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嘎牙子给刘老根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培训结束了,大队人马明天回村。刘老 根觉得应该欢迎一下,可是,怎么欢迎呢?他想了一会儿,扭头向门口喊:“小满, 你过来一下。” 丁小满用围裙擦着手走进来,问道:“爸,干啥呀?” 刘老根说:“你今天批作业吗?不批就给爸写个广播稿儿吧。” 丁小满点点头:“行。写啥呀?” 刘老根说:“明天咱们进城培训的服务员就回来了,都挺出息的。我想让乡亲 们到村口接一接,你写个稿儿告诉大伙儿一声儿。” 丁小满笑了:“这还用我写吗?你自己到村委会说说就是了。” 刘老根摇摇头,说:“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让你写得漂亮一点儿,使 劲儿用点儿好词儿,我这意思你明白不?” 丁小满这回明白了,说:“懂了,就是使劲煽乎。” 第二天正午,村委会的广播喇叭开始广播了,小芹甜甜的声音在旷野中回响: “十八道沟的村民们,父老乡亲们:通知大家一个好消息,峡谷山庄送往省城的培 训人员,今天将载誉还乡。她们是大山的女儿,她们吸纳了大山的灵性,如今又经 历了都市文明的洗礼,她们更漂亮了,她们更聪明了,就像一朵朵凝珠含露的出水 芙蓉……” 刘老根刘二槐父子老早就站在村头的老树下,眼睛凝望着前方的山路。父子二 人背后,村民们从各自的院子里蜂拥而出,涌向村头。大辣椒也来了,拄着双拐, 由药匣子搀扶着向村头走来。 村民们围着刘老根父子,凝神远望。不一会儿,人们开始骚动起来——前方的 山路上出现一行粉红色的人影,远远地向这边走来,粉红色旁边还有一点白。 刘老根拿出手机,望着前方的队伍说:“小芹,奏乐。” 村委会的大喇叭里骤然响起雄壮的《运动员进行曲》,一队女人端庄地走来。 那是一支粉红色的队伍,清一色的紧身斜襟小袄,旗袍式长裙。每个人的头发都整 了型,或许还略施粉黛,旧时的村姑如今已是亭亭玉立,楚楚动人! 队伍旁边是嘎牙子,身穿一套白色立领制服。 前方就是家乡父老,耳边响着雄壮的音乐,姑娘们一个个昂首挺胸,脸上挂着 激动。丁香和满桌子也被情绪感染了,身子颇为直顺。 嘎牙子更为激动,威严地喊起来:‘大家看看,老根叔和大伙儿迎接咱们哪, 都好好走!走好!“ 刘老根站在村头,眼望着队伍一点点走近。脸上一派慈祥。 大辣椒也激动了,自言自语道:“一点不假,真像是出水芙蓉。”药匣子听后 嘿嘿笑了,问:“小满她老姨和满桌子也是出水芙蓉?”大辣椒脸上一派遐想: “那当然。我要是不挨烫……我也是。” 丁香的背影站在小河边的一棵柳树下,一动不动地面对河水。不一会儿,刘老 根来了,慢慢走向了香的背影,后来脚步不知不觉停了,站在那儿默默欣赏眼前这 个女人的身子,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哦,那精心修剪的短发,那领口内 白白的脖颈,那紧身小袄裹着的腰身,那旗袍式长裙里面修长的大腿,还有一双崭 新的半高跟黑皮鞋……经过一番修饰,丁香与从前判若两人,那娇小的身子挺拔却 不做作,丰腴却不张扬。刘老根心里感慨不已:人啊,真是靠打扮! 刘老根站了一会儿,轻轻问了一句:“你找我吗?” 丁香转过身来盯住刘老根,默默点了一下头。那眼神有几许深情,几许羞涩, 几许甜蜜…… 刘老根似乎第一次发现了香身上犹存的风韵,微微笑了一下:“找我……啥事 儿?”丁香低下头,眼睛注视着手里的信封说:‘临走的时候,韩冰董事长让我给 你捎来一样东西。“ 丁香慢慢把信封递给刘老根,刘老根疑惑地接在手里,本想看看里面装着啥东 西,转而一想,在丁香面前还是不看的好,于是就打消了那个念头,问道:“还有 别的事儿吗?” 丁香摇摇头:“没了。” 刘老根点点头,声音轻轻地说:“啊,那我走啦。” 丁香也点点头,同样轻轻地说:“嗯,走吧。” 刘老根把信封揣进衣兜转身离去。丁香站在树下久久凝视着他的背影,脸上挂 了一丝得意的笑…… 刘老根的峡谷山庄已经启用了,他也有了一间很像样子的办公室。从河边回来 以后,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把门关严,然后走到桌边坐下,从衣兜里掏出信封审视 了一会儿,手指慢慢伸进去,拿出一张照片,背面朝上。 刘老根看着照片心头颤了两颤,想:这董事长送给我照片?啥意思呢?他慢慢 把照片翻过来,顿时傻了——丁香身穿紧身小袄。旗袍式长裙,站在一棵丁香树下 向他微笑。 虽说不是韩冰的照片,可这丁香的照片也让人心神不宁啊!刘老根意马心猿, 慢慢放下照片,站起来走向窗口,推开了一扇窗子大辣椒的伤基本上好了。 晚上,她美美地躺在炕上,让药匣子给她拆绷带。药匣子柔声问:“还疼不疼 啦?”大辣椒贱得像个小姑娘,浪声说:“不疼啦。”药匣子说:“不疼就别拄拐 了,看着怪吓人的。”大辣椒身子扭动一下,点点头说:“行,明天我不挂了。” 满桌子穿着紧身小袄、旗袍式长裙走进大辣椒的家,那步态似乎有意制造飘逸, 手里还拿着一个布包,问道:“辣椒,伤还没好哇?” 大辣椒望着满桌子沉默一会儿,突然一扬手:“出去!” 满桌子一愣,学着城里人的腔调问:“这位女士,您怎么啦?我哪里惹您不高 兴呀?” 大辣椒指着满桌子那身衣服说:“就你这身皮惹我不高兴,你最好扒下这身皮 再进来,我瞅着咋这么扎眼呢?” 满桌子洞察秋毫,知道大辣椒是心里羡慕,便有意气她:“扎眼?怕是眼气吧?” 大辣椒口是心非地说:“我眼气那玩意,妖里妖道的!” 满桌子不再说什么,轻轻在炕边坐下,然后打开布包,露出里面一套服装: “这是你的。” 大辣椒眼睛一亮,兴奋地问:“有我的?” 满桌子说:“还真差一点儿把你忘了,多亏人家丁香想着你。” 大辣椒兴高采烈地捧起衣服,说道:“我的妈呀,这可是纪念品呀!” 满桌子把嘴一撇:“不是妖里妖道的吗?咋又成了纪念品?” 大辣椒嘻嘻一笑,说:“有我的那还妖道啥!” 满桌子笑骂道:‘你个缺德兽儿!“ 丁香的屋子里放了一张饭桌,她在桌上精心地熨烫那件粉红色小袄,她舍不得 总穿它,想熨好了收起来。 丁小满走进来说:“老姨你回来啦?这两个月可把我想坏了。” 丁香微微一笑,说:“老姨也想你呀。哎,二槐挺好的吧?” “挺好的。”丁小满拿起桌上的熨斗问,“这是在省城买的熨斗?” 丁香点点头:“嗯。你要不要?要就给你吧。” 丁小满放下熨斗说:“你好不容易买的,我可不要。” 丁小满用手摸摸桌上的粉红色小袄,问:“你这件衣服不是刚上身吗,咋穿一 天就熨?” “我舍不得穿,熨好放起来。” “峡谷山庄就要开业了,你能放得住吗?” “可也是,那我不熨了。”丁香说着话收起衣服。 丁小满坐在炕边和丁香聊起来:“老姨,在城里过得咋样啊?” 丁香笑吟吟地说道:“挺好的,看啥都新鲜,心清也敞亮。哎,对了,老姨还 照了张相呢,你想不想看看?” 丁小满很高兴,也很着急,说:“还问啥呀?快拿给我呀!” 丁香拿来一张照片递给丁小满,这张照片与刘老根那张是一样的。丁小满看了 照片十分感慨:“老姨,你打扮起来真漂亮!” 丁香谦虚地笑了:“一个半大老婆子漂亮啥?老眉咋刺眼的!” 丁小满十分认真,又强调说:“老姨,你真的很漂亮,一点儿都不老。” 丁香不再说什么,拿过照片,歪了头审视自己。 丁小满审视着丁香的脸,声音轻却颇有感慨地说:“老姨,我明显地感觉到, 你去一趟省城变得年轻了。” 丁香笑了一下,淡淡地说:“知道收拾了,看着就利索呗。” 丁小满摇摇头:“不光是形象,我觉得你心态也年轻了。” 丁香心中一动,静静地看着小满,若有所思。 丁小满又埋头看那张照片,问:“老姨,这张照片你还有吗?” “有。我觉着照得怪好儿的,就多洗了几张。” “那这张送给我吧,回去我镶进镜子里。” “那就拿去吧。” 丁小满把丁香的照片拿回家后,真就镶进了镜子里。 有一天刘老根嘴里喊着“二槐”走进刘二槐的屋子,看见他猫着腰正审视什么, 就问:“你猫腰看啥呢?” 刘二槐直起身子看了父亲一眼,指指镜子说:“你看我老姨,收拾收拾还正经 挺带劲呢!” 刘老根看了照片一眼,自言自语:“这家伙,赶上发广告了!” 刘二槐没听懂,便问道:“发广告?发啥广告?” 刘老根指了指照片:“啊,我是说这相片就像广告似的,谁都给。” 刘二槐问:“她都给谁了?” 刘老根自知说走了嘴,掩饰道:“啊,没给谁。”说着话忙递给二槐一张纸: “二槐呀,我把筹备开业的事拉了个单子,你帮我看看,有没有落下的。还有啊, 我想让山杏请几个二人转唱手来,乐乐呵呵唱一场二人转,你说中不广刘二槐伸手 接过那张纸,不假思索地说:”中,咋不中呢?“ 刘老根说:“既然你觉着中,那你明天上县里跟山杏打个招呼,把开业的日子 告诉她,让她在县里请几个二人转唱手来。” 刘二槐提醒道:“那可不能自唱啊,你不能让山杏坐蜡。” 刘老根点点头说:“这我知道,现在干啥活儿能白干?” 刘二槐低下头看那张纸单,忽然发现了问题,问道:“哎爸呀,剪彩的时候你 不请乡领导哇?” 刘老根思忖着,有点拿不准主意,便问道:“那你说呢?” 刘二槐不客气地批评起父亲:“爸呀,你是不是老糊涂啦?这乡领导能不请吗? 我的意思是不但要请,而且那一剪子还不能白铰,其价值至少能顶上农民刨两个月 大镐。你也当过支书,这事儿都不懂?” 刘老根犹犹豫豫地说:“我当支书那会儿还不兴这个呢。你说请,那就请吧, 这事也归你咋样?你不是心疼爸吗?帮爸多干点儿吧。” 刘二槐说:“爸,请乡领导我可替不了你,还是你亲自出面好。” 刘老根点点头:“好吧,我亲自出面。 峡谷山庄开业了。一栋栋别致的砖瓦房披红挂彩,空中一只大汽球垂着“开业 大吉”的彩绸,山庄前的草地上人头攒动,十名受过训的服务员变成了礼仪小姐, 祥和的音乐远远传过来,好一派热闹景象。 韩冰与冯乡长被刘老根的主持词隆重推出,二人走到一根红绸前站定,各自从 小姐的托盘里拿起一把剪刀。一挂长鞭炸响时,一根红绸被两把剪刀剪断了。韩冰 和冯乡长相视一笑,把剪刀放进小姐手里的托盘,然后鼓掌。 剪了彩,仪式就算完了。刘老根心里惦记着夏雨潇给他拉来的游客什么时候到, 便跑到一个角落里用手机给她打了个电话:“喂,雨涝哇,你们的车到哪儿啦?我 这边已经剪彩了……” 夏雨潇说:“我们已经到了岔路口了,再有十分钟就能到。” 果然,十分钟以后,几辆旅游车向峡谷山庄开来了。刘老根、韩冰、刘二槐、 冯乡长迎立在庄前的草地上,他们身后是礼仪小姐和十八道沟的村民。 旅游车停下后,夏雨潇手拿着一个半导体喇叭先跳下车,跑过来和韩冰握手, 毕竟是邻居,此时此刻倍觉亲切。 刘老根把冯乡长介绍给夏雨潇:“雨潇,这位是冯乡长。” 夏雨潇自然瞧不起什么冯乡长,但是刘老根既然介绍了,又不好不应酬,便象 征性地和冯乡长握了握手,没有一点儿热情。 夏雨潇问刘老根:“爸,哪间餐厅最大?” 刘老根说:“上大队部吧。” 夏雨潇马上用喇叭对游客减:“请各位带好自己的东西跟我到大队部,请各位 跟我到大队部。” 游客们三三两两地走进了大队部餐厅,或坐或站,听着夏雨潇安排住处,有的 则溜溜达达看新鲜。 夏雨潇看着手里的一张纸单说:“现在我公布一下住宿安排,请大家记住自己 的房间,因为这里的房间不是编号的……赵军、钱兵,住三叔家;孙铁、李钢,住 老姨家……” 她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游客的问话打断了。一位游客愤愤地问道:‘你咋让 我们住老乡家呀?这里没有住处了吗?你原来不是说住在峡谷山庄吗?你们为什么 说了不算,让我们住三叔家和老姨家!“ 夏雨潇笑了:“三叔家和老姨家就在这儿,是房间的名宇。” 游客觉得新鲜:“嘿,有意思!” 夏雨潇接着念纸单:“孙铁、李钢,住老姨家;周大黑、吴小亮,住三舅家; 郑小玉、王小石,住老婶儿家;房士芹、巴仁内库,住二大爷家……” 夏雨潇安排好住处,游客们各自提着东西找自己的房间去了。他们走在峡谷山 庄的走廊里,对房间名字倍感新鲜,欣赏着,念叨着。 “这间屋是表哥家。” “这间屋有意思,五舅妈家,大概五舅不在了。” “这个好哇,丈母娘家,这个屋没准是高间儿。” 游客们找到了各自的房间安顿下来,不一会儿就开饭了。一顿别开生面的山野 莱大餐,令游客们尽现进餐之相。 服务员一个个侍立桌旁,随时为游客提供服务。刘老根倒背着手来回走着,观 察游客的反应。 一位老年游客一边咀嚼一边发表感慨:“这才是货真价实的绿色食品呢,山野 菜大餐,给满汉全席都不换!”另一位游客向服务员摆摆手,叫来小姐问道:“小 姐,这道莱叫什么来着?怎么有股黄瓜味儿?” 服务员说:“这道菜叫黄瓜香,因为它的味道像黄瓜才这么叫。” 一位女游客一边吃着一边说:“这小黑蘑菇好吃,比什么蘑菇都好吃。叫什么 来着?” 服务员立即介绍:“我刚才报菜名时您没记住,这种黑蘑菇叫猪嘴蘑,你看它 长得像不像猪的嘴巴?” 女游客哈哈笑着说道:“可不是,太像猪嘴了!” 一位小伙子给心上人夹了一只蛤士蟆,那姑娘立即大声叫了起来:“哎呀,我 可不吃这个,它的样子太吓人了,我害怕。” 刘老根倒背着手凑过去,笑吟吟地对那姑娘说:“姑娘,别怕,这可是好东西 呀,在我们这儿还卖十五块钱一只呢!” 姑娘听了十分惊讶:“呀,这么贵呀!” 刘老根点点头说:“吃点儿吧,这东西不但好吃,还大补。” 姑娘冲刘老根笑了笑,试探着吃了起来。 韩冰坐在刘老根的办公室里,与他谈论游客的反应。韩冰说:“我听到几个游 客的议论,他们对吃和住都很满意。” 刘老根说:“我在大队部也转了一圈,看他们一个个都挺乐呵。” “看来咱们的想法是对的,只要咱们打出自己的知名度,让大家都知道有这么 一块地方,就不愁没有人来。” “是这么个理儿。可是,这知名度该怎么打呢?” “我想,咱们是不是应该在新闻媒体上打一下广告呢?” 刘老根笑了,问:“人家能给咱们打吗?是不是要钱哪?” 韩冰也微微一笑:“是啊,人家当然要钱,而且广告费还很贵。” 刘老根摇摇头,怅然说道:“这就难啦。” 这时房门开了,丁香拎着一个暖水瓶,手拿两个杯子走进来,把杯子放在桌子 上倒水,然后递给韩冰一杯:“你喝水。” 韩冰点点头,接过丁香递来的杯子说:“谢谢。” 丁香不说什么,对韩冰的“谢谢”听而不闻,端起另一个杯子放在沙发前的茶 几上,倒了水对刘老根说:“你的放这儿吧。” 丁香倒完水拎着水瓶正要走,被刘老根叫住了。刘老根好像是不愿意丁香总来 打搅,就说:“哎,把水壶放那儿吧,我自己倒。” 丁香没有反应,拎着水瓶出门,还有意把门留了一条缝。 药匣子心眼儿活,见来了那么多游客,就背上个药箱子卖药来了。他来到峡谷 山庄的走廊,抬头看了一眼“老姨家”的门牌,轻轻推开房门。 屋里住着一对年轻夫妇。女人坐在一铺小炕上,脚插进水盆里;男人蹲在地上, 正细心地给妻子洗脚。男人精心地掰着女人的小脚,忽听女人尖叫了一声:“哎? 你是谁呀?” 男人蓦然回头,见药匣子站在门口,不说话只是笑。大概是笑男人洗脚精细吧? 那男人警惕地站了起来,问:“你要干啥?” 药匣子笑容可掬,拍拍药箱说:“二位新婚快乐。我是卖药的,你们买点儿吧, 都是补肾壮阳的,一点不掺假的野生药材。吃了……” 女人突然厉声说道:“也太设规矩了,你进来怎么不敲门呢?” 药匣子赔着笑脸说:“啊,我忘了。再说,山里人实在嘛。” 男人大惑不解,说:“实在你就不敲门?去去去,出去!” 男人把药匣子推出房间。 药匣子看了看房门上‘“四舅家”的木牌,抬手敲了两下,然后走了进去,对 一位男游客说:“买药吧,货真价实的野生药材,便宜。” 男人审视药匣子,问道:“药?什么药?” 药匣子觉得男人好像挺感兴趣,忙念出一串药名:“人参、灵芝、天麻,不老 草、巴掌参、红景天,都是我从山上采来的。” 男人走过来,拍拍药箱子说:“拿出来我看看。” 药匣子兴奋地打开木箱…… 办公室里,刘老根和韩冰依然在交谈,话题是峡谷山庄未来的资金从哪儿来。 韩冰的观点是,为了维持企业的正常运转,必要的时候可以向银行贷款。刘老根听 了韩冰的观点却连连摇头,说:“不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贷款,那可是驴打滚儿 的债!” 丁香又拎着暧水瓶走进来,看看韩冰的水杯,再看看刘老根的水杯——都是满 的。丁香便声音柔柔地说:“你们喝水呀。” 刘老根说:“没人喝,你别倒了。” 丁香不再说话,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拎着水瓶走了出去。其实丁香根本就没走, 而是拎着水瓶站在门外,侧耳偷听二人的谈话。 嘎牙子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看见丁香大声说道:“老姨你站在那儿干啥呢!” 丁香吓了一跳,赶紧离开门口,小声埋怨道:“嘎牙子你吓了我一跳,你说话 非得喊吗?” “我看见山杏领着几个唱手回来了,进哪屋了?” 丁香稳定一下情绪,说:“好像是进八婶儿家了。” 嘎牙子嘴里叨咕着“八婶儿家”,去找那个房间了。 他找到“八婶儿家”,敲了两下门,听屋里的山杏说了声“请进”,便笑吟吟 地推门走了进去,见山杏和几个女演员正在化妆。 山杏从镜子里看见了嘎牙子,就说:“嗅,是你呀,有事儿吗?” 嘎牙子笑容可掬地摇摇头,说:“没事儿,来看看你。” 山杏不再说什么,对着镜子精心化妆。嘎牙子东瞅瞅,西看看,有心想走,又 不愿意离开。 嘎牙子听到房门响了一下,扭头一看愣住了——一个小伙子走了进来,不是别 人,正是在县文化馆门口打他的那个男演员赵三。 赵三也认出了嘎牙子,讥笑地说:“哟,这不是嘎秘书吗?这阵子你没到县里 去吧?我自行车的气嘴子好几个月没人拔了。”‘刘山杏听了这话,发出一串银铃 般的笑声,笑得嘎牙子无地自容。嘎牙子怒视赵三,又瞪了刘山杏一眼,然后恨恨 地出门。 草地上竖起两根木杆,木杆上高挑着两盏碘钨灯。两灯之间是一块幕布,上面 贴着“峡谷山庄开业庆典晚会”字样。 碘钨灯下坐着一支小乐队,正奏着一支二人转曲牌。 草地上或坐或站聚集了一个庞大的人群,游客居前而坐,村民大部分立于四周。 丁香一直观察着刘老根和韩冰,发现他们并肩坐在前排的小凳上等着看节目, 心里就很不舒服。后来丁香发现一个淘气的孩子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月p 孩子不是别 人,正是狗屎苔。丁香眼睛眨了两眨,立即打定了一个主意。 丁香走向狗尿苔,拍拍孩子的肩膀说:“狗尿苔,你出来。”狗尿苔没理丁香, 依旧玩着,丁香便把他扯出人群,问道:“我说狗尿苔呀,你咋不到前边坐呀?” 狗尿苔说:“前边没地方了。” 丁香向刘老根一指:“你老根爷爷身边有地方,你去那儿坐吧。” 狗尿苔扭头向刘老根那边看了一眼,摇摇头:“我不敢。” 丁香想着办法教唆狗尿苔:“你怕啥呀?你老根爷爷喜欢小孩儿,更喜欢你, 你去他那儿坐没事的,你去了奶奶给你买糖吃。” 狗尿苔眼睛眨了两眨:“你真给我买糖?你可别骗我!” 丁香点点头:“真的。但是你得坐在老根爷爷和那女的中间。” 狗屎苔人小心眼儿却不少,想了想,突然伸出小手说:“我不要糖我要钱,你 给我钱我自己买糖吃。” 丁香马上从衣兜里掏出一枚硬币放在他手上,狗尿苔细细看了一眼,然后攥住 钱跑了,跑到刘老根和韩冰中间,挤一挤就坐下了。 刘老根拍了拍狗尿苦的脑袋说:“你咋坐这儿啦?上后边坐着去。” 狗屎苔不说话,把头低下了。 刘山杏适时地从幕布后面走了出来,村民们便起哄似的鼓掌。 刘山杏致报幕辞:“远方的客人,村里的乡亲,大家晚上好!今夜的星辰格外 美丽,因为长白山脚下诞生了一个峡谷山庄。在这喜庆的日子里,我和我的伙伴给 大家带来了一台节目,但愿我们的真诚能给大家带来一份好心情!下面就由我的伙 伴给大家表演第一个节目,二人转曲牌大联唱,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韩冰很欣赏刘山杏的报幕词,对刘老根说:“你女儿挺有文采呀!”刘老根得 意地微笑,没说什么。这时,狗尿苔不再低头了,看看韩冰,又看看刘老根,眼里 充满好奇。 台上的节目开始了。这是一个别开生面的节目,演员们一对一对地上场,每人 唱两句二人转经典唱腔,虽说是零珠碎玉,却也贯通流畅,让人耳目一新。 刘老根兀自赞赏道:“头一回听二人转这么唱,有意思。” 韩冰迎合道:“嗯,是挺好听的。” 联唱结束了,刘山杏和赵三舞上场来,绸绢飞旋彩扇翻舞,一曲《小拜年》唱 得热烈火爆,酣畅淋漓。所有的人都看得喜笑颜开,只有一个人不高兴,那就是嘎 牙子,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嘎牙子走时被大辣椒看见了。大辣椒啃了一口辣椒说:“嘎牙子你要走哇?山 杏演的戏你也不看了?你看山杏和那小子唱得多好呀!” 嘎牙子冷冷地说:“好个屁!” 嘎牙子要走,大辣椒缠着不放:“咋地?胃里往上返酸水儿呀?” 嘎牙子狠狠瞪了大辣椒一眼:“吃你的辣椒吧!” 看完二人转,韩冰独自来到小河边,静静地坐在柳树下望着河水出神。刘老根 悄悄地走来,站在她身后小声问:“怎么还不睡呀?” 韩冰回头笑了笑:“这一顿二人转把我唱精神了,不想睡。” 刘老根在韩冰身边坐下,感慨地说:“开始我还担心城里人不喜欢二人转,害 怕他们不看晾了场子,没想到他们觉得很新鲜。” 韩冰也深有感触地说:“不能简单地认为城里人排斥二人转,某种意义上说, 也是二人转在城里人面前不自信,缺少进取意识。如果有一天二人转大胆地进城, 我想肯定能在文化市场上占有一定的份额。” 两个人正兴奋地说着,谁也没注意到丁香的到来。丁香拿了一件衣服,蹲在河 边不声不响地洗了起来。 刘老根和韩冰都发现了丁香。韩冰望着丁香的背影问:“丁香啊,是你吧?” 丁香洗着衣服答应:“嗯。是我。” 刘老根说:“大老远的你不在家洗,咋拎这儿来洗呀?” 丁香说:“我今晚就住这儿了,拎家里洗反倒远了。哦,你们唠你们的,我洗 我的。” 这丁香也真够执着的,刚才盯梢似的给二人倒水,现在又跟踪而来洗衣服,方 式奇特却用心良苦,一个贤慧的农妇为捍卫自己的情感投入了战斗。 峡谷山庄开业那天来了一批旅游的,尔后就门庭冷落了。员工们开始还坚持上 班,时间长了班也不上了,回到家里各干各的。 大辣椒是第一个不上班的,整天提着水桶在园子里浇辣椒。这天早晨,她起床 后又进园子浇辣椒,药匣子背着药篓子从屋里走出来说:“哎,我说你咋回事儿啊? 我不上班可以,你咋也不上班了?” 大辣椒说:“上个屁呀!自打山庄开业,就来了那一伙旅游的,还是刘老根儿 媳妇硬拉来的。现在可好,一个人也不来了,我看刘老根这把火八成要灭!” 药匣子说:“那你也该去点一卯哇,老娘们儿在一块扯去呗!” 大辣椒说:“大眼儿瞪小眼JL瞅啥呀,还不如浇浇我的辣椒呢!” 药匣子不再说什么,背着药篓子出院。 也有人坚持上班,那就是嘎牙子和丁香,另外还有两个姑娘。嘎牙子坐在餐桌 边只顾发呆,丁香拿着一把拖布没完没了地擦地,两个姑娘坐在一个角落里用钩线 针钩着窗帘一类的东西,都默然不语。 后来嘎牙子说话了,他自言自语道:“这第一拨儿游客走了,第二拨儿啥时候 能来呢?……要是再没有人来,那不是惨了?” 嘎牙子见没人理他,便问丁香:“哎,老姨呀,你说这咋整啊?” 丁香像是没听见,拖布擦向嘎牙子的脚:“躲开点儿!” 嘎牙子来气了,站到一边说:“我说你一个劲儿擦啥呀?想把地皮擦破喽哇?” 丁香瞪了他一眼:“你唬谁呀?水泥地还能擦破喽?” “不破皮你就一个劲儿擦?” “闲着干啥呀?” 嘎牙子拂袖而去,又说了一句:“你可真是闲的!” 他来到刘老根的办公室,见刘老根眉头皱成一个疙瘩,手掐一根烟卷在屋里来 回走着。嘎牙子不说话,忧郁地看着他。 刘老根知道是嘎牙子,头也没回地问:“你们想出啥招儿没有?” 嘎牙子轻声说:“没想出啥招儿,大队部里就剩下三个人了。” 刘老根微微一愣,扭过脸来瞪着嘎牙子问:“人呢?” 嘎牙子嗫嚅道:“药匣子采药去了,大辣椒满桌子回家浇园子去了,张小凤她 们也跟着偷偷走了。” 刘老根沉思地看着嘎牙子,目光冷峻。 嘎牙子以为刘老根在责怪他忙解释说:“这不怪我哦看不住他们,说走拔腿就 走,尤其那老药匣子,成老猪腰子了!” 刘老根不再看嘎牙子,脸扭向窗外说:“我没怪你。” 他走到桌边坐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去,把他们都给我找回来。” 嘎牙子遵刘老根之命找回了十三名女人,却没找回药匣子,因为他已经上山了。 女人们陆续走进大队部餐厅,等着听刘老根训话。 刘老根倒背着手走进大队部餐厅,坐在大家面对,眼睛看了一圈后问嘎牙子: “药匣子呢?他为什么不来?” 嘎牙子说:“我找不着他,可能是上山了。” 刘老根的眼睛盯住大辣椒,问:“辣椒,药匣子上哪儿去了?” 大辣椒支支吾吾地说:“嗯……啊,他这两天蹿稀了,蹿箭杆稀八成去镇上买 药去了吧。” 大辣椒的话说得太不文明,所以姑娘们听了就偷偷地笑。刘老根也很反感,眉 头一皱把脸扭了。嘎牙子看出了眉眼高低,批评大辣椒说:“我说二婶儿,你说话 就不能文明点儿吗?啥蹿稀呀,说坏肚子不就得了?” 大辣椒狡辩道:“那我也没受过训,上哪儿文明去呀?” 刘老根心烦,摆摆手说:“行了,现在开会……”他从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 继续说道:“咱山庄开业半个月了,照理说这第一把火烧得还行,开业的时候挺热 闹;现在呢,好像要凉了,可是咱不能让它凉呀!好不容易支起这个摊子,咱头拱 地也得让这把火烧旺兴喽!就算你们都不跟我干了,我刘老根一个人也要头撞南墙!” 他顿了一下,又说:“长话短说,现在我要立规矩。你们既然来到公司上班, 那就不再是种地的了,不能像种小园子一样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想啥时候种就啥时 候种,从前挣工分的时候生产队还点卯呢,你们到我公司上班就好意思上山采药回 家浇园子?从今往后,你们必须按点儿上下班,没活儿就给我坐着!开完会嘎牙子 马上到县宾馆拿回一套章程来,咱们不会管还不会学吗?” 刘老根眼睛盯住大辣椒问:“辣椒,我的话你听清了吗?” 大辣椒连忙点头:“听清了。” 刘老根又问:“回家能跟药匣子学明白?” 大辣椒又点头:“能学明白。” 刘老根立下规矩,员工们收敛了一些。这天,他把嘎牙子叫到办公室问:“这 两天还有没有溜号儿的?”嘎牙子说:“趁我不在的时候还有走的。”刘老根气愤 不已,转回身抬手一指:“你告诉他们,再溜号儿扣工资!” 这时候,门悄悄开了,韩冰笑呵呵地走进来,说:“看你们两个挺严肃哇!” 刘老根看见韩冰笑了笑说:“哟,董事长来啦。” 韩冰坐在沙发里说:“你们现在挺困难,我咋能一人图清闲?” 刘老根觉得嘎牙子在场说话不方便,就说:“嘎牙子你去吧。”他支走了嘎牙 子,在韩冰身边坐下,问道:“你知道我困难?” 韩冰笑了笑说:“不难那不就怪了?” 刘老根感慨地说:“我知道万事开头难,一开始游客不来这也正常;可我没想 到手底下的人这么难管,一眼照不到就放羊!” 韩冰说:“刘经理,我这次来就是想好好和你谈一谈,现在,咱就谈一谈管理 这个话题吧。你说,你对手下员工应该怎么管?” 刘老根不假思索地说:“嘎牙子从县宾馆拿回了一套规章制度,我寻思这就是 一根绳子,我用这根绳子把他们一个个捆个老实!” 韩冰微微摇头:“你捆不住!” 刘老根不服,甚至有些激动:“捆不住,那我还能干啥?” 韩冰又摇摇头:“我说的是思维模式问题。规章制度当然需要,但是,就其管 理方式来说是原始的,制度可以捆人,但捆不住人心。” 刘老根心中一动,忙问道:“人心咋捆?” 韩冰笑了笑,说出一句十分形象的话:“用利益搓绳子。” 刘老根听懂了,他觉得韩冰说得在理,心想这董事长真不简单。 韩冰停顿了一下,又说:“你以前管理过农民,现在也管着一群农民,可意义 不同了。今天的农民要经过改造变成员工,而改造他们的前提是首先改造你自己。 你不能再是农民。我的话你懂吗?” 刘老根沉默片刻,突然一伸手:“打住,贪多嚼不烂。第一课先上到这儿,让 我消化消化。” 他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向韩冰一伸手说:“开了,榆木疙瘩开窍了!”很显然, 他不但明白了,还想到一个主意。 韩冰微笑着摇摇头:“你可不是榆木疙瘩,你聪明着呢!” 刘老根胸有成竹地说:“你等着,看我咋捆他们!” 员工们再一次集中在大队部餐厅开会。刘老根与韩冰坐在一张饭桌的两边,对 面是十三名妇女和嘎牙子。 刘老根咳了两声说道:“开个会儿,跟你们商量一件事。咱们公司立了规矩, 早晚点卯,可是掐了两头还是丢了中间,有些人趁嘎牙子不在照样溜号儿。现在我 看明白了,不是我盯着你们,而是你们盯着我。为啥这样呢?就一条,你们心没在 这儿。今天开会,就是要告诉大伙,我要捆心了!咋捆呢?用利益捆。我答应过给 大伙每月开工资,现在我有个新想法,一年之内不发现金,你们的工资就算集资入 股了,等公司盈利以后按股分红。我这样做不为别的,就为了把大伙拴在一块儿, 公司有了大家的股份,公司就是大家的了,应该咋样,你们琢磨……” 刘老根的话停了,用眼睛看大家。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不该答 应。韩冰看了刘老根一眼,脸上现出赞许之意。韩冰的表情被丁香看在了眼里,脸 上明显现出不快。 停了一会儿,刘老根又说:“我不要你们现在就回答我,回家商量商量,同意 的明天继续来上班;不同意的明天就不用来了,但是半个月的工资我照发。现在散 会。” 大辣椒回到家,把刘老根的话一五一十向药匣子学了一遍,药匣子盘腿坐在炕 上,沉思着不说一句话。大辣椒始终盯着他的脸,等着他拿主意。 药匣子想了一会儿,问大辣椒:“刘老根还说啥了?” 大辣椒说:“就这些。” 药匣子点点头,又陷人沉默。 大辣椒着急了,问道:“你别不说话呀!到底应不应啊?” 药匣子把头摇了摇,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应。” 大辣椒问:“为啥?” 药匣子分析道:“其实拿一年的工钱入股是件便宜事儿可咱拿不准他是赚还是 赔呀。他万一要是赔了我不是亏大了?我一年能采多少药?卖多少钱?我要是挖着 一棵棒槌这辈子都够了!” “那他要是赚了呢!” “是啊,他要是赚了呢?他要是赚了,那一年的工钱可就能驴打滚儿啊!所以, 咱俩得掰开,我采药,你入股,反正你一个老娘们儿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跟着闹哄 呗。” 大辣椒哺哺自语道:“谁知道呢,这类事儿,我一个小女子还真是没主意,你 可得想好。” 药匣子果断地说:“想好了,就这么着!” 早晨,丁香、满桌子及十名姑娘身穿统一服装排成一排,严肃认真地站在草地 上。她们正接受嘎牙子的训练,这再明白不过了,她们愿意响应刘老根的号召,拿 一年的工钱入股。 嘎牙子把女人们训练了一遍,最后喊了一声“立正”,然后请刘老根训话。刘 老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娘子军,点点头说:“都稍息吧。” 妇女们有的稍息了,有的依然立正。刘老根扭头吩咐道:“嘎牙子,再喊一嗓 子!” 嘎牙子喊:“立正!稍息!”妇女们动作整齐了。 刘老根继续说道:“你们相信我刘老根,都来了,我谢谢你们!从今天开始, 这河畔山庄也有你们一份……” 他正说着,忽听大辣椒喊道:“经理,我来了,也有我一份!”刘老根扭头一 看,见大辣椒也穿上了粉红小袄,手拎着旗袍的前后摆跑来了。大辣椒挤进队伍, 在丁香身边站好。 刘老根盯着大辣椒问:“有你一份可以,可你怎么才来?” 大辣椒一脸委屈:“昨天下晚儿我睡不着觉了,药匣子就给我配了一副药,哪 想到吃上就睁不开眼睛了,这不,好不容易才爬起来。” 女人们嘻嘻哈哈笑起来。 刘老根也笑了,调侃道:“你得加点儿小心,别让他把你药着!” 大辣椒“啪”的一个立正:“是,往后我多加小心。” 刘老根继续对大辣椒说话:“还有,我听说开业那天药匣子挨屋卖药,你回去 给我捎个话儿,往后不许他到这儿来卖药,他要是卖个假药儿啥的我刘老根担不起。” 大辣椒尴尬地点头:“哎哎,回去我告诉他。” 刘老根看了看众人,大声说道:“好了,该来的都来了,现在我立第一道规矩 :往后上班第一件事儿,要在这儿上操。嘎牙子事儿多,不能陷到这里头,往后上 操的事……” 他的目光在三个妇女脸上扫了一下,然后大声宣布:“往后上操的事杨柳枝张 罗!” 大辣椒受宠若惊,不由得一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