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后来,老尼姑死了,舒慧和瞿贤吾也死了,舒巧凤在街上找到孤儿瞿中信,把 他接到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但瞿中信是男儿,他不能久住在这里。舒巧凤靠着老尼 姑给她留下的积蓄,又送他进城去读书了。瞿中信靠外婆的支撑和自己的勤俭、奋 发努力,终于完成了学业并走进了中环公司。瞿中信是个积怨太重、心怀叵测的人, 但他又是一个有孝心的人。进入中环公司后,他给外婆重新修缮了小院,使外婆居 住舒适、吃穿不愁。 外婆的双手有点儿残疾,他常来这里帮外婆做些事情。今天,他又来了。但这 次来,他的心情却与往日大不相同。往日,他心高气盛,每次来都是喜滋滋地向外 婆报告好消息的。最近,他感到自己的末日即将来临,他要在临走前再见上苦命的 外婆一面。 先前,他痛恨黄家的不仁不义,决心要为外婆、母亲和自己复仇。现在,他连 容雨君也痛恨了,是她毁了自己! 三轮车在小院门口停住,瞿中信下车推门走了进去。 “信儿,你来了。”外婆的声音还很爽朗。 “外婆,我看您来了。”瞿中信朝她缓缓走上去。 “我已经感觉到了,这几天你会来的。”外婆说。 “外婆的感觉总是这么灵验。”他走到外婆身边,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把精致的 梳子,开始为她梳理那已稀疏的银发。 “你好像……心烦意乱了?”外婆微闭着双目说。 “外婆,我十年努力将付诸东流,路已走到了尽头。” “那也好!”她显得很平静,“凡事都该有个了结。” “可是……”他泣声说,“我不想离开您!不愿意死……” 舒巧凤抬起双手往脑后捋了捋银发,两眼平静如水,淡淡地说,“信儿,外婆 一生命苦,你妈也一生命苦,你也跟着受到了连累。但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我曾 经跟你说过多次,你不该积怨太深,不该欲望太重!人世间爱与恨,怨与仇,何来 何去,何时能有了结?也许我不该将过去的那些恩恩怨怨告诉你……”舒巧凤摇摇 头叹息一声,“唉,这都怪我了,罪过,罪过!” “外婆,您不用自责!”瞿中信抹了抹泪水,说,“即使您不告诉我,我也会 千方百计让您说出来。我无法摆脱人世间的爱恨情愁,财欲贪求。” “人间沧海桑田,都没能躲开一个‘欲’字。财欲,物欲,性欲……万物都成 之其奴。信儿啊,如果你不去索取本不该属于你的东西,那你还会有什么恐惧?如 今,我这些话已无救于你了。烦心事了犹未了,你何妨不以不了了之!” “了犹未了……不了了之……”瞿中信恍惚地嘟囔着,跪在外婆脚下,泣声道, “外婆,我以后不能来帮你梳头了……” 容雨君站在海边的一块悬崖上,面对大海。 悬崖下,惊涛拍岸,浪花飞溅,涡流回漩。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回头一看是瞿中信走来了。 “你……在看什么?”瞿中信站到她身边,显得也很平静。 “不错!但很可惜,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现在……我也有了这种感觉。”瞿中信靠近她说。 “怎么,”她转过脸盯着他,“你——也会有这一天?” “你……”瞿中信猛一下紧紧抓住她的胳臂,两眼恶狠狠地盯着她,喊道,“ 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瞿中信揪住她的双肩,推搡着她向崖边走去。 容雨君坦然地冷笑:“如果我的死能让你这个无耻之徒受到法律的制裁,那么, 我想我这种死还是有意义的。” 瞿中信脸上的肌肉颤动着:“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住手!”就在此刻,一声怒吼从空中飞来。 瞿中信怔住,抬头一看,黄沛霖突然如天降神兵般从旁边的一块礁石上,腾身 翻飞过来,继之飞燕似的落在他的跟前。 瞿中信紧抓着容雨君,放声大笑:“哈哈哈……姓黄的,你可真会凑热闹!好, 这场戏该收场了!”他两眼怒视着黄沛霖,说,“现在我让你看着,我得不到她, 你也别想得到!” 瞿中信紧紧抓着容雨君,将她一步一步推向了悬崖边。 容雨君依然没有反抗,只是深深向黄沛霖瞥了一眼。 黄沛霖怒不可遏,飞身一脚向瞿中信踢去……不料,瞿中信死死抓住容雨君, 猛然间两人跌落大海…… “雨君——”黄沛霖呼叫一声,飞身扑下悬崖。 黄沛霖浮出水面,望见瞿中信在水里仍死死拖住容雨君不放。容雨君扑腾扑腾 地挣扎着,脸色惨白,快支撑不住了。黄沛霖扬臂飞速游过去,照瞿中信脸上狠狠 一拳。瞿中信叫了一声,松开了容雨君向黄沛霖扑来。黄沛霖迎上去,一把反扭住 他的双手,用力将他按进水里。瞿中信毕竟学过潜水,黄沛霖一时制服不了他,两 人在水中扭打起来。 此刻,容雨君在水里挣扎着眼看不行了。黄沛霖只好丢开瞿中信向容雨君扑去, 他必须尽全力迅速把她先救起来。 瞿中信乘机逃离。他的双腿受伤在流血。他拼命往海边游着,但没游多远两腿 便蹬不动了,水面上染起一片血红。 这时,一艘汽艇从不远的海面上急速驶来。 艇上站着容国梁和许华。容国梁站在艇首向海面上望着,见黄沛霖已把容雨君 救到海滩上,而瞿中信在水中扑腾着已到了绝望的程度。他让许华操艇驶到了瞿中 信身边。容国梁伸出手,把瞿中信拉到汽艇上载走…… 洁净的沙滩上坐着容雨君和黄沛霖。 夕阳已沉落海中。晚霞将他们的脸庞映得红彤彤的。 这对苦苦相恋的男女,终于又相抱相拥地坐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