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吴文兵大学毕业后像街头空载的出租车一样心急如焚地四处晃荡,最后才找到 这么一份满意的工作。刚适应了环境,取得了部门主任周继红的信任,没想到这些 竟然像亚洲泡沫经济一样的不可靠。他一边不知所措望着凶猛地辗过来的火车陪笑 脸;一边在心里设想若是李卫东遇到这样的情景,会是怎样应对。他可以想像出来, 可是他没有那么做。他有求于周继红。 三 像所有的女人一样,周继红对潮流和时尚有一种不知疲倦的追逐热情。 窗外大路对面的商业广场搭着高高的楼台,台上摆着十几辆小轿车,四面彩旗 飞扬,高音嗽叭声音令人心旌摇荡。 “女士们,先生们,走过路过,莫要错过,这可是发财的绝好时机,您错过了 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每一个人的机遇是相等的,没有权力的高低和地位的贵贱, 只有平均平等的机会……好!现在再次告诉大家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又有一个人 摸走了一辆桑塔纳小轿车,让我们向他表示衷心的祝贺……啊,原来得奖者是从农 村来的打工仔,看看,什么叫机遇,这就叫机遇!看哪,电视台的记者们已经围上 来了,一支支话筒都伸向了他,这真是激动人心的场面……” 情绪亢奋的人们把广场挤得水泄不通,平日宽大的马路现在也堵塞起来,来来 往往的车辆只能无可奈何地像蚯蚓一样蠕动着缓缓绕过。一辆公汽的司机干脆放慢 了速度伸着头往广场那边看,后面的车子顿时就停了一大排,迎面而来的车子也被 堵得寸步难行。交通警的指挥显得软弱无力。这情景从高楼往下看,会发现人群并 不比蚁群高明。 周继红的臀部被这声音激动得像磨盘一样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从摸奖之日至今, 不过3 天,这项将持续10天的起价两元的摸奖活动,巳经有人摸走了4 辆桑塔纳小 轿车。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上班,喜欢谈论的人们会惊喜地发现,往往是不谈不知 道,一谈还真是吓一跳。原来差不多是人人都有亲友或熟人中了奖。不是自行车就 是彩电,不是彩电就是电冰箱,不是电冰箱就是微波炉,就是那些中了小轿车的超 级幸运儿,往往也是很随意地买了不多的几张,竟然就有一张中了!这不免要让梦 寐以求着意外横财的人们彻夜难眠。电视上和报纸上也是天天都有中奖的人物和故 事被报道。就在隔壁的软件销售部,他们的主任的妹夫买了5 张彩票中了一辆山地 变速车,电脑销售部里最靓小姐杜小云的男友的表哥的连襟,用2000元买了500 张 中了一套家庭影院四大件。 然而,这些都赶不上周继红更加的直接和伸手可及。周继红楼下一个退休的老 头子,老张和李卫东都见过,没事就坐在一张破陋的靠椅上晒太阳,口水和鼻涕常 常不讲道理地挂在胸前。就是这么一个肮脏的老头子只买了一张两元的奖券就摸中 了一辆桑塔纳小轿车!意外的财喜从天而降,老头子一家人心花怒放,他们既怕有 人眼红而借机敲诈,又无法遮掩内心的喜出望外,于是他们就用那种礼仪小姐式的 微笑服务来迎送每一个相遇的人。那种含义复杂的微笑把周继红折磨得坐卧不安。 周继红在办公室里绘声绘色地说这个老头子就是带着自己刚长大成人的大孙子 去摸的,人家都说孩子的手未经尘世的污染,手气比大人要好。周继红说着说着就 问吴文兵去不去摸奖。吴文兵不知道她的询问后面暗藏着杀机,他笑说有两个钱还 不如留着买糖吃。其实周继红早就站在他这句话的后面等着他。她立即兴奋地接上 他的话说这个好说,糖我抽屉里就有,你拿去,你还要吃多少我再去买多少,你在 我们电脑销售部年纪最小,手气应该最好,我们一起去,你帮我摸,钱我出,先说 好,摸亏了算我的,有奖也是我的。说着就要吴文兵和她一起去。吴文兵这才暗暗 叫苦不迭。心想要是什么也没摸着,让她买彩票的钱打了水漂,她不把我给整死! 他马上说我们这儿应该是杜小云最小。周继红说我说的是男的。 吴文兵悄悄地看了杜小云一眼,杜小云扬着眉对着一面小镜子在给脸上补妆, 似乎什么也没听到。坐在墙角的老张用一副与己无关的微笑看着这一切,老张已经 过了50岁,公司里中层以上的干部都比他年龄小。他知道自己是绝对没有什么想头 了,现在只求和气生财,根本不会多管闲事。 吴文兵苦大仇深却找不到救世主。他心里愤愤不平地大骂周继红,口里却嗫嚅 着说我在男的里面不是最小,最小的是李卫东,他比我小两岁,应该让他去。周继 红说哦是吗,李卫东显得比你大,我一直以为你最小。吴文兵马上加大力度强调说 我比他大差不多3 岁,他是1971年的,我是1969年的。这一次他比较有信心,李卫 东是一个大刺头,平常就数他意见多,他对什么都不满意,没什么他不可以议论的。 周继红对他是既恨又怕。只要把难题像丢手巾一样丢到他的背后,自己就可以金蝉 脱壳了。 可是吴文兵错误地估计了形势。周继红以每秒钟不少于二次的频率在摇头。他 像抓救命稻草一样再次强调说,你说小孩的手气好,我都29岁了,哪还是什么小孩? 周继红穷追不舍地摇摇头说不,我们办公室里,男的就你一个人没结婚,没结婚的 人,再大都是小孩,还是你最小,小孩手气就是比大人要好。 我是小孩,我怎么是小孩。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地连连摆手,一副满腹的话不 知如何说的苦相。他四处搜寻的目光再次与杜小云邂逅相遇,杜小云冷冷一笑。她 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不对,她是女人,那就应该是富婆不知婊子苦。他毕竟爱好 过文学与写作,知道怎么用准确的词句来打击他不喜欢的人。 他在周继红面前的辩解就远不如在心里对杜小云的打击那样有力,他的辩解躲 躲闪闪地,好像逃避什么灾难似的。 周继红再次用眼白横扫着吴文兵,好像是一辆到手的桑塔纳被他给弄丢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是不是我特讨厌?”“周主任,我可是没有一点不帮忙的意思, 我这人真的是火特不好,特没火。”“是的是的,你的火不好,你这人就是差火!” 周继红说着说着竟神经质地拍了一下桌子。吴文兵吓了一跳。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