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再次捉住她的手,她再次抽了出来。她说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吴文兵没理会 她说的话,自信而不由分辩地再次抓住她的手。她挣,可是没有挣脱。她有些不高 兴地推开了他。他问你怎么了?她说我跟你说过,今天有点不舒服。他愣了一下说, 有什么不舒服的,不舒服你还能出来,别跟我逗了!说着还是来抓她的手。她又推 开了他。他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今天怎么像冷美人似的?”“是吗。”“难道 我们来这里就是看别人表演恋爱。”“我今天不舒服。” 他说你怎么就只会说一句话。她看了他一眼,好像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吴文兵 打了个哈欠,然后又打了个响指,就用手托住下巴看别人亲嘴。张爱玲将一直挨着 他的身体离开了,接着她站起来了。“我今天不舒服,我要走了。” 他没有动,仍然用手托住下巴。她叹口气说,你现在变了,变得心里根本就没 有我,也不关心我了。说完这句话,她就走了。三十一 杜小云到财务科领工资,发现她的奖金真的被李卫东扣了50元。她怒气冲冲地 走进办公室,她把小拎包往桌上一丢,坐下来后两只皮鞋架在桌上。她操着手臂, 一副谁也别惹我的神情。李卫东昂着头,故作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过了一会儿 才慢悠悠地走过去。 “小云,你这个月的任务好像还没有完成,是不是这两天出去跑跑。” “没完成,你他妈的可以扣我的奖金,你扣,你只管扣,我刚拿的工资,不就 50块吗,你扣,老子这两天没时间出去跑,怎么样!” 杜小云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她拿起杯子,起身倒水。李卫东堵住了她。 “我来给你倒。”“你滚开,滚开!”杜小云轻蔑地望着他,他也收敛了笑容。 “你这样就太过分了,我也是人,你不要做得太绝情!” 李卫东转身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了。他眼睛扫了办公室其他几位,独独省略了 杜小云,他说同志们,我简单向大家传达一下程总的话,程总说了,公司要实行全 员合同制,公司和所有的人都只有一种关系,就是经济关系,凡是完不成任务的立 即走人,这是程总的原话,我只是传达,当然希望大家抬举,我跟大家一样,也是 打工者,谁要故意往枪口上撞,我也没有办法。听了这话,大家都朝杜小云脸上看。 杜小云一言不发。事后,老张说我还以为当时杜小云会站起来很潇洒地说,我走了, 或者什么也不说,背起包就走,可是没有。吴文兵说你是不是有些失望。陈晓敏笑 说失望是正常的。 陈晓敏现在比过去似乎话要多一些,过去她是不介入这样的一些玩笑的。现在 她遇到业务上的事情,都要向李卫东请示,让他来决定。 而且,陈晓敏的语气直至动作神态,都做得比较自然,并不让其他人感到刺眼 或者讨厌。这风格,和她吸引外面的男人一样,她并没有着意卖弄或者挑逗,仿佛 一切都只是随缘。 世上的事真是无法预料,陈晓敏与李卫东结成了同盟,杜小云则与李卫东差不 多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原来大家都在同一水平线上,李卫东从未显示出有被提拔 的征兆,这个过去牢骚满腹的刺头儿,居然转眼间成了大家的领导,谁心里都有些 不习惯。 吴文兵有一天到公司后院的那栋旧楼去借资料。周继红现在被安排到资料室里 打临工。原有的资料员生孩子去了,程总见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就发了点 慈悲,让她在那儿顶替,算是给她一碗饭吃。周继红看见他像1949年的老百姓看见 了亲人解放军,拉着他的手久久不放下。她眼睛红红地说,是我错看人了,还是你 好,可是现在说什么已晚,都怪我,都怪我。吴文兵听了只是从鼻子里笑了笑。周 继红说我没想到陈晓敏是这样一个人,谁得志她就听谁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现在我才发现杜小云倒是个好姑娘,我这人就是脾气直,容易上当,陈晓敏表面上 看上去那么老实,其实很滑头。吴文兵想她究竟是个女人,即便是悔悟和总结,也 还是免不了在女人圈子里打转转。也不和她一般见识,笑笑说,一般老百姓嘛,不 这样怎么过日子呢,你说是不是。周继红说你现在是什么都看透了,像是当年的李 卫东,不不不,你比他透,他是假的,你是真的。吴文兵笑笑说是吗。三十二 李卫东当主任以后,人们认为他没什么变化,还是个刺头儿。没事的时候,他 和过去一样常常到各个办公室转转,转到一个办公室就坐下来,聊天或者发牢骚。 有人夸他说,你还可以,当了官,没变,还是敢说话,这就好。他说你们以为我是 那种当了官就什么都忘了的人,那就证明你们太不了解我了。说完这句话,他仿佛 如释重负地看了大家一眼,然后就哈哈一笑。 很多人在这种时候往往控制不住自己,他们当了官就如有了钱就摆阔的暴发户 一样让人生厌。李卫东的刺头本色不改。他照样拿当官的开涮,他说当领导他妈的 就是好,一个人只要有了权力就什么都有了,你们看开会的时候,只有领导喜欢插 话,他们可以无所顾忌地任意打断别人的讲话,你们再看看电视上面,那些到下面 去视察和慰问的领导们,无论碰见年龄比他们大多少的老人,他们都会拍拍那些老 人的肩膀表示亲切的慰问,为什么?人家领导有权,他就能拍你,哪怕你年龄再大, 你敢去拍人家领导的肩膀?你看程总总是拍我的肩,我就不敢拍他的,我只能拍你 们的。大家听了都哈哈哈地大笑,觉得很有趣,也很受用,他像是魔术师把魔术变 给你看了还要把秘密告诉给你。这样的领导让人感到新鲜和有魅力。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