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大师哥(13) 李子雄咽下一口唾沫,点点头。 “来吃点吧,今天这饭有点难吃。”男人说。女人难为情地腾出个小凳: “没办法,今天井水不好,雨下的。” 李子雄没客气,他坐下来,把剩下的饭菜一扫光。这是他一生中吃过的最香 的饭,后来李子雄山珍海味吃坏胃口了,总要到他们家要辣椒炒肉吃,他甚至想 吃用被雨弄得浑浊的水煮的米饭。除了吃饭,他和他们聊家常,感受他们一家简 单平和的日子,木讷的寡言少语的男人,开朗的快乐知足的女人,以及他们健康 调皮的孩子,那种淡淡的家的氛围让他感到安详平静。 “兄弟是哪里人啊?”男人问。 “湖南。” “是老乡啊,”男人很高兴,把他当成刚来深圳的民工了,“还没找到事情 吧?” “嗯。” “那先跟我做点小工,比闲着好。” 他点点头,接受了男人的提议,跟他去一个工地做副工。那时候深圳还是个 四处尘土飞扬的大工地,这工作缺人。李子雄每天和男人一起上工下工,农村出 来的他不难适应那种苦力活,晚上回到出租屋,女人已经做好了饭菜在等着他们。 李子雄已经把自己遗忘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范丽出现,他也许会这样一直干下 去。 右边的出租屋住的是个干瘪精瘦的男人,他每天出门前都会精心整理好自己 衬衣的领子,打上一根廉价的领带,很仔细地把领带结捏得很细很圆,用唾沫把 皮鞋擦得光可鉴人,再夹上一只真假难辨的大皮包。大家都叫他林总,因为那只 皮包,背地里都说他是开皮包公司的。李子雄不明白,一个据称是香港什么公司 经理的人怎么会和大家一起住在这种出租屋里,但在深圳这座英雄不问出处的城 市里,也没什么奇怪,奇怪的是这家伙显然不是香港人,说话带着浓重的四川口 音。他每天只回来睡觉,看人总是一副不屑一顾的眼神和架势。他还有个让大家 嫉妒和厌恶的习惯,就是经常带着不同的女人回来过夜。 范丽就是他带回来的女人中的一个。 范丽的到来并没有让大家感到新奇,因为和林总以往那些妖艳女人的相比, 她显得太平常了。倒是她对大家有种不同以往的新奇和热情。她和李子雄他们热 情地打招呼,凑过来看他们吃的用浑水煮的黄色米饭,甚至用指尖掂一点辣椒放 到嘴里。“好吃,要是放点花椒就更好吃了,”她说。直到林总在一旁拉着马脸 瞪她,她才悻悻地回屋去。 第二天半夜时分,李子雄被隔壁的响动吵醒了。李子雄早已习惯了这里的各 种响动,从婴儿的啼哭到大人们做爱时无法遏制的呻吟,乃至各种稀奇古怪的梦 呓。因为完全不隔音,几乎每间屋子里的声响都能让大家共享。但疲劳让人麻木, 大家都能在各种声响中安然入梦。如果不是响动太大,李子雄是不会醒来的。他 来不及听清楚是什么声音,一团活肉从他敞开的屋门溜进来,直接栽进他的怀里。 “救,救我,他……他想强奸我!” 一个女人惊恐颤栗的声音让李子雄蓦然清醒,他看清楚栽进自己怀里的就是 隔壁林总前天带回来的女人。她只穿着胸罩和内裤,胸罩的吊带被扯坏了,她只 好用两只手紧紧护住胸脯。因为天热,李子雄喜欢和大家一样敞开着屋门睡觉, 身上只穿着裤衩,躺在铺着竹席的铁皮地板上,满屋都是刺鼻的劣质蚊香烟雾, 那是用来对抗深圳特有的大如蚂蚱的蚊子的。女人裸露的肌肤和自己袒露的身体 突如其来的接触让李子雄感到难堪,他触了电一般爬起来,随手扯了一件衬衫盖 在她身上,然后出门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湖南夫妇和其他邻居都起来了,大家脸上都挂着愤怒的表情,激愤地骂开了。 这不仅是因为半夜被吵醒,还因为那个林总平日的作风早就让大家忍无可忍了。 隔壁的屋门紧闭着,林总把自己关在屋里不敢露面。李子雄过去哐当一脚就把屋 门踹开了,看见林总赤身裸体猥琐地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你,你想干什么?”林总说。 “想揍你,”李子雄说,“不过看你这副德行,我都没兴趣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