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郑伟一边吃饺子一边张着大嘴叫唤,那架势还真有点像猩猩,就差一个猛男 的造型,要不就太逼真了。“要我说昭姐你也别怪唐朝,人哪,有时候真得看缘 分……你看那李咪……哎,咱都想不到的事儿。他胡汉三又回来了,要说唐朝对 她有没有感情……那还——真是一点没有。”说着指了指自己脑门上的一道疤, “看见了吗?就那次让人给打的,要不是咪姐给挡着咱小命都难保。你别看她漂 亮,唐朝什么样我了解,这点你放心,你还是当年的昭儿姐,在他心里没变,但 这都没用,缘分、缘分哪!你们俩没缘分,下辈子再说吧!”一句话把我和唐朝 的关系给解决了。 我说郑伟怎么没见你和小辣椒一起走呀,当年可是跟漆粘一块似的难舍难分 的,刚才我要没看错…… “行了行了说他干嘛!”唐朝冲我挤挤眼,示意我闭嘴。 郑伟这时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唐朝,低头叹了口气……“算了,我有点告急, 你俩先慢慢聊着,等我一会儿呀!”说完回头冲服务员高喊,“拿打纸来,好点 的,别像上次那样一擦就破弄一手脏了吧唧的……这么大饭店就没点像样的手纸!?” 然后颠颠地跑后房卫生间去了,我看得出来他这是用满不在乎大大咧咧的表现掩 饰内心的伤感,人,为什么总要忍呢? “怎么的,让小辣椒给蹬了?”我指指后房那边。 “没,是他把人家甩了。” “这畜生!他真牛B 了嘿! 小辣椒当年可是响当当校花级人物呀,就那么委 身于他,他……哎……他现在可真拽。我刚刚看见小辣椒一个人从屋里出来闷闷 不乐的就觉得有点不对头,原来这厮就这么把人家毁了!” 我记着刚跟唐朝认识的时候就常听他提起郑伟跟小辣椒的事。那是他们高一 刚开学时候,一帮男生成天坐教室后面评什么班里的“四大美女”和“四大猛兽”, 小辣椒是他们班团支书,学习好人又长的漂亮,自然成了他们班男生心中的女神, 郑伟总不屑一顾地噘嘴说一般一般,还可以。唐朝他们几个就趁机怂恿他说,一 般?一般你去追呀,到手算你狠,赌一百块钱的!郑伟当时就不信那个邪,非要 证明自己的实力,没想到中午一碗牛肉面就把小辣椒给搞定了,从那天起他就天 天送小辣椒回家,小辣椒天天自习课上跟唐朝换座给郑伟讲题,郑伟那学习成绩, 嘎嘎的,一路飙升。气得他们班男生一个个脸铁青铁青的,这下真是赔了老婆又 没逮着流氓,大众情人成了郑伟的独享品,又大伙集款凑了一百块钱给郑伟糟净。 俩人跟小两口似的天天甜甜蜜蜜看着直叫人嫉妒,郑伟还满不在乎地说他就是想 要那一百块钱,其实对小辣椒没什么感情。我跟小辣椒同是班干部经常一起开会, 因为唐朝和郑伟的缘故所以我俩也比较熟,每次见面她都像个幸福小女人一样跟 我夸郑伟多么多么好……有时候我听着都羡慕。那厮果然是狼心狗肺。 “为什么呀?怎么的怕影响学习?” “不是……哼……小辣椒还能影响他?” “那我就不明白了,小辣椒人好,又漂亮,还温柔贤惠,只有她蹬郑伟的份。 他……他凭什么呀!” “哎,情道深处自成愁。郑伟说他太爱小辣椒了,总是感觉小辣椒牵着他的 心。所以就和她分手了。”“等会等会,我好像没听明白,你说郑伟就因为对 她感情太深就……” “嗯……” “胡扯,少在那装善男信女,他以为自己是圣人!” 唐朝喝了一大口汽水,抬头看看我,“你不信有这样的事?” “我又不是弱智! ” “那你错了。情到浓时心憔悴,爱到深处却后悔。”说着说着他又唱起来了。 “屁话!” “长痛不如短痛,真的。如果以后要面对分离,还不如趁着能承受得起时一 刀剪断。要不心里总牵挂着一个人,自己就没价值了,好像一直在为别人而活, 空壳一个。……这个我能体会得到,所以我赞成这个做法。” 我用迷惘的眼神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看向窗外。他的谬论好像是真有点道 理,但我想不通,为什么呀,两人在一起好好的为什么总想着分手呀,这不是自 找苦吃吗?看唐朝那样好像还另有所意,但我可不会因为太喜欢一个人就非要跟 他分手免得以后承受更大的痛苦,这种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没想到这么小的 小孩竟然会想到这么深奥的问题。 照我们xx文学社社长的话说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我 们哈尔滨有这样一句名言“S 中是游乐场,L 中是战场,J 中是刑场,Y 中是情 场”,我们Y 中的孩子竟将情感问题分析透彻到如此淋漓尽致的地步,估计再过 几代我们的小师弟师妹们就都成了情圣级别的大师了。 不一会儿郑伟拧嗒拧嗒地回来了,脸上浮现着满足的笑容。我们都避开了那 些深奥的话题,回忆了一些曾经充满欢乐、浑浑噩噩的校园生活……直到他们上 下午课才散,唐朝说考完试马上去我们学校熟悉一下,那将是他今后五年要生活 的地方。 和他们分开后我感觉出一点倦意,在车站等了一会儿就上了大巴。 坐在车上我本想睡一觉,但闭上眼睛脑子里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有一些是 眼前的,像期末考试、“非典”、还有即将迎来和唐朝“共同发愤图强的日子” ……但大多数都是以前的那些让我忽然间又拾起来的事,我一直认为它们属于我 童年的美好,而现在,我的童年一去不返了,我的童年,是在我走进大学那一天 结束的。我刚二十岁,却感觉自己在一天天苍老,对生活失去了激情,对前途很 渺茫;我的朋友们对我都是很好的,我却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寂寞感,感觉他们好 像总有一天会离开我,去做自己的事,就像当年猩猩毕然他们不辞而别一样;就 算他们又回我身边,我还是有这种害怕失去的恐惧。 我突然想回到我的高中时代,尤其刚刚见了仍然风光不减当年的母校,一种 力量促使着我想要马上狂奔到母亲的怀抱一样,虽然那里的生活充满了苍白的考 试、老师的严加管教,而当时的我们却从没感觉到现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压力,这 种压力是什么,我不知道。我有个学建筑的表姐今年刚毕业刚参加工作,她对大 学的怀念那个深切呀,天天劝我好好珍惜现在的美好时光,我不明白,她说一旦 你离开那里后就体会得到了,那是一种后悔的感觉,而身在其中的人是无法预料 到的。有了工作又想回到校园,逃避生活中的责任,相信只有学生才会是真正是 快乐的人。这也许就像我当年急于离开中学,忘记一切不开心的回忆,又憧憬无 限斑斓的大学生活是一个感觉吧,但我现在真的想逃避表姐口中宝贵的大学时光, 回到我那再也找不回来的童年。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