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爱大米(7) 分开的头几天他很想玉兰,想得连觉都睡不着。要是在家多好,他可以和玉 兰亲亲热热地相拥而眠,而现在却只能夫妻分离两处相思,甚至是在同一座城市, 距离并不是太远。他不喜欢这座城市,但他又不得不依附于它,犹如眼前那些被 削去树冠的移栽来的大樟树,要想在城里活下来,就只能被砍掉那些在山野自由 伸展绿荫如盖的枝叶,苟且贪生。后来他慢慢习惯了,学会了忍耐和独处。好在 这份工还过得去,他每天的工作是在一个小区门口值班,因为字写得还好,大家 让他负责出入登记,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从风光带下来,穿过马路,走过一条巷子就到了他上班的小区了。这条巷子 很奇怪,小米开始过来时还没觉得怎么特别,而现在晚了反而热闹起来。所谓热 闹不是街上的人多了,而是从毗连的各个门脸透出来的暧昧的粉红色灯光制造的。 透过薄纱掩映的玻璃门窗,可以看见扎堆坐着的穿着暴露的年轻女人们,满眼玉 腿横陈,波涛汹涌,肉欲逼人。小米只看了一眼就掉开了眼睛,感觉脸上有些发 热,但他觉得自己未免太那个,又忍不住偷偷地一家一家看过去。那些女人实在 太诱惑人,小米忍不住小腹一阵阵坠涨,有点迈不动步子了。 一个年纪大的看上去像老板的女人及时发现了他,推开门站在门口招呼他: “帅哥,进来玩玩啊,好多靓妹呢!” 小米被吓着了,反而加快脚步,落荒而逃。他感到羞愧,为自己刚才难以自 抑的想法和冲动。他想起了老婆玉兰。这个时候,玉兰也会在想着自己吧? 人们说恩爱的夫妻通常是心有灵犀的,小米猜对了,这时候忙了一天的玉兰 正好歇下来。她一歇下来,老公小米的样子就很自然地从大脑里蹦了出来。 玉兰不仅很容易就自己找到了这家宾馆服务员的工作,还很快适应了忙碌的 打工生活。因为形象好,开始老板还准备让她站前台或到门口做咨客。但玉兰普 通话说得不怎么好,文化也低,两样都做不来,就只能去客服部了。 服务员的工资最低,包吃住才七百五,而且很累,一个人要包十来间客房的 保洁和服务工作。这家宾馆在火车站旁边,因为开设钟点房,来来往往以等火车 的旅客居多,有时候几个小时就得打扫清洁房间一次。不过玉兰很乐意,虽然累, 但很愉快,一边干活一边还哼着那首改了词的《老鼠爱大米》:“小米小米我爱 你,就像老鼠爱大米……老公老公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她一唱歌,再累再忙的一天就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待到下班歇息,她才感到 一身酸疲,但内心却感到轻松充实。这时候她就趴在宿舍的床上,听听MP3 ,脑 子里想着小米,手里摆弄着从客房偷偷带回来的纸笔。 也是奇怪,没条件读书的人偏偏想读书,玉兰虽然很早辍学了,却一直喜欢 写写画画,对她来说,这是一项神圣而高雅的爱好。她专门买了个记事本,除了 记下自己收入和支出账目,还学着写日记,第一篇是这样写的: “小米,亲爱的老公,你在想我吗? 我们都找到了工作了,我真高兴,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存钱了。我们要存很 多很多的钱,这样我们就可以把结婚的欠账还了,再建一座新屋,让父母想想 (享享)福,我们要生个孩子,让他一出生就住新屋,让他好好读书,将来考大 学,做城里人。 亲爱的老公,我很想你,但我们现在不能在一起,你生气吗?我是为了我们 的将来,现在多吃苦,多存钱,将来我们在一起就再也不分开了……” 此外她还喜欢做幸运星,这是在广东打工时跟姐妹们学的,据说星星可以带 来好运。她先找张纸,用蓝色和黑色的圆珠笔在纸上画两个小人,一男一女,两 个小人手拉着手。画多了熟练了,那小人画就渐渐丰富生动起来,女的扎着小发 辫,男的长着小胡子,两人的嘴也不是一条直线了,而是嘴角上翘地笑着。她不 知从哪弄到一直红色水笔,用来涂小人的嘴唇。她还试图让两个小人的嘴和嘴贴 到一起,但怎么也画不像,只好作罢。这两个小人越来越像她和小米,开始她怕 别人不知道画的是谁,还特意在他们头顶写上“小米”“玉兰”字样,现在不用 写就能看出是他们夫妻了,她只需要在下边写上那句“小米小米我爱你,就像老 鼠爱大米”的歌词,再标上年月日。她的字写得不好,老公小米比他强多了,有 文化,字漂亮,跟他那白嫩嫩的人一样,想想都让她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