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峰顶的叶,象一团团燃烧的火焰,染红了西边湛蓝的天际,与之辉映的晚霞悄 然隐隐渐渐投入群峰的怀抱。三天后的一个傍晚,张亮来到了南方小城—华南市。 前几年,华南市并不出名,自从华南市的火腿肠占领了国内市场后,全国几乎没有 几个不知道华南市这个地方。近几年来,外地来投资的商人非常多。为了鼓励外地 人来这里投资建厂,华南市政府也出台了许多的优惠政策。这使外地的投资商纷纷 来到华南市。华南市的经济也飞速发展起来,虽然它经济发展的速度不如深圳、广 州等大城市,但和黑龙江省各地相比,速度还是很惊人的。现在的华南市一年的财 政收入是十几个亿,一个小城市的年收入是黑龙江省几个相同规模城市的总和。 下车后,张亮找到了站前的公用电话亭,他一次次地拨打陈慧家的电话,半天 也无人接听,他忧心地放下电话机。走出电话亭后,他抬头仰视了一下天空,不知 何时,天空已乌云密布。而在他心里的那团乌云似乎比天空的厚多了。 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一种潮湿的味道,看来,真的要下雨了。张亮的脑海中一 片茫然,这么大的一个城市,要找一个连地址也不知道的人是谈何容易啊,他一时 不知往哪里走。心里想起陆游的那首经典之作《钗头凤》——红酥手,黄腾酒,满 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 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想 当年陆游和唐琬分离后痛苦的思念,现在,自己也产生了如此愁绪,和陈慧欢情, 竟然那么短暂。过了一会,张亮又想起陆游暮年写的一首七绝:城上斜阳画角哀, 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此时张亮仿佛看到了自己 和陈慧在林间嬉戏,在湖畔流连…… 行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从人们神采飞扬的面容和匆忙的步履中,似乎可以 寻觅到改革开改的脚步声。张亮的双眼不停地,从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脸上扫过。 猛然,他发现了一位长发飘飘,身着白色风衣的细高女孩子,他的眼前一亮,这不 正是自己要找的陈慧吗?如此看来,在冥冥的世间,确有高人的相助,这不正验正 了那句话吗?梦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斓珊处。张亮快速越过前 面拥挤的人群,向前追去。突然,一辆奔驰小轿车横在他的面前,等到奔驰车开走 后,前面的陈慧早已不见了踪影。张亮急得不停地用手擦拭着额头的汗珠,短短的 几秒钟,她不可能走的如此快,张亮的眼睛不停地注视着附近商店的大门,如果她 进入了那个商店的话,过一会儿还会出来的。 雨点越来越大,雨滴砸在脸上,冷嗖嗖的、凉冰冰的。但张亮的心中凉意却更 浓,他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透过雨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附近几个商店的大门。 雨下的更大了,他全身的衣服早已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裤角和衣角不停地往 下淌,张亮不停地用手抹着脸上的雨水,身体也在不停地打颤。但他不敢离开原地, 因为他确信:陈慧就进了附近这几家商店。 大约40分钟后,“陈慧”真的从旁边的商店里走出来,头上顶着一个背包。走 到车行道上后,只见她伸出右手,不停地示意想拦出租车,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嘎地 一声停在她的面前,就在她打开后车门准备进入车里时,20米以外的张亮发疯地呼 喊起来:“小慧……小慧……”张亮奔跑时脚底不断地飞溅起水珠。终于在“陈慧” 要进车的刹那间,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陈慧”惊叫一声,猛然回头,直呆呆地 注视着张亮,在她一回头的那一刹那,张亮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小姐,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张亮抹去脸上的雨水,哭笑着,看着张亮真 诚的目光,女孩温怒的面容立刻多云转晴。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一笑,转身进 入出租车里。 站立在风雨中的张亮,内心深处充满了孤独与无奈,随即又被一种莫名的担忧 所代替。漫步在风雨中,路人已渐渐稀少,没过多一会儿,几乎看不到一个身影。 哗哗的雨声早已取代了城市的喧哗声,雨水和泪水夹杂在一起,顺着他的面颊流淌 下来,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走得实在是太累,张亮疲惫地靠在路边的一棵大树旁。往日的情景又浮现出来 :有一次,他们俩人去郊游,出去时,还是阳光明媚。回来时竟遇到了瓢泼大雨, 情急之下,俩人只好躲藏在一家农户的房檐下。尽管张亮用自己的风衣遮住了他们 的头,最后,俩人还是被雨水浇成落汤鸡。在返校的路上,俩人嬉闹着,彼此用地 上的稀泥抹了对方一脸…… 一阵阵的雷雨声,打断了张亮甜蜜的回忆,天色已渐渐地暗了下来,街道上的 路灯也亮了起来,一眨一眨的好像是天上的星星。他曾记得,他们常常肩挨着肩、 背靠着背坐在一起,一起数过天上的星星吗,当天空中偶而有一两颗流星划过时, 陈慧往往会感慨万千……陈慧你在哪里?难道我们今生真的是无缘相见吗?不管你 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你,张亮心里暗暗地下了决心。此时,张亮的心里又充 满了一种无穷的力量和信心。 雨早停了,路面上的雨水已汇成一股股的水流,在路面上肆意地流淌着,飞驰 的汽车溅起的雨水不断地落在张亮那早已湿透的身上,他不得不躲藏在一家商店的 大门里,脱下湿漉漉的上衣,用两只手使劲地拧了拧,又无可奈何地穿上。当务之 急是找个便宜的旅馆住下来,晾干湿透的衣服,明天好四处寻找。想到这里,他四 下看了一下,发现在不远处,有一家小旅馆还亮着灯,张亮便走了进去。老板是一 位4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待人非常热情,一见有顾客光顾,马上笑脸相迎。 “你们这里多少钱一宿。”张亮用湿透的袖口轻轻地擦拭了一下脸上的雨水说 到。 “外地人,我一听口音就知道了,我和你说,今天你算是找对地方了,我们这 里最便宜,仅仅20元。” “老板,你能不能给便宜一下。”张亮把湿乎乎的背包往上提了提说到。张亮 心里明白:20元钱足足够他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如果这样的话,自己还不如到火车 站的候车室里住。老板娘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张亮,并没有直接回答张亮的问题,反 问:“你是大学生吧?”这个人的眼光还真不错,一眼能看出自己的身份,张亮心 里不觉地暗暗佩服起眼前这位貌不惊人,但却很世故的中年妇女。 张亮点了点头,笑了笑,这种微笑对于他来说已好久不曾拥有了,今天也真是 难得,连张亮也不晓得,自己在雨中被浇了整整一个多小时,浑身直打颤,现在竟 然还能笑出来,其实这种牵强附会的笑有时比哭还难看。 “既然你是外地来的大学生,我给你打5 折,每晚上只收你10元。”老板坦诚 地说到。 张亮四下打量了一下,虽然旅馆小了点,也没有任何的装修,打扫的竟然一尘 不染,张亮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伸手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红颜色的学生证和一张伍 拾元湿乎乎的钞票。 “我的身份证丢失了,只有这个学生证了。”老板娘接过张亮的学生证,借着 室内的灯光,仔细地观看起来。 “这上面有钢印,是真的。”张亮怕她不相信,补充说。 “年轻人,你千万别误会,我是羡慕你的学生证,要是我的姑娘有一个该多好。” “你的姑娘?”张亮疑惑地看了一眼老板娘。老板娘轻声地叹了一口气又说: “去年,我的姑娘参加了高考,结果只差5 分,没能圆上孩子的大学梦。没有办法, 我的小姑娘现在只好呆在家中,和我共同经营这家小旅馆。 张亮也是深有感触的,物竞天则,适者生存,对于那些已经拥有的人难道不应 去好好珍惜吗?不管如何,他要找到陈慧,不能让她失去上学的机会。 张亮住下后,老板娘给他拿来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后大小还真差不多,看 来老板娘的心眼还是不错的。张亮脱下湿衣服后,把它们放在水盆里,他便开始洗 起脏衣服来。哗哗的流水声,把张亮的思绪又一次带回了学校。 在学校里,自从和陈慧相爱后,张亮的衣服自己从来没有洗过。每到星期日, 陈慧就会主动地来到男寝,把张亮应该洗的衣服全部拿走。陈慧拿着洗衣板和洗衣 粉走在前面,张亮用双手端着装满衣服的洗衣盆跟在身后,那样子就像一个最忠实 的奴仆。在水房里,陈慧洗衣服,张亮则在旁边注视着,等到陈慧洗完后,张亮负 责把水拧干净,然后再把它们放到女寝的晒衣架上。衣服晾干后,陈慧再把张亮的 衣服叠好,送回张亮的寝室。 记得有一次,张亮把一件衬衫精心洗完后,把它随意扔到床上。和往常一样, 陈慧来拿脏衣服时,竟然没有看出来是洗过的,便一起拿走,又给洗了一遍,事后, 全校的学生都把这事传为笑话。从现在看来,陈慧真的已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可她在哪里呢?张亮在心里情自禁地背起了徐志摩的一首诗《我等你》 我等候你 我望着户外的昏黄 如同望着将来, 我的心震盲了我的听。 你怎么还不来?希望 在每一秒钟上允许开花 我守候着你的步履, 你的笑语,你的脸, 你的柔软的发丝, 守候着你的一切; 希望在每一秒钟上 枯死—你在哪里? 我要你,要得我心里生痛, 我要你的火焰似的笑, 要你的灵活的腰身, 你的发上眼角的飞星; 我陷落在迷醉的氛围中, 像一座岛, 在蟒绿的海涛间,不自主地在浮沉…… 喔,我迫切地想望 你的来临,想望 那一朵神奇的优昙 开上时间的顶尖! 你为什么不来,忍心的? …… 他抵低地反复吟诵着这首诗,忽然,他眼前一亮,想起陈慧曾说过,他的父亲 是一所小学的校长,在市里还是在乡下,他当时没有太留意,不过这样,范围就缩 小很多了。想到这里,张亮兴奋起来,明天的行动总算有目标了。 一大早,张亮便醒来,换上自己的衣服后,简单地吃了点饭,便急忙地走出了 小旅馆,没多一会儿,他的身影便消失的茫茫的人群中。张亮找到了当地的教育局, 在有关人员的帮助下,他查到了陈慧的父亲——陈军是本市第9 小学的校长,不过 教育局的领导还告诉他,陈军现在已被检察院批捕,除此之外,张亮也没有获得重 要线索。不过张亮心里很高兴,这几天的努力没有白费尽,最起码,他已经知道了 陈慧没有上学的原因,还知道了她父亲的工作单位。下一步只要找到了陈军的工作 单位,马上便会知道陈慧的家庭住址。兴奋的张亮顾及不上连日的疲劳,从教育局 出来后,他便打车来到了第9 小学。第9 小学的门卫告诉他说,陈校长的楼房已被 法院查封了,他们也不知陈校长的妻子现在住在哪里? 晚上,张亮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来到了公用电话亭,他试着拨打了张高曾给 过他的电话号码,没想到还真地打通了,对方传来一个甜甜的女子声音: “你好,请问你找谁。” “你好,我是张高老师的学生。” “呵呵,你就是张亮啊!张老师早就打过电话了。”女孩子口齿伶俐地说到。 “噢……噢” “喂,你现在住哪?我明天过去找你。”女孩子热心地问道。 张亮拿着话机想了好半天,才想起了自己住的小旅馆的名字,他刚回答完地址, 对方还像又有什么事似的,仅仅和张亮说了一声再见,就急匆匆的把电话给挂了。 张亮握着话机的手好长时间没有放下来,下一步,他也不知怎么办,张主任的 这名女学生能帮上忙吗?如果人家不理睬的话,自己人生地不熟的,这么大的一个 城市,人海茫茫,他到哪里去找呢?希望就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从公用电话亭到 他住的小旅馆,两地相距不过100 米,张亮却感觉走了很久很久,再过几天,自己 的假期结束了,就只能独自一人回去了。回去后,他将如何面对陈慧的同学们?如 何面对她的老师?特别是如何面对内心深处的小慧?失魂落魄的张亮不知自己是如 何进入小旅馆的。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身上所带的同学们捐的钱花的也所剩 无几。躺在床上,他望着星光灿烂的天空,眼前一会儿浮现出陈慧的倩影,一会儿 又浮现出母亲那慈祥和蔼的面容,一会儿又浮现出父亲那严厉的目光……他迷迷糊 糊地进入梦乡。不时被恶梦惊扰,一会儿梦到被一群猛兽追赶;一会儿又梦到被一 群野人追杀;一会儿又发现自己落入大海,正被一群鲨鱼围攻……半夜里,他被恶 梦吓醒,醒来时发现自己全身湿漉漉的,头很热。由于连日来的疲劳,再加上前几 天的雨淋,他感觉到浑身冷得直打颤,和歹徒搏斗时留下的几道伤口也隐隐作疼。 他摇摇晃晃着下了床,把一条毛巾浸泡在水里,然后把湿毛巾从脸盆里拿出来,双 手用力地拧了拧,然后把它盖在自己的脑门上,但还是无济于事。他索性又下了床, 从旁边空着的床上又抱过一床被,把它盖在身上,感觉稍微暖和一会儿。他知道自 己感冒了,现在自己孤身独处异地,陈慧还是杳无音信,无论如何现在也不能倒下。 第二天,张亮很晚才起床,刚刚洗完脸,老板娘领着一个姑娘走进他的房间。 “我是王娟,是张高的学生,在市公安局刑侦科工作。”姑娘自我介绍到。看 着张亮呆呆的样子,她又笑了笑说了一句:“我们不仅见过面,而且还通过电话。” “噢,原来是你,上次在商店门口,我把你当成我的同学,请别介意。”张亮 歉意地主动伸出手来,王娟上前握住张亮的手,笑吟吟地说到:“我们不打不相识 吗?” 不管从那个角度看,王娟那婀娜多姿的体型,那笑容可掬的外貌,那谈吐不凡 的气质,就像陈慧的孪生姐妹一样。无怪乎,张亮那天认错了人。王娟对张亮格外 热情,可能是由于张高的关系,也可能是由于和张亮是校友的关系,另外的一个原 因是她对张亮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感。 其实有关张亮的爱情故事,她从张主任的电话中已了解了一部分了,她为他们 真挚的爱情所感动,从心里也非常羡慕陈慧能有这样的一位男朋友。自己参加工作 已二年多了,处过的男朋友也不少,但像张亮这样的人品,恐怕自己还没有遇到过。 她常常抱怨缘份没到,要想真正找到一个爱自己的人和自己所爱的人也是很难的。 应王娟的要求,张亮把学校里现在发展的一些情况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王娟听 得非常认真,从她那妩媚的表情上,一点也不像是一名刑警,张亮看她倒像一个演 员,听了一会,王娟忽然打断了张亮的话,说:“你的声音沙哑,感冒了吧?” “可能吧,不过没有关系的。”张亮笑了笑说到。 “噢!对了,你女朋友的父母是做什么工作。” “听陈慧说过,她的父亲是小学校长,她的母亲没有工作。” “你没有到各学校去问一下吗?” “问了,陈慧的父亲被关了起来,家也被法院查封了。”张亮沮丧地回答到。 “这事交给我办吧,你明天先去医院看一看医生,先把病治好了,有消息的话 我会尽快通知你的。还有,你如果住在这里不方便的话,可以到我家中去住。” 王娟说到这里,偷偷地看了一眼张亮,又说:“我现在住在单位的寝室里,父 母给我买的楼房是空的。” “给你添了这么多的麻烦,我真的有点不好意思,我的生活问题你就不用担心 了,我会处理好的。” 听完张亮的话,王娟沉思了一会,张亮也不便去打搅,过了一会儿,王娟便起 身告辞,张亮一直把她送出小旅馆的大门,并看着她钻进警车。王娟摇开车窗的玻 璃,微笑着向张亮挥了挥手,她用手挂上档后,用力踩了一下油门,警车如离弦之 箭,呼地一下向前冲去,张亮看着一溜烟开走的警车,真不敢相信:娇羞的王娟竟 会有如此高超的车技。 清晨,华南市的步行街上,各式各样的小吃应有尽有。张亮随便找了一家小吃 部,要了一碗汤圆,坐在那里慢慢地吃了起来。餐桌的对面似乎又出现了陈慧的身 影。在学校时,学校的餐厅里学生太多,有时饭菜也不可口,而校外的各餐馆不仅 花样齐全且相当便宜,一大盘饺子仅卖3 元钱,一盘炒菜不管是荤的还是素的都是 2 元,虽然都是小盘的,但对学生们来说,也足够吃了。每到用餐的时候,有一大 部分学生都喜欢到外面的小餐馆里吃。自从张亮和陈慧确定下关系后,俩人除了早 餐外,几乎顿顿在一起用餐。每逢陈慧高兴时,她会趁着旁人不注意,喂上张亮几 口,尽管有时张亮很难为情,但还是很高兴,每次总感到心里甜甜的。 大街上的叫买声,让张亮从甜蜜的回忆中醒来,周围餐桌的客人早已离去。时 间看来已不早了,他勉强地咬了两口馒头,付完款后,站起身,仍然感到四肢无力, 头发涨,眼睛几乎看不清东西,真的有点挺不住了。现在,只能去看医生了,然后 再回到小旅馆等王娟的电话,毕竟人家是刑警,只要她出面,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张亮边胡思乱想边往医院走去。 这几天,陈慧一直在骗母亲,说因为鼠疫的原因,学校又放了一个月的长假, 她不想让病重的母亲一下子知道了辍学的事,想等到母亲出院的时候,再慢慢地让 她知道。病情渐渐好转的王丽还真相信了女儿的话。在去年,由于鼠疫的原因,学 校也曾放过一个月的假。听了女儿的话,王丽和妹妹王影竟然一点也不怀疑。连日 来,王影一直守护在姐姐的病床前,由于家里还有两个上学的孩子,王影一直放心 不下,昨天才刚刚让丈夫先回家看一看。 自从小姨夫走后,每次买饭的事就由陈慧负责了。当张亮从侧门进入医院时, 陈慧恰好也从医院的正门出去,俩人几乎是擦肩而过,当张亮进入住院处时,陈慧 还回头瞅了瞅张亮,总感到这个人很像张亮,不过她真的不相信张亮会来到这里的, 看着张亮的背影,陈慧痛苦地摇了摇头。 当初,王娟之所以答应了张高的要求,完全出于一种师生之间真挚的感情。但 后来却变了,从在出租车旁见到张亮的那一瞬间,她那少女心扉的大门似乎已被打 开,羞涩的心胸里顿时产生阵阵涟漪,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一见钟情的感觉 吧! 张亮不仅仪表堂堂、谈吐不凡,最重要的是他对真爱执著地追求。在当今这个 商品时代实在难得,尽管追求她这朵警花的人不计其数,其中有大学的同学,当警 察的同事,在市委工作的机关干部,市委主要领导的公子哥们,当地大款的少爷们, 如果全算上的话少说也有一个加强连了,但她的芳心始终也没有归宿。她似乎在等 着一个人,是谁她也不知道,也许是缘份没到吧,她心里经常这样安慰自己。 在小旅馆里第二次见到张亮时,王娟已深深地被他吸引住了。她这时才相信缘 份已到了,她也知道,既然陈慧默默地离开了张亮,肯定是有她的充足理由,他们 之间的缘份也就没有了。不过张亮既然要找到她,她就应当帮助他,这也是她的本 意,她也想找到陈慧,因为现在她对张亮过去的恋情特别感兴趣,特别是想见一见 陈慧,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让张亮魂牵梦绕,让她最感兴趣的是陈慧放弃学业与爱情 的理由是什么?这不亚于她对一起大案要案的兴趣,在她看来这不仅影响着自己的 现在,还可能影响着自己将来的幸福。 在同张亮一起并肩寻找陈慧的时候,每当俩人单独走在小路上的时候,她多次 偷偷地注视着张亮,每次,张亮都是眉头紧锁目无表情,张亮越是这样越激起王娟 的爱慕之情。有几次,王娟的脑海里产生了一种幻觉,张亮牵着她纤细的小手,俩 人有说有笑的,漫步在乡间的羊肠小道上,无拘无束地畅谈着美好的未来,幻想到 高兴的时候,王娟竟能情不自禁的笑起来,笑得常常让沉思中的张亮莫名其妙。看 着张亮如此的表情,王娟笑得更开心,当张亮问起原因来,她的脸羞涩地红起来。 少女自然有少女的秘密,既然人家不乐意说,张亮也就不便问。 经过王娟半天的努力,他们查到了陈军被关的看守所。随后,王娟又带着张亮 来到了看守所。由于是大家较为熟悉的警花——王娟,看守所里的狱警非常热情, 按照内部规定,没有判刑的嫌疑犯是决不允许让外人探望的,主要是怕他们彼此串 供,给案件的侦查工作带来不便,作为刑警王娟清楚这是制度。 她指着张亮向所长介绍道:“这位是陈军的律师,他有几个问题还需要核实一 下。” 王娟也真会演戏,既然要演就要演出点水平来,张亮心里暗暗地笑了起来,他 主动把手伸过去,紧紧地握住所长的手,连声说到:“又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们也算是战友了,还这么客气,”所长面带微笑地说,“不过,陈军原来 的律师好像不是你?以前,我好像也没有见过你。” “噢,这就对了,我是刚到律师事务所实习的律师,陈军的律师今天有点事, 让我替他跑一趟。” “行,没关系的,反正陈军的案子现在就等着法院的判决了。”所长连连点头 说。张亮不愧是大学里的高材生,演戏也很在行,连他面前的老公安也被他给骗了, 刚才还为他捏着一把汗的王娟,满意地笑了。 在所长的亲自安排下张亮和王娟很快就见到了陈军,陈军对他们的到来非常不 安。王娟掏出警官证给陈军看了看,“把他的手拷打开。”王娟威严地命令到,她 一反刚才温柔的性格,在张亮的心目中真是判若两人,张亮也不吱声,默默地注视 着陈军:陈军长长的胡须好像好久没有剪了,脸色苍白、目光呆滞。不过他的眼睛 很像陈慧,这又让张亮想起了陈慧那深情的双眼,那双眼睛,曾给张亮留下很多美 好的回忆。 “我是警察,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地回答。” 陈军用疑惑的目光,抬头偷偷斜视了一下,又连忙低下头,“好,我一定如实 回答。”陈军连连点头说。 从陈军那里得知,陈慧家中只有一亲属叫王影,还知道了王影家的电话,除此 之外他们一无所获。在同陈军的谈话中,他们还了解到,陈军并不知道,陈慧母子 俩的近期情况。 在回来的路上,王娟用手机和王影的家中联系了一下,恰巧王影的丈夫在家, 他告诉了王娟陈慧的母亲现在所住的医院。尽管如此,王娟还是不希望找到陈慧母 子的下落,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和张亮在一起的,爱情就是这样的,是自私的。 第二天,张亮和王娟在市人民医院住院处的301 房间里,终于发现了陈慧的身 影。看着陈慧憔悴疲惫不堪的样子,张亮真的不能想像这几天里,陈慧是怎么挺过 来的,内心深处所受到的煎熬恐怕只有他才能真正地理解。陈慧也不相信张亮会忽 然出现在她面前,让她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也不知和张亮应该先说句什么,她惊 喜地站起来,慌乱地用手理了理零乱的发丝,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给张亮和王娟客 气地让座,俩人却相对无语。 病床上的王丽已经熟睡,除了墙上的挂钟在滴滴哒哒地响着,房间里静静的再 也没有任何声音。从俩人的表情上,王娟早已明白了一切,她表情极不自然地瞅了 他们俩一下,什么也没说,当然了,这个开场白的主角不应该是她。 张亮本来准备了许多话要说,今天和陈慧见面后,他竟然忘得一干二净了。其 实他不用任何的语言表达,从他的眼神中,陈慧早已读懂了一切。从俩人的表情上, 王娟的心里失望到了极点。尽管她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 来的如此之快。 早在小旅馆时,张亮从王娟的眼神和羞涩的表情中,他的心里就有一种感觉, 特别是这几天的频繁接触中,他隐约地感觉到,王娟已爱上了自己。其实他的心里 也很喜欢王娟,她的性格和陈慧的性格恰恰相反。在张亮所认识和所见过的女警员 中,从长像和气质上说,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比不得上王娟,王娟不仅有着娇美的容 貌而且有一种足以让男人们迷倒的身材和非常理想的工作。在心中,张亮也试着给 王娟让出一席之地,无奈心中的空间早已被陈慧占满,再也没有一块可开垦的土地 了,他想说出来,又怕伤害了王娟的心,没有办法,只能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说吧。 陈慧的母亲王丽不知何时醒来,她直起身来。陈慧见到母亲醒来后,非常高兴 地上前抱住母亲,那兴奋的劲头,是王丽入院以来第一次见到。陈慧撒完娇后,又 高兴地把张亮介绍给母亲,说:“这是我的大学同学——张亮。”陈慧并没有说是 她的男朋友,她认为这件事应让母亲慢慢了解,或者等到母亲出院时再告诉母亲。 介绍完张亮后,陈慧用眼睛瞅了一下王娟,王娟忙自我介绍到:“我叫王娟,是张 亮的朋友。”王丽微笑着冲着陈慧点了点头。 “你们快开学了吧?”王丽从床上坐起身来,仍旧微笑着注视着他们俩人,听 了母亲的话,陈慧慌忙低下头,张亮点了点了头。正在这时,王娟挎包里的手机嘀 嘀地响了起来,她从包里拿出来看了看号码,然后神色慌张地走出门外,过了一会 儿,她紧绷着脸走进病房,说到:“又有一个女孩子被杀,这是第三个了,我得马 上去现场。” 看着大家不吱声,她又说:“你们出门时也要小心点。” “别误了你的事,你快去吧。”张亮说。 王娟歉意地笑了笑,一转身推门走了出去。“小慧,我出去送一送她。”没有 等到陈慧有任何的反应,张亮便推门走了出去。 在医院的走廊里,张亮从后面叫住了匆忙赶路的王娟,听到了张亮的声音,王 娟本能地停住了脚步,回头用一双一眨一眨的大眼睛注视着张亮,当俩人的目光接 触到一起时,张亮忙把目光移开,低声说:“谢谢你。” “说完了吗?”王娟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丝的温柔,目光仍没有离开张亮的面孔, 张亮用一种坦诚和善的目光迎接住对方那含情脉脉的目光,又说:“路上开车小心。” “就这些了吗?”王娟仍旧用一种不依不饶的口语问道。 看着张亮神色慌乱的样子,她咯咯地笑起来。几年的刑警生涯,铸造了她内柔 外刚独特的性格,她向前走了几步,忽然抓住张亮的手,注视着张亮略微慌乱的目 光,深情地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王娟说完后,慌忙转身离去,她不想让张亮看到她那羞涩的面孔。 走廊里,张亮呆呆地站着,尽管她知道王娟的心里所想,但他今天真的没有想 到,王娟能如此直率。在病房里等了很久的陈慧,和母亲打完招呼后,脚步轻轻地 来到了张亮的身后,她从张亮的身后用双手轻轻地抱住了张亮的后腰,从温柔的拥 抱中,张亮体味到她那轻盈柔软身躯的气息,使他又一次体味到往日的温馨与浪漫。 他转过身来,拉着陈慧的手,俩人一起坐在走廊的长椅子上。 “你为什么不去上学了?”张亮带着微微的责备语气问到。 “我们家中发生的一切,你可能已知道了,我已没有条件再去上学了。”陈慧 悲哀地说到,她的眼睛始终不敢正视张亮的双眼,手不停地搓着衣角。 “不是还有我吗?我还有半年就要参加工作了,你剩下的两年学业,我完全可 以帮助你。” “可是我不想欠你太多,我无法偿还。” 从陈慧说话的语气中,张亮听出了那种悲观、失望与无奈的情绪,他极力去安 慰她,并把学校领导们的话一五一十地传达给陈慧。他还分别给她讲述了同学们的 一些情况,并一再强调同学们非常想念她。张亮又把她的实际状况分析了一下,在 张亮耐心开导下,陈慧决定和张亮一起回学校。但她唯一不能放心的是自己的母亲, 再过几天,母亲就可以出院,连个工作也没有,如何生存。听了张亮的劝说后,她 觉得张亮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如果自己不上学了,将来恐怕连个工作也不好找, 将来拿什么来赡养母亲。到时候可能连自己也养活不了。更何况再过几年父亲也出 狱了,那时的年龄也大了,再加上有那段不光彩的历史,谋生难可想而知。如果自 己大学毕业了,至少也能找到一份工作,到时完全可以赡养父母。经过反复思考后, 陈慧放弃了原来的幼稚想法,决定先去上学,看着陈慧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放弃 自己辍学的想法,张亮欣慰地笑起来,这是半个多月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他在 走廊里情不自禁地哼起了《相逢是一首歌》:“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年轻是 春天的海洋,青春是绿色的河,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年轻是春天的海洋,青 春是绿色的河。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歌手是你和我,心儿是永远的琴弦,坚 定也执着……” -------- 虹桥书吧