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帝是否给我们时间 林妍在家中急得团团转。她的家也很简陋。墙面斑驳,上面挂着她和丈夫徐凯 的半身结婚照,是黑白色的。屋子里摆放着一些过时的家具,加上林静的一堆行李、 箱子、衣物等,显得拥挤不堪。 夜半了,林静还没有回来。都什么时候了,明天一大早就要去美利坚的,现在 居然还会沉溺在情感之中。这些搞艺术的人缺乏的就是理智!林妍想得气急,忍不 住跺脚。终于响起了敲门声,林妍问也不问扑过去就开门,进来的是徐凯。徐凯望 望林妍的脸色,说:“你妹妹早已离开歌剧院了。” “那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林妍气乎乎的声音,几乎有点严厉。 徐凯想讲他后来去了城市广场等一些地方找过。但他不满意林妍的态度,就隐 忍着不说话。 林妍又拉开门,粗鲁地拉着徐凯的袖子,“还愣什么,还不快去找!” “还去哪儿?”“哪儿?当然是高远住的地方罗!” 徐凯犹豫,林妍哪还能容他犹豫,威胁道:“你不去就我一个人去了!” 徐凯进屋拿了一件外套披在林妍身上。 而此时,林静也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高远却无法送她,因为他喝醉了。地板 上放着白酒瓶、倒着杯子,床上摊开着一条绒毯,屋里显得更加狼藉。高远和衣躺 在床上,已经闭上了眼睛。林静跪在高远的面前,轻吻着他的面颊、鼻尖、眼睛, 一侧的耳朵。林静喃喃地说:“现在的感觉多么好,多么好……如果天亮我们一起 变老就好了……如果天亮我们死掉就好了……” 天也许就要亮了,而林静却要单独走了。她站起身为高远盖好了被子,走到桌 边,在一张画纸上写了一段留言。她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两只镶有绿松石的西藏银 手镯,褪下一只压在留言上。 这时候,她听到了阿静阿静的呼唤和敲门声。林妍来了。林妍用带着责备的目 光望着她,拖起她就走。“你是怎么回事?爸爸不在了,你还这么任性啊!” 林静又扭头朝高远深深地深深地望了一眼,仿佛要将他吸入。林妍推了她一把, 果断地把门带上了。 望着林静悲伤而憔悴的面容,林妍说:“徐凯在下面,他不肯上来,他找你一 个晚上了。你看看什么时候了,不要人还没到美国,就已经累出病来了。” 高远从噩梦中醒来,他心有余悸地瞪着天花板,好容易才想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一清醒,脑子里就有了林静,他一骨碌坐起来,林静的肖像正盯着他。他又看见了 银手镯和压着的一张纸。下床拿起来一看,纸上写的是——— Dear:如果你想留住我并不难,只是不知道上帝是否给你时间。飞机上午9 : 30起飞。我把自己交给命运安排。你的静 高远拿着纸的手颤抖起来。他抬头望钟,时间是8 :05. 还来得及的!这个念 头闪现的时候,他便有了一刻宿命的慵懒。8 点30分的时候,他才不得不承认,他 没有那样坚强———有力量承担可能永远失去林静的事实———那是他的生命不可 承受之重。他奔下楼梯,打开自行车的锁,飞身上车,冲出狭长的弄堂。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