓其中的来龙去脉。 这一点,刘栓柱感觉到十分蹊跷。潜意识里,刘栓柱隐约生出离开这里的念头, 这里,迟早会成为一个是非之地。但是这个念头只是在脑子里一闪,立即就被自 己对那具绝美的躯体的沉缅而取代。肖红像一块磁场强大的磁铁,牢牢吸附着刘 栓柱长满火舌的神经。 夏天的夜晚,十分的漫长,漫长的似在等待人们拿一些事情来填补它的空荡。 这天,天上月明星稀,风声窸窣。空气里伴有些丝丝清露,这样的夜晚,田 地里的庄稼都能在肆虐了一天的骄阳身后,清爽地舒展骨节,至于人,便是更加 地想在夜晚,捡回或延续白天里没有干完的事情了。刘栓柱走出龙腾大门,在管 门卫那双写满疑惑与羡慕的眼睛里,远去,消失在通往肖红住处的路上。 坐在灯下的肖红,白天里刚做了发型,先前那种流线般黑亮的头发不见了, 换成一头卷曲的发丝,蓬蓬松松地堆在额头上,一眼看去,刘栓柱有些陌生。刘 栓柱刚坐下,肖红就向他播发最近新的发现。这段时间里,肖红这位女人不知道 从哪里听来那么多的消息,其中,绝大部分又都是和木大头有关。 “你木叔叔的枪口下,又一条狐狸,倒下了。”狐狸,是肖红对女人的称呼。 “哦?”刘栓柱轻应一下,端起杯子,品了一口杯子里的凉水。 “那只狐狸,是有着主子的,不是漂流着的。这下,可有好戏看喽。” “姐,你说的是谁?难道会是……” “曹雅,你木叔叔的秘书,你小水哥的女人。栓柱,姐姐说的都是真的,真 的假不了,就像今晚天上出了星星月亮。” “木叔叔他,该不会那样吧,小水哥远在外面,木叔叔帮助帮助她,也是正 常的啊。”刘栓柱想结束这个话题。 “哈哈,栓柱,你当姐姐是开玩笑?你木叔叔什么人,这么长时间,你还没 有看出来?”说完,肖红递过来一沓照片,上面全是木大头曹雅两个人肉体交融 的写真。 刘栓柱胡乱翻看几下,顿时就明白了她的话,无可辩驳了。刘栓柱抬起头, 不认识似的看着坐在面前的女人,嘴角动了动,一时说不话来。 “栓柱,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它们,你就拿着,哪一天姐姐要是离开这里, 远走高飞了,你也好勒索人家一下。”肖红说话时,口气里有些狠。 “姐,你咋说话啊,我哪能那样呢。”刘栓柱将照片还了过去。肖红接过去, 随手一放,几张散乱开来,清晰度十分高的照片上,两人赤裸裸的肉体纠缠在一 起,不住地在刘栓柱眼睛里放大。 “没有什么奇怪的,这种事情,正常的很。果子熟了,挂在枝头上,男人的 手啊,都想向上伸。你木叔叔站得最近,果子自然就归他喽。” “姐,它们……你是怎么得到的?要是传出去,那后果……” “姐姐的眼睛长着呢。我已经传话给小水司机了,过两天啊,它们就会送到 你婶婶他们手里。到时候啊,我就只管坐在家里,听戏!” “你怎么能这样做?这可千万做不得啊!”刘栓柱声音里有些哀求。 “栓柱,你当我愿意这样做吗?你看看他们这帮阔佬,腰包里钱多了,人心 膨胀了,要是谁能打造上天的梯子,第一个上门定货的,准是他们!而我们呢, 手里没有钱,就只好挣扎在他们鼻子底下。草,是有良心的,不计较水土,可是 到头来还不让人踩在脚下?”肖红还是头一回向他讲述自己在生活里的委屈,刘 栓柱听得有些惊心动魄,他看见肖红的眼睛里,沁满清亮亮地水,像一口快要洋 溢出来的水塘,只是她那黑晶晶地眸子里,放射出一种东西,仿佛要穿透什么。 刘栓柱明白,自己是无法改变这位女人。 沉静一阵。刘栓柱站起来,一副请求的口吻说:“姐,你能答应我一次吗, 不要这样做?” 肖红摇摇头,脸上安详、平静。 刘栓柱转过身体,脚步向外迈去。走到门口,刘栓柱听见屋子里喊了一声: “刘栓柱,你什么都知道了,你又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