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十六岁的章含已经长成了一个气质非凡的美少年。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母亲很 早就去世了,小他三岁的妹妹章乐也遗传了那可怕的疾病,终日挣扎在死亡的阴影 里。父亲章群玉为了给女儿治病和供儿子读书,已经负债累累,他们陷入了极度的 贫困。马上就毕业了,成绩优异的他完全可以考上县城里最好的高中。可是,他哪 里还有继续学业的学费呢?他实在不忍心让被沉重的负担压弯了腰杆的父亲再为钱 发愁了。毕业了,从重点高中发来的录取通知书被他背着父亲偷偷撕掉了。他背上 行李跑到县城里去打工。他要用自己男子汉的肩膀,为父亲和乐乐撑起一方万里的 晴空。 章含在一家个体作坊里找到了一份月收入二百元的工作。作坊的主人叫舒玉福, 是个还算善良的老板。在作坊里工作一个多月,拿到了平生第一份工资,章含兴奋 而又自豪。他只留了二十块钱作生活费,剩下的全寄回家去。 “爸爸,我能挣钱了,你一定要接着给乐乐看病,我会寄更多钱回家的!”他 在给父亲的信中这样写道。 这天,枯燥的作坊里出现了一个甜美的小姑娘。她十五六岁的年纪,个子不高, 但发育良好的身体曲线诱人。她的皮肤好白好细哟,一双会说话的凤眼清澈得像山 涧的溪流。章含忘了手里的工作,站在那里傻呆呆地看着她。一直以为世上只有他 的乐乐妹妹才是天生的美人胚子,眼前这个小姑娘却能与乐乐相得益彰,而且她美 得更健康——心脏不好的乐乐总是带着一种病态的美。 “你是谁呀?”小姑娘看见这个比女孩还俊美的男孩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心里一喜,主动找他说话。 章含有些不好意思,一双沾满了油污的手在衣角上搓了又搓:“我……我是这 里干活的……” “哦,那你就是我家请来的帮工了?我叫舒晓月,你叫什么?”原来她是作坊 主的女儿。章含嗫嚅着说出自己的名字。 “太好了!你看上去比我也大不了几岁,以后你就可以和我一块儿玩了!”舒 晓月也不嫌他手脏,主动拉着他说。 少年懵懂的心里闯入了一个女孩的影子。无论白天黑夜,舒晓月那清丽的脸和 迷人的身影老在他眼前打转,他干活的时候都常常会心神恍惚。她在重点高中里读 一年级,和他的老同学朱黎在一个班级里。而那所学府正是他心心念念的神圣殿堂 啊!她理解他对知识的渴望,每星期回家来总会把课本借给他看上一个晚上。他如 饥似渴地汲取着书上的知识,他那年少的头脑被一点点充实起来。 时光转眼就过了三年。 “你怎么花钱这么少?”有一天,舒晓月奇怪地问章含。他总是对自己那么苛 刻,在这样炎热的夏天,他连一根两毛钱的冰棍都不舍得买。 “我要攒钱给我妹妹治病!”章含老实地告诉她。在她面前,他从不撒谎,她 清亮的目光让他不由自主地对她坦率。 “你妹妹的病很严重吗?”她关心地问。 “是啊,是先天性的心脏病。我妈妈就是得那种病死的。” “你会不会也得这种病呢?” 她的话问得没心没肺,他听得心里很不舒服,还是闷声回答她:“我不会,我 爸说这种病传女不传男。” “那就好了!”她欢呼,抓住他的手摇了又摇,清脆的笑声像泉水在流淌。少 年的心神被深深地迷住了,他拽过她的手,深情地把它贴在自己的唇上。 舒晓月笑嘻嘻地看着他,脸上一副好玩的神情:“原来你也会跟女孩亲热的呀?” 相处三年,他总是守着自己的本分,从不越雷池一步。 他脸上一红:“我不会对你那么随便的。我要到娶你做老婆的那一天才会跟你 真正的亲热。”他对将来有着美好的憧憬,他会给这女孩一生幸福。 他的真诚打动了她,虽然她心里从来没有想过会嫁给这样一个穷小子。她把他 的双手握在自己的小手里,柔声说道:“你不是一直想把你妹妹的病治好吗?把她 接到县城里来好不好?” 章含失意地摇摇头:“不行,我还没攒够钱,要想给她做手术的话,起码得要 几十万。” “钱不是问题,我跟我爸爸要就是了。” 晓月的话燃起了章含的希望之火,他眼睛一亮,捉住女孩的双肩:“你说的是 真的吗,晓月?如果你爸爸能借我这笔钱,让我一辈子给你家当牛作马我也愿意!” “谁要你当牛作马?”晓月横了他一眼,“你只要什么都听我的就够了!” “当然,保证对你惟命是从!”章含开心地说。 章乐乐被从家里接了来。三年的光阴过去,她出落得更加美丽,令舒晓月禁不 住产生了强烈的嫉妒心。晓月也是美的,如同晴空下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乐乐却 是那种难画难描的美人,她的脸上缺乏血色,这使她绝美的容颜看起来像教堂里的 浮雕,沉静如空谷幽兰。她那病态的柔弱不但没有破坏她的气质,反倒让她增添了 一股纯美典雅的韵味。她是一朵永不衰败的花,静静地绽放着无与伦比的娇艳。跟 她站在一起,舒晓月感觉自己傲人的美貌变得平庸而乏味,不由对自己善良的愿望 产生了怀疑——有这样一个几乎集世间美丽于一身的女孩存在着,她舒晓月还算得 了什么?她应该救助这个奇迹般美好的女孩吗? 单纯地爱着的章含不知道,嫉妒已经在他年轻的爱人心里扎下了根,这直接造 成了乐乐后来的悲剧…… 手机的彩铃没完没了地播放着一首已经过了时的曲子,章含的听力从迷茫的回 忆中慢慢复苏。在眉心用力捏了两下,他清醒过来,拿过手机接听:“喂,是哪一 位?” “阿含,是我。”一个声音在里面肉麻地叫他。他皱皱眉头,那声音像被人捏 住了喉咙的鸭子叫,他一听就知道是谁。 “给我打电话干嘛?”他不耐烦地说。她还是这样的没完没了。她是和他有过 肉体关系的第一个女人,一个用金钱来收买他肉体和灵魂的“施恩者”。她在他最 落魄的时候救了他,图的却不过是他尚未受过启蒙的身体。但他却不能忘了她,没 有她,在江竹市的地面上就不会有章含这号人物。 “阿含,就算我求你了,你已经两年没有碰过我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女人在电话中毫无廉耻地哀求他。 “我不是给你找了好几个美男子吗?怎么,还满足不了你?”他早就计划着脱 身,两年前就开始源源不断地把江竹市里不错的牛郎介绍给她——那个正值虎狼之 年的女人强烈的性欲让人难以应付。 “可是,阿含,我心里只爱你一个!他们满足了我的身体,却满足不了我的心 呀!”女人的话让章含一阵恶心。能说出这么恬不知耻的话来的女人,可能也只有 她一个。 “行了!”他打断那无耻的表白,“你不怕你老公从韩国回来发现你的事?” “他?”电话里在尖刻地冷笑,“我跟了他快三十年了,他什么时候像过真正 的男人?连儿子都是我跟别人生出来的!能给他传宗接代,他已经够感恩戴德了, 他还敢拿我怎么样?” “别说你那些恶心事了!”章含的声音里满是厌恶,“这样吧,我等一下再给 你找个棒一点的男人,明天老时间,你在老地方等吧!”他挂了手机,把它摔出老 远。他感到胸口憋着一团莫名的烦躁,一时之间却又无从排遣。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