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清晨,文川醒来,被一派浓浓的节日气氛吸引住了,人们都顶着寒冷的风在雾 气里穿行。几个年轻一点的少妇正采摘着五彩缤纷,露光闪闪的菊花,彼此都交流 着如何做菊花糕的方法,脸上灿烂的笑容正对着东方初升的太阳,表露出他们对节 日的热情。几个小孩子从年迈的爷爷手中折下茱萸互相插在对方的头上,口里念着 从妈妈嘴里学来的几句祝福语:“解除凶秽,以招吉祥”。只有几个老人失去了年 轻时对节日的激情,手里捧着茱萸任由不懂事的小孙子玩,把他的祝福带给他身边 的每个亲人。 昨夜的酒精让他忘记了昨天的忧愁,而今天他又重拾起了那份沉重的包袱,把 它系在肩上的两端。 福财没有心思去看那些忙碌的人们,它对邻居家的小动物们很是羡慕,自己还 不知食物在哪里,而他们就开始吃上了节日大餐。它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人们都 纷纷回头,冰冷的目光打在他的身上。一个刚从集市买酒回来的中年男人与文川打 招呼,问道:“老文啦,今天咋过呀?没买酒的话一会儿过来陪我喝几杯,正好缺 个对手。”文川听出了其中之意,脸皮火辣辣的,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福财 听了这句话也感到不舒服,对着那个中年男人就吼:“你不要以为你有吃有喝就可 以把我主人请去呀?他不会给你面子的,你还是自个喝吧!” 文川很生气福财这时候打断了他的思路,轻轻踢了它一下,意识它安静,“叫 什么叫,不认识了呀,自家人。”然后笑着对中年男人说:“我买了酒,昨天正好 打了一只兔子呢?干脆你过我这边来吃吧!” “我看算了,既然你买了,那我也就不请你了。”中年男人笑着回答。 文川的回答总算给自己挽回了一点面子,不让那些得意的腔调来耍弄自己,但 是它还得感谢福财,因为给了他时间让他思考怎样去回答那个突如其来的中年男人。 他们就这样一唱一和赶走了那个得意的男人。 文川和福财一同来到灶边,揭开锅盖,什么都没有。福财傻了眼,又叫了起来。 “主人,你不是说你有兔子肉吗?可什么也没有呀?” 文川随口就说:“妈妈的,活得真累呀,明明什么都没吃的,还要说自己吃得 好。呵呵。”他笑了起来,也看了一眼福财,说道:“你就别叫了吧!我有没有吃 的你还不知道吗?” “那我们今天准备吃什么呀?可是过节哦!” 文川盖回锅盖,拍了拍手说:“我们上山一趟,看能不能打回一只野物回来, 好把这个节日过过去。” 福财明白了,现在吃什么是没指望了,一会儿还得跟他去打猎,心里又高兴又 失落。 这不是冲动,而是生活所迫。文川用具齐备,福财有些勉强,想到今天还要进 山去谋食,但也只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但它会叫,一开口就迎来无数双 眼睛,大家都称赞文川太勤劳了,过节都闲不住,福财反问道:有谁能真正的了解 我们的苦楚呀。为了那句话,他们一前一后向山林进军。 断尾鼠今天起得特别的早,它见到路上的行人忙碌着,就知道今天不同往日, 所以它一刻也没有停过。它多次向林中的动物们借食物都遭拒绝后,心里很不好受, 在这欢乐的日子里面,它原本不想去劳动,也想同人类一样开开心心地在重阳节休 息一下,可是没有一个信任它,肯借它食物。为此它感到世态炎凉,用真心去同它 们交往是行不通的,生活逼着它再一次游散在林间。 当它看到文川同福财后,心里稍有安慰,因为它看到了为了生活而忙碌的动物 不止它一个,还有自己的仇人也是活在这种世界里的。它现在完全抛开了心里那种 不平衡,同自己的敌人一起赛跑。 福财改不掉跑在前面的习惯,断尾鼠听见狗蹄声不敢与它们靠近,时刻警惕敌 人的袭击。 就在离家不足一公里地,福财就像发现重大目标一样,狂叫不止,高兴得文川 合不上嘴,还一个劲地夸奖福财。断尾鼠听见了,以为是发现了它,就朝来时的路 返回了。等文川赶到的时候,他傻眼了,福财不是为自己发现目标,而是对着一个 女孩不停的叫。福财不敢近身,只是围着跳着乱叫一通。文川上前去止住了它的叫 声,并仔细看了看女孩,女孩是坐着的,哭得很厉害,头发被她揉得很乱。她不足 十二岁,面目清秀,穿一身名牌运动服,在左边鬓角处有一颗豆大黑痣,没有其它 明显特征。文川上前一步扶着女孩,问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女孩并没有因为文 川的一句劝慰而停止哭声,反而变本加利。文川对女孩哭是一丁点办法都没有,因 为它这是第一次接触异性。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小女孩,从未有过哄小孩子的经验, 面对现在的情况他显得很着急。他皱着眉头摸了一下额头,已有汗水浸出来,但他 不能让女孩就这样一直哭下去。 “小朋友,你不要哭了,你可以给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吗?”他很为难地说出 了这句话。 小女孩的哭声有所收敛,他就抓住时机又讲道:“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个地方 呀?发生什么事了。” 小女孩抬起头看见一双真诚的眼睛,就带着哭声说:“我被蜜蜂蜇了,我好痛。” 文川终于知道实情,就安慰它说:“你先别哭,我帮你,你越哭就越痛。” 童心未泯的小女孩就停止了哭,但是不停地抽泣。“我忍不住呀?真的好痛呀?” “你先忍一下,我帮你止痛,不过不是在这里,要到我家才行,你可以走吗?” 文川一边从背上卸下打猎工具一边问小女孩。 “我就是腿上被蜇,我走不了。” 文川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决定尽早把小女孩背回家帮她止痛,“来,上我背 上来,我背你走。”女孩就势扑到他的背上。 文川丢下工具,背着女孩往回走,福财安静了一会儿,又叫到“你不带走你这 些东西吗?放在这里不安全吧!你先回去,我在这里看守着。”文川走了,福财卧 在那里。 一路上,他们顾不上聊天,文川一路小跑。小女孩也没停过抽泣,泪水洒在他 的背上冰凉冰凉的。 到家了,文川把女孩放下让她坐在院子的石椅上,自己进屋去找来了专治蜂蜇 的药物,作为一个专业猎人,这样的小偏方药品他随时都得备上。小女孩看见忙里 忙外的文川,心里觉得不好意思,对于一个陌生人来讲能得到这番悉心照顾,真是 人间温暖呀! “叔叔谢谢你”。 文川被这一句感谢的话乱了方寸,他还不适应这样的语言,红着脸说:“谢啥 呢?你叫什么名字?”他边问边给她处理着伤口。 “我叫钱丽。” “多好听的名字。” “我爸很有钱,但他希望钱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利,所以就取了一个名字与利有 关的同音字作为我的名字。” “那你爸真的有很多的钱了哦!” “是的,我家住在城市里面,有好大好漂亮的房子,比你这大多了,还要好看 许多。”小女孩骄傲地对眼前这位叔叔讲道。 文川听见小女孩那样一说,心里一下子就从深秋回到了春天,话语也多了起来, “还疼吗?” “比刚才好多了。”女孩忽然觉察到了什么,“叔叔,阿姨呢?” 文川语塞,一时回不上来话,可小女孩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继续发问:“你 住这样的房子冷吗?到时我叫我爸给你修一间大大的房子送给你。” “好啊!”他为了搪塞女孩刚才的发问,顺着她的话讲了下去。 “对了,你为什么一个人在那林间呢?” “今天是重阳节嘛!我去我奶奶家玩迷了路。” “你的父母呢?” “他们都忙着赚钱,我一个人在家里无聊,所以就有了到奶奶家玩的想法。” “你不是说你家里有很多钱吗?” “是的。”女孩点了点头,“可他们总是说没钱用,连过年都是我一个人过的。” “你走了,你父母知道吗?” “他们不知道,我走时他们都不在家,不过我给他们留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 了我去的地方。” “你很聪明。” “我爸爸从小到大都不让我和外面的小朋友玩,它们只关心我的学习成绩,从 不管我的感受。” “那是为你好呀?”文川把伤口处理完毕后,收拾完东西补充道:“你饿了吗?” “我不饿,妈妈从小叫我不要乱吃别人给的东西。” 文川同她聊天才忘记自己还没有吃饭呢?幸好得到的答案是不吃。晌午了,远 处传来一阵狗叫,小女孩哆哆嗦嗦紧张起来。“别怕,它们不会咬你的。”小女孩 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早上那个打招呼的那个中年男人又走过来了,说:“老文,你吃了吗?没有你 做陪我吃得不痛快呀!嗳!这是谁家的女孩呀?挺漂亮的哦!是你亲戚吗?哪房的?” 文川没有做答,小女孩把话题抢了过去,“我不是他的亲戚,他是我的救命恩 人。” “救命恩人?我刚才听见他的狗叫了,是不是他的狗咬了你。” “对,是被狗咬的。”文川接过话题。 “不是的,叔叔,我是被蜜蜂蜇的,不是狗咬的。”小女孩有些生气了。 两个男人都没有回答,只是四目相对。中年男人自己找上门来自讨没趣,于是 就说了一句“我还有点事,你们忙吧!”就出了院子。 “我得送你回家了,你现在是去不了你奶奶家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小女孩试了试回答道:“可以了,我现在疼得好多了。” “你家住哪里?我们现在就走。”文川做了起身的动作。 “就在集市上,房子最漂亮的那家就是我家。” 文川回忆了一下集市的规划图,看到了那幢最气派,最豪华的那幢楼原来竟是 眼下这位小女孩家的,他还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如果是的话,他有一种预感: 他的命运将会在此得到改写。 文川在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恨不得一下子到了那幢楼前,与他爸妈讲述着 怎样救他们女儿的全部过程。就迫不及待地对小女孩说:“我们走吧!你父母等急 了。” 小女孩的嘴巴就是多话,每次都被文川打了折扣,“不要说话,会影响到伤口 的。”她领教了疼痛的痛苦,就没有再说话。文川是不想让小女孩打断他的思维, 他在想怎样把这次成功救他们女儿的故事说得方圆动人;把自己失去的东西说得多 么的来之不易,为了救他们的女儿而放弃了。他所有的想法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 从中得到更有价值的东西。自得知小女孩家是那么的有钱——不捞白不捞的念头从 心底蹦了出来。 来到楼前,女儿的父母觉得很惊讶,女儿怎么会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在一起 呢?急忙上前拉过女儿,保护在胸前。小女孩挣脱出来,道出了事情的真实原委。 父母非常感激,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人竟然是自己心肝宝贝的救命恩人。便非常热 情在邀请他进屋一坐,文川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再看看这楼,就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做,便走开了。 望着远去的背影,小女孩上前叫道:“叔叔,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文川还是 没有回头,也没有作答。不过这句话在她的父母心中起到了不小的冲击,觉得女儿 的救命恩人不能这样一走了之,一定要好好答谢人家。这可能正是文川一路走去不 说话的原因吧! 来是的路是那么的漫长,原路返回却又那么的不经走,但回时心里比去时的心 里更复杂了。他在想:要是真是到他们家里一坐,可能是一顿饭就给打发了,多说 几句感谢的话,那样一来小女孩的话不是就更遥远了吗?没有进屋去坐呢?结果会 如何呢?他们会把女儿的一次意外放在心里吗?能来感谢我吗? 他不知所措,尽力去忘记这件事,就把它当作人生中一次赔本的帮助。而他今 天的重阳节也就这样过去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