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六个月后,周莉生下来一个黄白人种的混血儿。 又两个月,徐春影也生了。 现在,周莉还在那套公寓里。每个月,凌霄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她身边。 她俨然鞋王的二老板,凌霄不在,就由周莉掌管全店。 不久前,本市那家中国食品超市老板赚够了钱,打算将超市卖掉。凌霄闻讯就 像苍蝇叮上去,现已进入转让谈判细节。凌霄一旦坐镇超市,鞋店就是周莉的了, 分享一年十好几万纯利。 她凭什么勾住丈夫的?徐春影不明白,对女人相当挑剔的凌霄怎么会对那个豪 乳肥腹巨臀、脱光衣服就见浑身布满肉疙瘩的西班牙女人那么感兴趣。 起先,她曾为此幸运。 有时,凌霄在家多呆了几天,她甚至会怂恿他到周莉那儿去。可是,自从公婆 来了之后,特别是生了孩子之后,她突然找回了那夜她和凌霄在鞋店的感觉。她难 以想象自己会爱他,他一挨上来,她的女人欲求就不可遏制。他总是那样成功,直 至把她的精力消耗尽。 所以,渐渐地,她对凌霄隔三岔五就不在家备感屈辱,妒火烈燃。然然一天比 一天大了,她迟早要发现这些不正常。可是,当一切扭曲定了型后,要改变起来几 乎是不可能的了。 今晚,他又不在家!她躺在床上诅咒他。诅咒他毁了她的生活,她的青春,她 的未来。“他不得好死。让大卡车压死!” 黑夜,天下地上一片漆黑,高速公路上射出两道贼亮的车灯光。凌霄驾着车, 以一小时九十英里的速度急驰着。周莉正等他呢。他劳累了一天,近日又偶感风寒, 上下眼皮仿佛被磁化了一样,直往一起凑,他需费很大力气才能把它们分开。车头 朝左偏去,越过中间的黄线,上了逆行道。他却浑然不觉。路弯处,突然闪出一个 庞然大物,一个巨大的货柜车迎面撞过来,轿车车体被压得嘎巴嘎巴直响,凌霄的 骨头被压得嘎巴嘎巴直响,一汪子血摊在地面上……。 徐春影扑过去,抱住他一团模糊的血肉,“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死了,我 的绿卡怎么办?这些孩子怎么活啊!你不能死,不能死!” 突然,她心口窝涌出一丝感觉,我是爱你的呀。 又一辆巨大的货柜车以排山倒海之势压过来,车后座上的皮包被碾破了,强大 的车后气流把皮包里面的东西席卷出来,漫天散扬开来,那是一捆一捆的美钞,纸 带破了,一张张飞上了天空,遮了云和日,天空变成了绿色。 一张卡片随着绿色的钞票飞舞,她纵身一跳抓住它。绿卡,绿卡!她跪下身子, 仰望天空,把绿卡紧紧搂在胸前。 这是她的新的绿色的生命的开始,她再也不用担心被驱逐出境了,她有绝对权 利享受社会福利,三个孩子的单身母亲不必工作,福利金就足够他们过上小康生活 了。 她小心翼翼举起绿卡,放到眼前,里面有她的相片,她的名字,一个蓝色的长 方形框就像蓝色的海洋护卫着她。 突然,她发现,卡片上布满了棕色、黄色、粉色花纹,不见丝毫绿色。 绿卡不是绿的? “假的。”她悲愤至极,拼出全身力气喊了起来。 室内的每一点空间都被黑黢黢填满了。徐春影抹一把头上脸上的汗。 梦,梦,这不是真的。 风呼啸着,朝吐桑大地猛扑过来,哗啦啦,大风甩出一片沙砾,狠狠朝房子砸 来。又是一片沙砾。尘暴!吐桑的尘暴是很厉害的。 房子拼命挣扎着,身子骨一晃一晃顶着巨风,连床也摇了起来,极有节奏的声 音里,现出巨大的白白的一团肥肉,上面叮着一个小黑点,像虱子一样附在上面, 随之波动起伏。 “他不得好死。让大卡车压死!”她合上眼皮。 唉,人之所行,无非作茧自缚。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