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净化之夜(4) “你怎么了?”落雪问。 “没事儿。”我推开她的手,“只是有点感冒,你快走吧。” 此时,已是翌日清晨,可能是天阴得比较厉害,给人的感觉像是傍晚。 “你发烧了。”落雪不肯走。 “吃两片药就好了。要不你给我找两片药,倒杯水。”我知道自己恐怕连下 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去找药,倒水。她扶着我喝了水,吃了药。 我强打精神说:“好了,现在没事儿了,你走吧,让我再睡一会儿就好了。” 她还想说什么,但我把头转向了里侧。她心事重重地走了。在她关上门的刹 那,我的眼里淌出了一行温热的液体…… 我的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恍惚中我看到杨步升的本田车掠过市区。落雪神 情忧郁地望着前方……不一会儿,我就昏睡过去…… 我感到头部有了凉爽的感觉——我醒了,发现凤尧正用湿毛巾缚在我的额头。 “你怎么又来了!”我鼓足气力向她火道。 “我……我本来是在你家门口转,希望碰到落雪老师,我想向她……” “向她解释,是吧?”我打断她,“可这只能越搅越浑,你懂吗?” “我知道,可……” 我想坐起来,可浑身瘫软无力,凤尧见状过来扶起我,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 子,我再也不忍向她没来由地发火。 其实她是无辜的,我便勉强向她咧嘴笑笑。突然有个念头电光石火地闪过我 的脑际:“你怎么进来的?” “我也觉得奇怪,你们家的房门没锁,”她捂了一下胸部,接着说道,“我 下午便过来了,一直在前面转悠,可始终不见你们家有一点动静。我实在忍不住, 就过来敲门,没人应。我一推,门就开了。” 难道落雪是故意的?她仍在给我们机会?或者说,她走得匆忙,魂不守舍, 忘了锁门?冥冥中有什么在主宰我们吗?我闭上眼,不敢再想。 凤尧刚才是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现在她坐到床上,让我的身体靠在她身上, 还从后面抱住我,我没抗拒,或许是我无力抗拒。 “你为什么不回家?”我问她。 “不想回家。你不知道吧,我是个私生女,从一生下来就没见过我的亲生父 母,现在的父母是我的养父母。他们有自己的儿女,并不希望我上大学。对了, 我还忘了告诉你,我的第一个男人是我的中学老师,是他在供我上大学……” 她后面说的什么,我记不清了。但我绝对清楚地记得我当时的感觉——我想 转过去把她揽在怀里拥抱她。甚至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娶她。但我没有转过身去, 头一歪,昏了过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输液。 “外面在下雨吗?”我问殷切注视着我的凤尧。 “是的,下得很大。你终于醒过来了。你把我吓坏了!医生说,你高烧41度, 再晚些来,恐怕会有生命危险。”她说完长舒了一口气。 “医生总是喜欢夸张,哪有那么严重。现在是……”我望着乌蒙蒙的窗外。 “当然是晚上。” “晚上。”我自语着闭上眼。落雪恐怕要在山上过夜了。这么大的雨,车自 然是下不了山的。落雪会想到我吗?会想到我在医院吗?……想到这儿,我的双 眼便闭得更紧。凤尧跟我小声嘀咕什么,我也没听到,我又昏沉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砰”地一声撞开,我在迷幻中倏地睁开眼:披散着头 发的落雪湿漉漉地站在那儿,两眼雾蒙蒙地望着我。我本能地感觉到凤尧的头枕 在我的身边,一只手就放在我的胸前,还没等我作任何反应,落雪便掩面而去… … 我听到凤尧喊了声落雪老师,又看到杨步升阴沉着脸,怒目而视,给凤尧下 逐客令:“你给我滚出去!” 凤尧像个第三者似地灰溜溜地出去了。 “我们谈谈吧。”杨步升想和我谈谈。 我示意他坐,他都不肯坐。谈什么呢?我脑子空荡荡的,就像一个老年痴呆 症患者,只能记起某一种事物或某一瞬间。我大概就记得,落雪是跌跌撞撞出这 个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