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大师哥(16) 李子雄被范丽推上巅峰的刹那,一切无可挽回地喷涌而出,连同他体内淤积 得发黑发臭的痛苦、忧郁和烦闷。 渐渐恢复的知觉让他感到全身轻盈、澄澈、透明,在空中精灵般飞舞的灵魂 又飘回到了他的肉体。他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眼前朦胧的月光众那对乳房优美 的轮廓,自己正绵软无力地躺在一个女人温柔的怀里,赤裸的身体和女人完全融 合在一起,在月光下熠熠闪动着水波似的晶莹亮光。他抬起头,寻找着那女人的 脸。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端详范丽,她是那种毫无雕饰的女人,宽脸厚唇,粗眉 大眼,一头长发黑亮梗直,透着令人踏实的爽直、宽厚与坦荡,恰如她直率火辣 的性格,与李子雄潜意识里另一个女人李小菊比,她少了妩媚和风情,但也少了 难以捉摸的虚幻。此刻,她正用母性泛滥的眼神和蔼地俯视着他,犹如宠爱着怀 中的婴儿。 事后范丽诡秘地笑着说起,他在那一刹那如何恐怖,她被他吓坏了,差点从 他身上跌落山谷。 “不会吧,我怎么了?”李子雄完全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样子,觉得她在 夸大事实。 范丽被他逼问急了,才说:“你那叫声好恐怖。” “像狼?” “不,像老虎叫,”范丽说,“你那张脸,像电影里的猛鬼。” 李子雄信了,也许就是那声骇人的啸叫,让他彻底发泄出了心底的晦气,心 境开始变得平静安详。他那张扭曲成猛鬼一样的脸平复后,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眉宇间的忧郁和阴影顿时消失了,甚至每个毛孔都呕吐出一团粘糊糊的暗色汁液, 从此排汗通畅,不再感到燥热。这匪夷所思的效果让他迷上了范丽,他们不再敞 着屋门睡觉,睡前总是不约而同地抢着关门。每天晚上,整栋出租屋里的人们都 会被他们的叫声弄醒很多次。好在范丽已经知道做爱时李子雄虎啸般的叫声的恐 怖,预先准备了一条毛巾给他塞在嘴里,才没吓着邻居们。但隔壁的湖南夫妇显 然被他们弄得睡眠不足,每天清晨男人起来一边哈欠连天一边对李子雄说:“你 别脚好了,又把腰伤了啊!”李子雄狐疑地说:“怎么会伤着腰?”男人当然不 明白李子雄是不会伤腰的,这话应该提醒范丽才对。不过两夫妇对他们之间的关 系的进展感到由衷的高兴,湖南女人甚至炖了一只乡下弄来的土鸡,给疲惫的大 家补身体。 李子雄已经可以一口气连蹦带跳地和范丽追逐着跑上莲花山顶了。他们总是 赶在日落前爬上冥无人迹的山顶,那里似乎就是为他们一边饱览黄昏的美景一边 寻欢作乐准备的。天黑下来后,筋疲力竭的他们沐浴着月华和海边吹来的凉风, 慵懒地相偎着看夜景。范丽总会痴迷地望着国贸一带最灿烂的灯火,说:“我们 要是能住在那里就好了。” 李子雄说:“住在那里很好吗?” “当然好,”范丽眼里流露着无限憧憬,“那可是上等人的生活。” 李子雄默然无语。范丽念叨多了,他有天突然迸出一句:“不要多久,我会 让你住到那里的。” 范丽楞了半天,歉意地说:“我说着玩的。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住哪里都高 兴。” 从那天起,李子雄停止了整天爬山和关门睡觉的日子,开始把自己埋进范丽 按他指示买来的一大堆书刊里。他废寝忘食,没日没夜地看书写字,把一切置之 脑后。范丽和湖南夫妇被他怪异的行为吓坏了,以为他神经出了毛病,但谁都不 敢惊扰他,以免他进精神病院。湖南男人只问过他一次什么时候去上工,他说: “我不上了。以后你们也别上了,太辛苦。”男人不敢多说,顾自上工去了,他 想不出自己除了干力气活还能做什么。范丽每天小心谨慎地上班、回家操持家务, 俨然一个贤惠的家庭主妇,晚上安静地躺在地板上,看着李子雄赤膊挑灯夜战。 一个多月后,李子雄收拾起乱七八糟的书刊废纸,夹着个不知哪里找出来的皮包 出了门。出门前他特意换了件干净的衬衣,将脚上的皮鞋用唾沫搽亮,做派看上 去就像那个消失了的林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